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有暴雪，我就長話短說，免得你回去路不好走。”他拉開抽屜，拿出一本結(jié)婚證扔到桌面。翻開推到肖磊面前，“我結(jié)婚了，咱倆斷了吧?！?/br>
    肖磊低頭看了會兒證件上的照片，又抬起頭看他。眉毛重重壓在眼瞼上，眼睛閃著憎恨的光。

    “黎英睿。你是不是有病。”

    “有。所以要治?！崩栌㈩？康揭伪成辖化B起腿，“我跟你說過，我腎不太好，以后可能需要移植?？浊а闶俏以诨颊呷豪镎J(rèn)識的，骨髓瘤6年了。兩年前做過一回移植，去年復(fù)發(fā)了。捐贈人不愿意再捐一次，父母為了給她治病也已經(jīng)傾家蕩產(chǎn)，連她弟弟的學(xué)費都湊不上。所以她不打算繼續(xù)治了。只要我替她父母還清債務(wù)，等她離世以后，我就能以丈夫的身份接受她的腎臟。”

    肖磊被這可怕的交易震住了，抖著嘴唇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
    “聽起來齷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能找到同血型的腎源太不容易了，我怕自己等不及。等不及就要用親屬的，無論是我爸還是我妹，我都不可能接受?！崩栌㈩Ｆ鹕碜叩酱扒?，背著手看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但我才33，瑤瑤才7歲。我放心不下，也不甘心就這么認(rèn)命?！?/br>
    肖磊跟著起身，走到他身后說道：“別要她的，生病的人腎埋汰。用我的?！?/br>
    黎英睿的肩膀狠狠抖了一下。無聲又劇烈地震著胸腔。

    忽然他轉(zhuǎn)過身，雙手揪住肖磊的衣領(lǐng)子，近得幾乎要跟他碰上鼻子。

    “你他媽傻b嗎？”他渾身不受控制地哆嗦，牙齒碰得咯咯作響，“我給過你什么。我問你，我給過你什么，能讓你要給我顆腎？”

    “別不要我?！毙だ谟檬终茒A住他的臉，拇指來回摩挲著他的下眼眶，“沒有你，我的天都能塌?！?/br>
    “愛情不是自我泯滅?！崩栌㈩Ｅ拈_肖磊的手，扭頭走回桌后。抽了兩張紙巾摁到眼眶上，“你需要厘清，愛情不該只存在討好。自我感動式的付出，我黎英睿不需要?！彼鸭埥韥G進垃圾桶，但沒扔準(zhǔn)。

    他氣急敗壞地踢了一腳那團紙。

    這一腳像是摁下了兩人的情緒開關(guān)。肖磊從兜里掏出戒指，忽然發(fā)狠沖上來，掰著他的手腕就要往上套。黎英睿扭躲著掙扎，把拳頭握得死死的。兩人在桌邊來回撕扯，桌面上的東西噼里啪啦地落，椅子都撞翻了。

    最后肖磊把黎英睿仰摁在桌面上扯他睡袍，黎英睿甩手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把肖磊扇得偏過頭去。黎英睿一把推開他，拿起桌上的結(jié)婚證比在他臉跟前振。喘著粗氣說道：“說實話，我最近才發(fā)覺，兩個男人維持這種關(guān)系是多可笑。我跟孔千雁沒有感情基礎(chǔ)，但只要有這張紙，我倆就是合法夫妻，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接受她的器官捐贈。但我跟你呢。我跟你是什么？嗯？別說你沒資格給我捐腎，就哪怕我死了，你連給我開死亡證明的資格都沒有！”他把結(jié)婚證甩到肖磊臉上，“這就是兩個男人的結(jié)果。沒有結(jié)果。永遠(yuǎn)都不會有結(jié)果。咱們兩個，都不要再可笑了?！?/br>
    “我不覺著我可笑。”肖磊兇狠地瞪著他，“我覺著你可笑。”

    “是。我可笑。我齷齪，自私，可笑。你救過我兩回，我還這么傷害你。我覺得自己簡直不是人?！崩栌㈩Ｍ笸肆瞬?，被椅子絆了下。肖磊剛要扶他，卻被揮開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食指一下一下戳著肖磊的胸膛：“這就是我黎英睿。無利不起早，只認(rèn)錢不認(rèn)人。你聽好了，我不要你，我要腎。我不要愛情，我要活著。所以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不會再跟你走下去?！?/br>
    肖磊沒反應(yīng)出話，只是眼睛一點點地荒蕪下去，最后凝成近乎哀肯的淚。

    黎英睿和他對視片刻，扶著桌面緩緩蹲了下去。佝僂著，折疊著，打散的積木般堆著。手還搭在桌沿上，白得像只剛從冷凍室里拿出來的雞爪子。

    聽不見他哭，只見他片片白色的發(fā)根，在虛假的漆黑里一閃一閃。就像窗簾后的漫天大雪。

    肖磊直挺挺地跳了下，像是被電打了。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撞上了落地窗。倆手無措地在褲兜上抹著，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纯吹厣仙⒙涞牧闼?，又看看腳邊的結(jié)婚證。

    他緩緩蹲下身，撿起那張證件。拇指揩著照片上的黎英睿，忽然咧嘴笑了。

    笑從腦殼往下流，從眼里往外流。止也止不住，只是滔滔地流。

    “對，你得換腎?；钪??；钪钪匾??！彼洁熘?，沖黎英睿伸出胳膊。像安撫，又像是要夠什么：“你不想跟我處了，我不勉強你...不勉強...我這就走...我走，你別哭了?！闭f罷扒著窗框爬起來，乒鈴乓啷地摔出門去。

    雪下得更大了，像一場風(fēng)暴。一陣凜冽的北風(fēng)猛地抽打上窗，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

    【作者有話說】

    他倆還有三個月he。都挺住了嗷。

    受不了的可以去隔壁挖點he后的糖。

    《忠犬八嘎》76章，77章，80章。

    《瘋心難救》125章。

    ◇ 第98章

    蒼茫的大雪下了一夜加一天，幾乎要埋葬了整個人間。

    肖磊站在爐灶前，看著樓下一男的在雪堆里挖車。甲殼蟲似的，往這邊爬一下，又往那邊爬一下。

    朱有路從后湊了上來：“瞅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