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軟硬兼施嘛,從來如此。 又不知過了多久,門終于還是被踹開了,古原也不得不從云間掉回了被子里。 這一聲巨響著實讓他狠狠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看向門口,他爸手里舉著的椅子還沒放下。 那樣子有點兒滑稽,古原心下覺得好笑——就說嘛,古宏俊膽小如鼠,走個夜路都怕崴了腳,怎么可能踹門? 他瞇眼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爸發(fā)型可有些亂了,襯衣袖子胡亂卷著,那張有些發(fā)福的臉漲得通紅。剛才砸門的動作恐怕沒能讓他泄憤,此時抓著椅子的手還暴著青筋。 對于臥室門真的被砸開了這件事古原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的,合理不合情罷了。 兩人對視幾秒,古原總算動了動。他單手撐起頭看向他爸,淡淡一笑:“別折騰了爸,我不去你還能把我綁去嗎?何況真把我綁去我也拉不了?!?/br> 他爸隨手把椅子往后一扔,換上一張笑臉說:“聽話,現(xiàn)在都十二點了,你趕緊起床洗澡,吃點兒東西把曲子過一遍我們還能趕上晚上的彩排?!?/br> 他媽跟在身后進來,左手提著演出服右手拎著琴盒,也叫他:“看,衣服和琴媽都給你收拾好了,你趕緊起來洗澡,我給你弄個冰袋敷敷臉?!?/br> 他們好像沒人聽他說話,古原倒是習慣了。 他沒再說什么,眼神放空了幾秒,終于還是苦笑著點了點頭,起身進衛(wèi)生間洗澡去了。 不用回頭看他都知道他爸媽臉上是什么表情——一種一言難盡的笑。說真不真,說假不假,怪異得很。 洗完澡擦著頭發(fā)出來時,古原提了個條件:“原定的曲子正常彩排正常錄,錄完之后我要用一下他們的人和設備,叫上舒宴和杜梨錄一首我們的曲子。不用播,到時候讓他們把視頻發(fā)我就行?!?/br> 他媽稍稍有些詫異:“這會兒了你臨時叫舒宴和杜梨他們能過來嗎?” “不用管,您跟那邊打招呼吧?!?/br> 盡管一頭霧水,但鑒于古原最近的種種反常舉動,此時他媽什么都沒問,大概是怕古原再鬧個脾氣又不去了。 今天古原要去錄的是一臺晚會,跟他合作的是同樣年少成名的鋼琴家南川。這些年請他倆的不少,兩人一個陽光一個神秘,同臺演奏總會產(chǎn)生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 剛剛古原提的要求聽著像心血來潮,其實他是十拿九穩(wěn)的。晚會導演組不會因為這么一點兒小要求得罪他。至于周舒宴和杜梨,算起來他們?nèi)齻€認識也十年了。十年的感情在前,他想任性一回,他們當然義無反顧。 古原在他們?nèi)齻€的群里只發(fā)了一句話:“今晚11點,xx演播廳,帶上樂器?!?/br> 晚會是錄播。古原算算時間,11點應該已經(jīng)錄完收工了,不至于有人打擾。 發(fā)完這句話,他不緊不慢地拎著琴盒進了琴房。古宏俊這才擰著眉瞪了妻子一眼,惡狠狠地說:“看看你教育出的好兒子,越大越不像話。我看他就是得了懶?。∈裁蠢涣?,就是成心給老子添堵?!?/br> 阮依楠咬著嘴唇?jīng)]說話。過了一會兒琴房傳出了琴聲,她又瞬間抬起眼來,高高興興地推了丈夫一把:“你聽!你聽!拉得多好!這不是能拉嗎?沒事兒沒事兒,他什么事兒都沒有。” 古宏俊冷笑一聲:“今天聽他的,先把晚會錄了,等回來你看老子不跟他算總賬的?!?/br> “你要干什么?”阮依楠有些著急,“你可別惹他,咱就像之前一樣哄哄他就行了,你要是給他惹急了,那……” 古宏俊不耐煩地打斷:“我就是給他好臉給多了!他現(xiàn)在都敢蹬鼻子上臉了,老子不管他他就要翻了天了?!?/br> 他絮絮叨叨罵了半天,一張松垮的臉漲得通紅,直到古原戴好口罩帽子走出來才終于閉上嘴。 一家三口一路無話,古原全程閉著眼睛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電視臺還是老流程,化妝、彩排、試音走過一遍,換過衣服就準備上臺。 旁邊的助理遞來了面具,古原接過來戴上。拎著琴走出化妝間前他莫名其妙地回頭掃了一眼這一屋子人。 他的爸媽,他的化妝師、服裝師、助理、經(jīng)紀人……這一屋子都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卻無一例外地不喜歡他,更沒有一個是真心待他。 這一張張臉無比熟悉,卻沒有一張能激起他的一點兒情緒。此時,他只是微微提了提嘴角,拉開門走了出去。 面具下半遮半掩的那個眼神,讓身后一屋子人愣了半天。 今天的古原周身籠罩著一種怪異的、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氣場,常年跟他合作的南川也感受到了他琴聲里傳遞出來的不尋常。 兩人同臺演出這么多年,好像這是第一次,鋼琴和小提琴終于合了拍。琴聲里終于有了情緒,層層遞進的節(jié)奏、你爭我奪的拉扯與對抗,終于出現(xiàn)在它們該出現(xiàn)的位置。 常年能點頭就不說話的兩人,一曲結(jié)束撞上了眼神。古原第一次沒有急著下臺,而是拎著琴走到了鋼琴邊。 他西裝款款地站在那兒,舉手投足極度優(yōu)雅,眼神卻讓人捉摸不透:“再見了大師,你不該止步于此?!?/br> 話說得不明不白,“鋼琴大師”還愣著,古原已經(jīng)下了臺。 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南川愣了一會兒又忽然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