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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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他老了,病了,雄獅沒了爪牙,成了遲暮的英雄,每日想得最多的事就是有人要謀害他?!?/br> 鐘叡躺在那張明黃紗的象玉床上,眼睛半睜不睜的,唯有那瘦骨嶙峋的胸膛起伏大得嚇人,經(jīng)年的癆病與死生蠱的后遺癥已經(jīng)讓這尊軀體不堪重負(fù),已經(jīng)走到了蠟炬成灰的盡頭。 張鄜讓鐘淳等人在門外等著,摸索著在銀鼎中揉了一把龍涎香,隨即在榻前一掀衣袍,一言不發(fā)地跪下了。 良久,更漏一點(diǎn)一滴,那微沉的香氣也愈發(fā)濃郁。 不知是否是熟悉的味道讓鐘叡憶起了從前在宮中的往昔,他有些沙啞地開了口: “這些日子里、我時常夢見……茹兒和太子……” 順帝咬字很艱難,說一句話要喘三口氣,但張鄜仍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夢里……他們、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茹兒抱著太子……就騎在馬上,對著我笑……身后、身后是赤河那片白花花的蘆葦蕩……” “我伸出手……伸出手卻發(fā)現(xiàn)……我的手背上長滿了皺紋!………原來我已經(jīng)這么老了——” 他的嘴唇動了動,繼續(xù)道:“隨后夢變了……我看見……看見老四渾身是血地倒在我懷里……眼睛一直不肯閉上……說他恨我!” “丞相,你說,朕是不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張鄜沉默了半晌,回道:“陛下是衷情之人,心中已有不可辜負(fù)之人,便只能辜負(fù)他人了?!?/br> 順帝虛弱地扯了扯嘴角:“……世淵,你……你心底可還曾同他們一般怨朕?怨朕分明立誓過一生只立一人為后,只立敏兒為儲君,到頭來卻仍是違心地有了這么些子嗣?” “……” 見張鄜未曾回話,他便自顧自地?fù)u了搖頭,自嘲地嘆道:“只可惜……朕最看重的兩個兒子……一個是仇人安插至身邊的犬牙,另一個……恨我太偏心,臨死前都念念不忘要我的命……” “都是前世的孽債啊……” 順帝又嘆了一聲:“你應(yīng)當(dāng)怨我的,我也知道你怨我,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啊——” 怨嗎? 從最初戰(zhàn)場上“提攜玉龍為君死”的肝膽之交,到最終朝堂上猜忌離心后的明爭暗斗,多少年的君臣情分終究敵不過人心與歲月的磋磨。 順帝曾經(jīng)對張鄜起過三次殺心: 第一次,是收復(fù)淮南失地之時。 作為征西將軍的張鄜在首丘大破五萬叛軍,年紀(jì)輕輕,功高震主,既是天生的將才,又是巨大的威脅。 那時張鄜憑著一把先帝所賜的斬白蛇劍,在軍前立誓為順帝至死效忠,才換回了天子一絲仁慈。 第二次,是最后一戰(zhàn)時。 身為將領(lǐng)的張鄜頭一回?zé)o視君令,于兩軍陣前舍身替皇后受蠱刑,雖為公義之舉,但難免因著那點(diǎn)不足為外人道的私情落得被人口誅筆伐的下場。 按理而言,覬覦皇帝的女人乃是一等的殺頭之罪,但不知為何,當(dāng)年的順帝最終還是沒有殺了他。 第三次,是順帝重登九五之位時。 神威上將軍張衍與藺老將軍藺瑾故后,張鄜已成了神機(jī)營、龍驤營、破虜營三軍重陣的實際掌權(quán)者。 身為天子的順帝不得不再次著眼于這位功臣身上所隱藏的巨大威脅。 為了獲得君王的信任,張鄜將親如發(fā)膚的神機(jī)營托付給了藺燁,舍棄了半生的軍功,以一個六品文官的身份孤自一人踏入了這茫茫碌碌的宦海之中,十余年的步步為營,終于攀上了官場中最令人艷羨的地位。 而作為代價,神機(jī)營將作為對外御敵的主要軍防,永遠(yuǎn)地駐扎在大宛與北衢的邊界,從此喝著北風(fēng)飲著冰雪,再也望不見上京的春天。 怨嗎?不怨嗎? 多少年的君臣,有過披肝瀝膽,也有過心灰意冷,終究換來了一句輕而易舉的“對不住”。 少頃,張鄜緩緩開口:“臣即使曾經(jīng)有怨,現(xiàn)下也不再怨了,陛下于臣而言是有恩之人,臣敬謝陛下都來不及——” “噢?你謝朕?” 順帝聽罷竟起了一絲精神,扶著床沿艱難地坐起身來,一雙渾濁的眼居高臨下地望了過來: “……謝朕什么?” 張鄜微仰起頭,緞布下的鼻梁高挺優(yōu)越,下頜的輪廓卻比十余年前更加凌厲瘦削: “謝陛下,賜了臣十三殿下。” 順帝腦子糊涂,并未聽出他語意中個別字眼的深意,反而感慨了一聲:“對、對……說到小十三,朕也沒想到他如今這般出息了,要不是那孩子……想必……咳!想必、朕戎馬一生,怕是要葬送在那火海之中了……” “世淵啊……有了小十三,想必你以后在朝上便不會再受任何人掣肘了……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張鄜面色沉靜,回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陛下,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天下。” 順帝足足愣了好半晌,等回過神來,才終于體會到張鄜話中的那個“賜”字,一張蒼白的鬼臉登時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瞠目結(jié)舌道:“你……你……” “那孩子……你對他做了什么?。??” 張鄜垂首低眉,語氣平靜:“回陛下?!?/br> “該做的,不該做的,臣都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