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瓊見鐘淳表情有些松動(dòng)，趁熱打鐵地湊到他耳邊，特意壓低了聲音：

    “……我們兩個(gè)還特意為小十三備了件‘寶貝’呢?！?/br>
    “什么寶貝？”

    鐘瓊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你去了便知。”

    “暮雨坊里那座金雀閣，聽沒聽過？”

    鐘淳聽罷臉皮瞬間便微紅了。

    ——上京城中最大的妓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走！六哥和八哥帶你去那里開開眼界，別老一個(gè)人躲在自己家里，既沒小曲兒聽也沒有美人相伴，那可多沒意思！六哥同你說，那金雀閣里頭的妙人當(dāng)真是非比尋常，你若沒體會過那等銷魂滋味，今生可算是虧大了！”

    鐘玨應(yīng)聲道：“對、對！就算是丞相——也不能將你關(guān)在府上哪兒也不去，咱們該消遣的時(shí)候就該痛痛快快地消遣！今個(gè)兒這頓我們兩個(gè)請客！算是之前給小十三賠不是了！”

    鐘淳張了張嘴，剛想反駁什么，但腦子一轉(zhuǎn)，又委屈地想道：

    ——憑什么那人心心念念惦記著舊愛，自己還不能去找樂子尋新歡了？

    ……況且那人只是親了他兩口，第一口還是被迫的，也沒說喜歡他，兩個(gè)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還說不準(zhǔn)呢！

    于是他膽一橫，嘴巴答應(yīng)得比腦子還快：

    “行！我們今晚就去！——”

    ＊

    五臺山原名“虎頭嶺”，因著其山巒地勢遠(yuǎn)望像只猛虎而得名，在前朝陳武皇帝定都上京前，就是座人跡罕至的野山頭。

    后來隨著佛道兩教的興盛，山上的道觀佛寺才逐漸繁盛起來，直至今日屢建屢毀，只余下西蓮寺這座主寺。

    西蓮寺信奉中原佛教，主殿設(shè)有釋迦摩尼金身與四大天王像，寺中有弟子四十余眾，平日里主張戒律清修，故而雖身處鬧市之境，信徒香火卻依然寥寥。

    住持文若大師修行造詣?lì)H深，近年已入證道之境，與張鄜更是有多年私交，故而自從知曉丞相此次祈福一行，便早早遣了沙彌去山門口迎接貴客。

    “溫大人傳話給我，說大人您要他查的那幾個(gè)守陵人果真有問題?！?/br>
    陳儀望著不遠(yuǎn)處的灰衣沙彌，壓低了聲音道：

    “思陵那個(gè)自殺作陣眼的叫王武，住在馬川溝三里街的一處鋪?zhàn)永?，不是上京本地人，邢獄也查不到他的戶籍，但從他的街坊鄰居那打聽到他是從南邊上來的，好像……還有一群兄弟。”

    張鄜示意他：“繼續(xù)說?！?/br>
    陳儀道：“邢獄又將同王武有過交流，且在思陵下過墓的幾個(gè)修葺工人捉起來審問，但他們的嘴很硬，一口咬定不認(rèn)識這個(gè)人，并且都說自己在事發(fā)那日被某種藥迷昏了，醒過來之后才發(fā)覺地宮密道的圖紙被人竊走了?！?/br>
    “關(guān)了幾個(gè)人？”

    “四個(gè)人，都不是上京本地人?！?/br>
    張鄜道：“既然以溫允的手段都審不出，說明極大可能有人拿他們的妻兒作脅，這幾個(gè)人當(dāng)過兵，都是硬漢子，如此看來，倒也不必繼續(xù)審了。”

    “殺三個(gè)，留一個(gè)放了?！?/br>
    張鄜微微瞇起眼：“還有，將四皇子府上的侍衛(wèi)都慢慢換成我們的人，每時(shí)每刻盯緊慎王府的大門，看看能不能順著這條線吊到背后的魚。”

    陳儀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是想起了什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躬著腰遞給了張鄜。

    信箋上那歪歪扭扭的【三哥親啟】出自誰手不言而喻。

    “前幾日從十三殿下府中截下的?！?/br>
    張鄜在雪中一目十行地覽完了全文，只在“能不能讓我也跟著你的車馬一起走？”的結(jié)尾處留下了一道不明顯的皺痕。

    陳儀見他面上沒什么表情，斗膽地試探問道：“……這信是——”

    “珍珠雪片糕和八寶茯苓糕，還有梅柑柿餅、牛乳酪糖那些產(chǎn)自金墉的膩?zhàn)鞏|西，各寄一箱至十三殿下府上?！?/br>
    張鄜云淡風(fēng)輕地將信折了幾折：“至于這信?！?/br>
    “燒了?！?/br>
    第75章 瘋魔（三）

    金雀閣身為坊中第一流的頭牌，背靠上三家之一的雨陵公孫氏，才得以多年在京中屹立不倒，又因著這層隱秘關(guān)系，成為了朝中官員心照不宣的好去處之一。

    只見那朱紅楠木雕花闊門一左一右地鐫著：

    【露重香烈，萬種春風(fēng)枕邊尋跡】

    【殢雨尤云，無邊樂事夢里銷魂】

    橫批筆走龍蛇地提了“偏入紅塵”四個(gè)風(fēng)流大字，不知出自哪位來此尋歡的才子之手。

    閣中陳設(shè)吃食亦是同尋常妓坊有云泥之別，只見每層小樓皆鋪了層西海商貢的羊毛氈毯，迎客的酒是徐都運(yùn)來的陳年松醪，堂前點(diǎn)的香是通州產(chǎn)的靜水零陵香，可謂是窮盡豪奢，氣派無限。

    甫一進(jìn)廂房，鐘瓊與鐘玨便輕車熟路地將一對雙生妙人攬入各自懷中。

    這兩人是對剛滿二八的兄妹，兄長名喚松微，小妹名喚月露，都生得一副桃腮雪頸的招人模樣，既通曉琴棋書畫，伺候人又十分貼心，于是便得了這兩位皇子的恩寵。

    鐘淳剛開始還有些拘謹(jǐn)，但奈何不住被這對兄妹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不一會兒雙頰便紅到耳根了。

    閣中之人識禮數(shù)，來往路過吹彈唱拉的人見著他都是一口一個(gè)“十三爺”地叫，更是將他捧得軟綿綿輕飄飄的，仿佛一腳踩進(jìn)了白云溫柔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