第176章
張口就定了罪。 像是怕他臨死反撲,宋稷無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身著胄甲的士兵圍了上來,鋒利的劍刃晃眼的很。 “資治通鑒,周紀一。”清瘦頎長站了起來的,細長的雙眼環(huán)顧四周,神色淡淡,“君王,寵臣,相國……” 舌尖微動,嗤笑出聲,“刺客?!庇衷谀睦?? 在場的諸士卒哪聽得懂這般機鋒,動作一頓。 陶杌略有耳聞,卻也不知其中緣故。陰郁刻骨的臉上露出幾分狠辣,直覺此人定不能留,“快快拿下,生死不論!” 宋稷心里一跳?!奥?!” 方才情急,沒有細看,瑞眼打量著四周,愕然發(fā)現(xiàn),這竟不是他熟悉的親兵。心里咯噔。 御林軍,被他派去看守老王爺府邸。 暗衛(wèi),被他派去搜查沈言宅子,搜羅罪狀。 東廠的人,被他打發(fā)去追查突厥細作的蹤跡,幾大檔頭,怕不是已經(jīng)離京。 錦衣衛(wèi),被分散各處,搜尋廢帝之子的蹤跡。一時半會也不可能趕過來護駕。 還有其他城中守衛(wèi),需得有人傳令,為防多生事端,御前內(nèi)侍還被他自己支了出去,正是陶杌的主意。宋稷大駭,本是甕中捉鱉,如今他卻成了被圍困之人。 冷汗津津,下意識看向被眾士卒包圍,仍一派從容的男人。沈言,靈光一閃,是了,季將軍,他還召了季將軍,病急亂投醫(yī),慌亂的神色鎮(zhèn)定下來。 只要拖到對方趕來…… 一眼看穿了對方的心思,電光石火間,沈言想通了個中關節(jié),偷梁換柱,那人想頂替山河奉旨領兵入宮! 輕松鎮(zhèn)定的神色驟然凝滯,心里一跳,沒曾想那廢帝之子大張旗鼓,竟就玩.弄這種小把戲。 山河! 心臟驟然疼痛,眼前一黑。身體微晃,扶住桌沿。 倒在血泊里的人,死寂絕望的血淚,琉璃瓶里黯然沉浮的眼睛,一幅幅畫面涌上腦海。 為什么? 不,還有辦法,冷靜…… 眾士卒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進退。 他們本是戍邊士卒,充罪流放之人的后代,稀里糊涂地跟隨小將軍上京,也是聽將軍所言,臨時征召充京衛(wèi),事成后,圣上恩典,便能脫籍。 一邊是將軍的左膀右臂,一邊是圣上的旨意。 沒讀太多書,又是在那苦寒之地出身的,雖然也被教導忠君愛國,可比起高高在上的君主,顯然還是與他們一道出生入死,浴血奮戰(zhàn)的將軍更為親近。 更何況,將軍說了,要殺的這人是國之蛀蟲,禍國殃民。 蛀蟲,不就是禍害莊稼的蟲子嗎?每到過冬,朝廷撥糧草總是遲遲不到,層層克扣,害得好些弟兄們沒撐過去,就是這些人! 本就是常年征戰(zhàn)的士卒,身上還帶著血氣,泄露出一絲殺意,都讓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帝心驚膽顫。 就在他疑心這些人會不會調(diào)轉刀柄,將他亂刀砍死之際,那時快時慢,錚亮的刀子竟齊刷刷地沖著淡然直立的身影使去。 “住手!” 宋稷下意識大喊。 一聲震響,“哐啷?!本o閉的房門猛地被踹開,冷光乍現(xiàn),一截飛刀唰的扎進人群中。 刀柄入手,熟悉的花紋手感,正待反擊的沈言心中一驚,這是,身體比頭腦更快,寒芒將至,雙眼一凝,橫擋揮砍,“當。”刀戈碰撞,數(shù)十把刀劍壓在輕顫的刀身上。 旋身,曳撒翻飛。 密不透風的刀法乍現(xiàn),只余殘影。 眾士卒手里一麻,“哐當?!钡犚宦暣囗?,不堪重負的劍身竟被攔腰折斷,身體被震得后退幾步,愣愣地看著手里僅剩的刀柄,大驚失色。 “當。”胄甲碰撞的聲音,跨過門檻,逆光之中,高大挺拔的身影攜光而來,其后隱隱能看見一身戎裝的戰(zhàn)士。 戰(zhàn)靴落地。 棱角分明的臉暴露在眼前,劍眉星目,凌然正氣,蜜色的肌膚上淌著鮮血,徒增幾分肅殺之氣。 清正透徹的雙眼暈開了暗色,銳利的目光不加掩飾地落在被包圍的男人身上。 束手收刀,看清來人,驟然失序的心臟落地,取而代之的,難以言喻的震驚憤怒,又隱隱帶著失而復得的欣喜,沈言握緊刀柄,神色冷冽,漠然回視?!凹旧胶??!?/br> 無聲的氣勢碰撞,針鋒相對。 “季卿你!”刺客! 驅狼吞虎不成,竟是引狼入室。 宋稷悔不當初,心中惶惶。 見大事已成,陶杌忙迎了上去,“主人……” “陶杌你!” 接連的背叛讓宋稷心力交瘁,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道傲然挺立的背影上,暗含希冀,沈卿。 不著痕跡地擋住身后的目光,目光極快地掠過沐血之人,沈言神色緊繃,沉聲道,“季將軍意欲何為?” 高大健碩的身影迫近,護甲發(fā)出輕響,濃郁的血腥氣襲來。沈言不躲不避,直直地看著眼前仿若性情大變的小將軍。眼見著對方就要越過他,抬手攔住,“將軍戾氣未消,恐沖撞了圣上?!?/br> “還請將軍止步。” 來不及想對方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弒君之事,不該由他親自做,握著刀柄的手微緊,飛快地匡算禁軍,衛(wèi)兵趕來的時間。夠了…… 久旱逢甘霖,孤立無援的宋稷下意識地靠近了攔在他跟前的瘦削身影,“沈卿?!闭缑鎸Υ炭?,韓哀帝下意識地抱住相國,以身相護。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曉,自己是有多么信任眼前這個曾處心積慮要弄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