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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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諶資歷尚淺,雖嘴上謙虛,但眉梢已不由自主地浮上一絲喜色,而一旁的喬敦似乎隱隱猜測到了什么,面色忽地變得難看起來。 果不其然,張鄜接著便緩聲道:“涿州刺史張簡下月即將致仕,裴尚書正愁去何處尋人填這個(gè)重要的空缺,但尋來尋去,那些人要么資歷不如你,要么能力不如你?!?/br> “我有意朝裴大人舉薦你,不知上官侍郎意向如何?” 上官諶面上的喜色凝固了一瞬,隨即全身上下后知后覺地泛起一陣刺骨的涼意來—— “我……” 喬敦在心中恨嘆一聲,那人給上官諶戴高帽之時(shí)自己便覺得不對勁,但只可惜那小子性情太“浮”,三言兩語便將他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還未等自己出言插手,誰料張鄜便來了這招“明升暗貶”。 按理來說,散騎侍郎是四品官,地方刺史是三品官,此行確是升官無誤。 但這上官諶既是自己親信又是娘家的血親,放在自己和皇上身邊總比他人要更安妥些,喬敦當(dāng)年亦是好不容易才給他尋了這個(gè)散騎侍郎的職,本想讓自家外甥在皇上跟前混混臉熟,甚至還有干脆讓其頂了周誨的打算,可誰料現(xiàn)下竟被張鄜橫插了一手,喬敦自然心中痛恨萬分,于是忍不住出言道: “丞相,諶兒年紀(jì)還輕,怕是不能擔(dān)得此等大任?!?/br> “既是年紀(jì)輕,便更該歷練一番了?!?/br> 張鄜神色淡淡,看著上官諶的眼睛道:“上官侍郎覺得呢?” 丞相御言有如第二道圣旨,臣下又豈敢有推拒之意。 再加上張鄜先前在眾人面前對自己多加贊崇,上官諶這會即使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硬著頭皮牽強(qiáng)笑道:“是,一切任由丞相與裴尚書安排便是?!?/br> 喬敦身后的一眾喬氏子弟默默觀望了這一出好戲,更是齊齊縮著脖子裝起烏龜來,一聲氣也不敢出,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便維持著這詭異的氣氛來到了晚宴上。 * 鐘淳趴在椅子上,面對著一桌令人垂涎欲滴的珍饈,難得失了胃口。 眼前兀地出現(xiàn)了一塊蒸得酥香的艾草桃子花糕,他堅(jiān)定地把頭轉(zhuǎn)到了另一邊。 不一會兒,另一邊又出現(xiàn)了一塊被人撕好的蔥香油燒雞,他還是堅(jiān)定地將頭扭向了另一邊。 半晌,鐘淳感覺自己的大腦袋被人順著毛一點(diǎn)點(diǎn)撫過,敏感的耳根被指腹抵著緩慢摩搓了一陣,他剛要舒服得呻吟出聲,但隨即又想起自己氣還沒消,于是便硬生生地將其憋回了肚子里。 頭頂?shù)膭幼饕活D,耳邊響起了一陣低聲: “生氣了?” “……” 鐘淳耷著腦袋,連尾巴都刻意擺了個(gè)離張鄜最遠(yuǎn)的方向,以行動證明自己的心情。 張鄜低頭看著那只無精打采的胖貓兒,手指摸上它頸間的項(xiàng)圈,揉了揉方才被勒過的地方: “真弄痛了?” 那還用說—— 鐘淳悶悶地撇過頭去,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氣什么。 張鄜沒再說什么,只是撫了撫他的頭,見四周有人尋他,便起身走向了別席,同前來問候的大臣舉杯交談了起來。 胖貓兒自個(gè)憋屈地生了一會悶氣之后,發(fā)現(xiàn)這桌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便又轉(zhuǎn)過頭用余光悄悄地望向了遠(yuǎn)處的丞相。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人一身金履紫綬,腰間一柄素色寶劍,立于群臣百官之中更是如茂松異于草木一般,背影高大而挺拔,令人望上一眼,便再難以移開自己的視線。 他就這么呆呆地望著,望著,方才腦袋上被那人撫過的地方好像跟撓出禿嚕皮似的,突然間就火燒火燎了起來,也不知是什么緣故。 “皇上駕到!——” 連著兩聲黃門尖利曠絕的吆喝,宴席上的群臣紛紛起身朝著殿門的方向行跪拜禮: “參見皇上———” 只見順帝頭戴十二垂旒,著一身漆色冕服,被為首的宦官給攙扶著迎到了主座上,隨后他身后的一眾妃嬪與皇子便按照位分依次入席。 鐘淳仰起頭,隔著人海凝望著他的父皇。 作為一國之君,鐘叡的面容似乎過于瘦削了,兩邊的顴骨高高地聳出來,面上泛著股隱隱的青色,幾乎滿臉都是久病積疴的痕跡,只有輪廓鮮明的眉宇能依稀窺得他年輕時(shí)策馬殺敵的英宇模樣。 他坐在龍椅上,深纁的衣袍一直垂到階前,整個(gè)人好似被那層層疊疊的袞服給活活架起來似的,連腕上的骨頭都清晰可見。 與順帝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他身旁的新后了。 喬氏正值青春年華,端得是面如新雪,鬢似秋云,穿著那身大紅大紫的繡金鳳袍,不僅不顯厚重庸俗,倒反將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襯得清純可憐起來。 這是鐘淳第一次見這位與自己年紀(jì)相仿的“嫡母”,不由瞪著眼多瞧了一會兒,不料視線竟與另一道饒有興味的目光隔空撞了個(gè)滿懷。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油頭粉臉的三哥——三皇子鐘曦。 只見鐘曦鳳眼一挑,端起桌前酒盞朝身旁的四皇子耳語了幾句,兩人便隔著席齊齊地望了過來。 過了半晌,皇帝終于也望見了坐在張鄜身旁的鐘淳,面上露出了一絲稀奇的神色: “丞相,你身旁那是……?” 張鄜躬身回道:“回陛下,這是家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