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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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方才午憩的胖貓兒也適時地醒了過來,頂著個大腦袋晃晃悠悠地爬了過來,好奇地望著垂在張鄜腕間的珠子瞧。 “說來,自小公子與喬二在書院鬧出那事已過了快半月,卻也不見秦國公遣人來登門拜訪,只有書院的幾位先生送了賠禮過來……” 陳儀抬眼望著張鄜,卻見他拾起手中竹枝,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翻轉(zhuǎn)了三兩下,不一會便編出個扁小的蟋蟀,胖貓兒盯得眼睛都直了,毛茸茸的耳朵也跟著撲扇,似是在疑惑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來便不來,此事錯不在暄兒,若旁人議論起來,我們也問心無愧。” 張鄜云淡風(fēng)輕地回道,手上卻又將那竹蟋蟀拆了,對折了幾番,從掌中變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竹蝴蝶來。 陳儀嘆了一聲:“我是擔(dān)心大人,那喬敦如今做了皇上的妻舅便敢對大人您如此不敬,四皇子若是與他女兒成了親,日后成了儲君登了基,那大人您……” “喬敦并非蠢人,亦知圣上封他的大司馬只是虛職,只要大宛的三大營還在我手上,他便不敢明著對我如何。” “至于日后……” 張鄜順手捏了捏胖貓兒rou乎乎的臉頰,將竹編的蝴蝶予它玩:“日后的事便日后再說?!?/br> “近日我倒是有份禮要送與喬大人?!?/br> 咸元三十五年夏,皇帝于西華園設(shè)宴作“觀荷會”,采菖蒲,熏艾葉,宴請朝中文武百官與宮中妃嬪皇子于園中同聚,一道慶賀端陽佳節(jié)。 鐘淳仰著頭,桌上的金背花鳥黃銅鏡映照著后頭三三兩兩的身影。 侍女們?yōu)樨┫啻┥镶x玄深衣,又替他腰間纏上了紫金綬帶,最后將那如墨長發(fā)用頂漆色長冠高高豎起,待收拾妥畢后,便安靜地一一退下了。 他抖了抖耳朵,還欲再看,卻見那鏡中人已然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于是便邁著爪子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只見張府門口停了輛獸首彩漆畫輪車,車頭為龍象,由四匹健壯油亮的黑馬拉著,每匹馬身上皆佩錫鸞之飾,遠望上去奢華異常。車身敞如樓閣,四幕有碧綠的簾幢依依地垂著,車檐下還懸著四角朱紅的瓔珠。 趁著駕車的仆從望向別處,鐘淳夾著尾巴偷偷摸摸地跳上了車,用腦袋頂開帷簾,迎面撞來一陣幽然的苦檀香。 只見張鄜正靠著車壁闔目養(yǎng)神,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聳,仿佛雪里藏著的一尊濃墨重彩的佛像般,經(jīng)歷了歲月的風(fēng)霜催折,清冷中又顯出了幾分神性。 聽見他上車的動靜,那人才緩緩睜開了眼: “下去?!?/br> 鐘淳見張鄜伸手欲拎自己的后頸,趕忙緊緊地抱住了他的大腿,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不下去——— 開玩笑,他在相府悶悶地窩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有出門的機會,他怎可能放過! 更何況這次出門還要回宮,他便是賴也要死賴著不走! 鐘淳一邊抱大腿一邊還小心觀察那人的臉色,經(jīng)過這一個月的朝夕相處,他漸漸也琢磨出了些丞相的處事態(tài)度來。 只要不涉及某種底線,似乎他闖出什么禍那人都不會管,但只要觸及了某種底線,哪怕是一下那人也不會容允。 例如上回他趁著張鄜不注意想要試嘗一下那人每夜喝的藥湯,結(jié)果舌頭才沾上一點味兒,整只貓便立馬被那人面無表情地薅著丟到了門外。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張鄜露出堪稱怫憤的神情。 不止如此,他還被侍女灌了催吐藥,整整吐了一晚上,虛弱得連爬都爬不起來,結(jié)果還被那人懲罰地關(guān)在外間,整整三日才肯重新放他進去。 而今日這端午賞荷宴,若張鄜真不愿他去,早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起就應(yīng)被陳儀捉回去了。 那人既放任他跟了一路,說明即使他厚著臉皮跟著去也是無傷大雅的。 鐘淳的猜想沒錯,張鄜果然沒有強丟他下車,見實在扯不動這只賴皮胖貓兒,便只得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宮中不比府中,一會不得亂跑。” 鐘淳抖了抖耳朵,在心里想: 不必擔(dān)心,宮中他可熟著呢。 * 車駕抵達西華園時,正值落日時分,距離晚宴開始還有將近半個時辰。 彼時仲夏的暑氣漸漸消了,迎面拂來的風(fēng)似乎也起了些涼意,順帶捎著初荷與艾葉的清香。凈池中,千頃萬頃的荷葉高擎著,一風(fēng)過境,便攪起浪濤般碧綠的葉波,亭亭的葉好似緞面制成的傘,每一處墨綠的脈絡(luò)都清晰可見,上面盛滿了一顆顆仙露明珠,在霞光的映襯下殷赤剔透。 滿池的荷花亦應(yīng)時而放,粉里含白,白中露粉,盛放的姿態(tài)仿似佛陀拈指為勢一般,莊嚴而圣潔,浩浩蕩蕩的擠在擁攘的新綠之中,一時占盡了風(fēng)光。 鐘淳本想下了馬車之后偷偷溜去自己的殿宇看看,可誰想到前掌剛一著地,尾巴根便被一只大手輕松抓住,整只貓被毫不留情地倒著提溜了起來。 不僅如此,為了防止他亂跑,張鄜還特意命人在他脖子上拴了個帶繩的金箍圈。 鐘淳嫌那七尺的繩太短,“嗷嗷”叫著反抗了半天,最終憑借著自己的本事讓張鄜將七尺的繩給斬成了三尺。 直到徹底哪兒也去不了了,他這才只得收起自己的那點心思,悻悻地趴回那人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