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倫卻沒有什么睡意，他擔心自己會打擾到鄧零星睡覺，就沒有回臥室，十二點了，還坐在一樓餐廳靠窗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打量掌心中的戒指。

    萊斯利安同樣沒睡，他衣冠整齊，站在公爵身邊，為他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

    “大人，您好像有心事？”

    格倫合攏手指將戒指握在掌心中，輕嘆道：“上次好不容易布置了求婚現(xiàn)場，卻被安德斯給攪局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可惜。”

    萊斯利安思忖道：“我想準備一個求婚典禮并不難，如果您有這個意向，我馬上就著手籌備。”

    格倫搖搖頭，語氣略有些苦澀，“典禮什么時候都能準備，但是我卻沒有勇氣再來第二次求婚了，如果他拒絕我該怎么辦？”

    “……”萊斯利安還是第一次看到公爵瞻前顧后、患得患失的樣子，甚至為這樣一件小事糾結(jié)到失眠，實在是令人咋舌。

    不過萊斯利安面上還是很冷靜，“少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不太可能會拒絕您，他天天把喜歡掛在嘴邊，如果在這種關(guān)頭拒絕您的求婚，人設(shè)會崩壞的。”

    “你太小瞧他了，他會演，能一邊說著喜歡，一邊找借口拒絕我，而我卻無力招架。”

    格倫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按了按額角，煩惱道：“我總是不知道該怎么對待他，我很享受他現(xiàn)在的樣子，那樣親近我、依賴我，讓我產(chǎn)生兩情相悅的幻覺，可是偶爾我又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心里難免覺得不舒服?！?/br>
    萊斯利安思索片刻，“那么直接對他挑明又如何呢？”

    格倫苦笑，“他會被嚇得落荒而逃吧，我不想連表面的溫存都失去了?！?/br>
    “需要一個契機來打破僵局呢?！比R斯利安輕嘆道，“大人不必太過焦慮，有一句俗語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或許再過段時間一切都會迎刃而解?！?/br>
    “但愿吧…”

    一向奉行“事在人為”主義的公爵，此時竟然也將希望寄托在了所謂的命運上。

    兩人在緩緩飄起的茶香中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著，深夜的時間被拉扯得很長很慢。

    不得不說萊斯利安是個不錯的傾聽者，他總能在適當?shù)臅r候給出適當?shù)慕ㄗh，即使是沒有現(xiàn)實意義的寬慰，從他口中說出來也會讓人心里舒服不少。公爵如此重用他，甚至將城堡內(nèi)大大小小的事務(wù)全都交給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正聊著，忽然餐廳的玻璃門被拉開了，鄧零星穿著寬松的睡衣，赤著腳站在門外，他左手抱著平時一直放在床頭陪著睡覺的毛絨玩具熊，右手揉著眼睛，眼角紅紅的，委屈地望著格倫，“大大，你在這里做什么，我一個人睡覺好害怕…”

    格倫一看到他，心情就好了不少，他向鄧零星張開手臂，“零星，過來?！?/br>
    鄧零星乖乖走過去，自然而然地跨坐在對方腿上，下巴擱在對方肩膀上，小聲告狀道：“大大，你不陪我睡覺，總是有怪獸來欺負我…他們都好壞的，會飛，還會噴火，他們搶我的蛋糕吃，弄壞了我的玩具，還打我，然后我就哭了…”

    “是做噩夢了吧?！备駛悳厝岬負崦嚵阈堑念^發(fā)，用手指捋順他睡亂的短發(fā)。

    鄧零星扭頭看見桌上熱氣騰騰的紅茶，便伸手拿起來喝。

    這是萊斯利安特意泡的安神紅茶，里面除了茶葉之外還加了一些草藥，比公爵平時喝的那種要更苦一些，鄧零星只喝了一口就皺起眉頭，吐了吐舌頭，“這個茶茶也欺負我，它在嘴里咬我的舌頭，太壞了…”

    格倫覺得好笑，他拿走鄧零星手中的茶杯放到一邊，“這個不適合你，萊斯利安，你去給他煮一杯牛奶，順便拿條毯子過來。”

    鄧零星舉手補充道：“要草莓味的?！?/br>
    雖然他現(xiàn)在更想喝罐冰鎮(zhèn)啤酒，再點上一份燒烤外賣，最好烤得焦焦的，撒很多辣椒。以前休假時他宅在家里，經(jīng)常在大半夜里來這么一出，叫上幾個熟悉的朋友，一邊看球賽一邊喝酒一邊吃烤串，推推搡搡、吵吵鬧鬧的。

    鄧零星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廉價又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快樂，現(xiàn)在被錦衣玉食地嬌養(yǎng)在華麗的城堡中，一日三餐的菜品會按照營養(yǎng)表精準到克數(shù)，日常所用的每一件不起眼的物品背后都可能有個令人吃驚的價格，但是他總是不適應(yīng)，偶爾還會覺得厭煩。

    說句難聽點兒的話，他還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這會兒忽然起床來餐廳，也是因為他感覺餓了，來這邊覓食，可惜公爵從不允許他半夜還吃東西，頂多給一杯牛奶這樣。

    鄧零星懷念自己以前半夜三點還能點外賣的日子。

    萊斯利安很快就拿來了熱牛奶和毯子，格倫把毯子裹在鄧零星身上，撥開額前的碎發(fā)親了下他的額頭，輕聲道：“把牛奶喝完就去睡覺，熬夜對身體不好。”

    鄧零星歪頭盯著他，“可是大大也熬夜了，為什么我不可以？”

    格倫啞然失笑，“不一樣的，我是大人?！?/br>
    “我也是呀…”鄧零星很不服氣，“我也是大人，我的身體大大的，只是腦子小小的而已?！?/br>
    這種有趣的說法，連向來古板的萊斯利安都忍不住笑了，格倫耐心地哄他，“好啦，你也是大人，那今天可以稍微睡晚一點兒，但是也不能超過一點半，知道嗎？”

    “知道啦…”鄧零星捧起玻璃杯喝起了牛奶，格倫寵愛地看著他，“零星，下周就到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