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本來正琢磨著事情，被丁凱復(fù)一打岔，忽然回過神來。張口就道：“拉各斯那邊兒，我覺得有倆人還行。比我能干多了?！?/br>
    “你的b事兒先擱一邊兒，假惺惺說啥呢？是跟遠(yuǎn)洲說呢嗎？”

    “不道?！毙だ谘燮ひ晦抢?，別開臉搪塞，“聽不明白。”

    丁凱復(fù)眼睛一吊，抬腿就要踹肖磊膝蓋。

    以往肖磊都讓著他，不重就挨著，重了就躲。但今天不一樣，黎英睿正在身后看著，他不想顯得自己很慫。

    所以當(dāng)丁凱復(fù)踹過來的時候，他果斷選擇回?fù)?。倆大腳板在空中一撞，各自抱著膝蓋嘶哈了半天。

    一個小心眼，一個有脾氣。倆人你鏟我我蹬你，沒一會兒就打急眼了，沙發(fā)像洗衣機一樣咣當(dāng)直響。

    這時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睿哥。”

    丁凱復(fù)瞬間就像是被點了xue，支腿拉胯地看向聲音的方向。

    “晚上好。這兩天怎么樣？”黎英睿開了免提，走過來把手機放到茶幾上。用眼神示意丁凱復(fù)把腳收回去。

    “挺好的。睿哥回國了沒？”

    “還沒，下周回去?！?/br>
    余遠(yuǎn)洲沉默了幾秒，冷淡地說道：“睿哥也挺忙的，沒事掛了吧。”

    “等一下！”黎英睿握著嘴假咳兩聲，略帶尷尬地道，“你怎么...不回我消息?！?/br>
    “什么時候？”余遠(yuǎn)洲笑了笑。那笑聲壓抑苦澀，像是被踩碎的一捧枯葉，“睿哥從沒給我發(fā)過消息吧。”

    這話一出，丁凱復(fù)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扒著茶幾盯著手機，面皮詭異地抽動，分不清是悲是喜。

    黎英睿沉默了會兒，嘆道：“你都知道了?！?/br>
    余遠(yuǎn)洲不說話，順著話筒傳出急促的呼吸。黎英睿心下可憐他，試著勸了一句：“你要恨他，就利用他。骨氣和生氣都是不值錢的，只會讓自己受傷?！?/br>
    余遠(yuǎn)洲深深吸了口氣，沙著嗓子道：“睿哥。你為我安排這么多，讓我認(rèn)識了linda。我很感激你。非常感激。我會報答你，盡我最大能力。但是為了丁凱復(fù)而打的電話，往后還是不要再打了?！闭f罷果斷地切了通話。嘟——外放的忙音，在安靜的房間里分外清晰。肖磊抬腕看了眼表，起身去給黎英睿拿藥。

    黎英?？聪蚨P復(fù)：“你也聽著了?！?/br>
    丁凱復(fù)不說話，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機。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綠框，全是他一個人的消息。

    “都他媽賴你。沒事兒去看個jb?！?/br>
    黎英睿交疊起腿，嗤笑道：“你屬癩蛤蟆的？可真能賴?！?/br>
    “我不管。你給我捅漏的，你得給我接上。”丁凱復(fù)坐回沙發(fā)，皮鞋往茶幾上一撂，“你不就是想加籌碼？可以，條件隨你提?！?/br>
    黎英睿瞟了一眼肖磊的背影。

    “環(huán)業(yè)最近新出了一款app，有盜用浩優(yōu)技術(shù)的嫌疑。還希望丁老板能幫忙打點?！?/br>
    “前陣子給浩優(yōu)投了五百來萬，是不是分兒幣沒掙著？”丁凱復(fù)甩了顆煙叼嘴里，模模糊糊地道，“怎么？想玩兒栽贓這一套？”

    “話別說這么難聽。什么叫栽贓，這叫維權(quán)。”黎英睿說罷，拄著臉嘆了口氣。像是累極，也像這件事根本不要緊。

    丁凱復(fù)生性敏銳，聽到這聲嘆息，掀起眼皮看他。兩人對視了幾秒，丁凱復(fù)呵呵地笑起來，低罵了句假假咕咕。

    這時候肖磊端著溫水和藥過來，放到黎英睿跟前：“睿哥，吃藥了?！?/br>
    黎英睿低頭掰藥片的泡罩膜，垂著睫毛道：“小磊，你替我跑一趟吧?！?/br>
    肖磊不明所以，但黎英睿的安排他都聽：“去哪兒？”

    還沒等黎英?；卦挘┑搅硕P復(fù)手指里的煙。皺眉道：“丁總，回屋抽吧。睿哥有哮喘，聞不了?！?/br>
    本以為丁凱復(fù)會罵咧幾句，沒想到這人干脆地往外走：“肖兒，你來我屋取個東西?！?/br>
    肖磊看向黎英睿。黎英睿沒有看他，只是微微點頭表示默許。

    門關(guān)上了，屋內(nèi)一片寂靜。靜得冷森森的。

    黎英睿吃了藥，突然覺得很累。累得抬不起手，張不開嘴。他脫力地往旁邊一栽，昏睡了過去。

    等到再睜眼，已經(jīng)是早晨了。他躺在臥室的床上，被換上了睡衣。往旁邊扭頭看了眼，枕頭平整得不像有人睡過。

    他的貧血越發(fā)嚴(yán)重，最近更是累著一點都不行。這可不是個好信號——腎臟持續(xù)衰竭時，分泌的促紅細(xì)胞生成素也跟著減少。水鈉潴留又導(dǎo)致血液稀釋、血紅蛋白濃度降低。換言之，貧血越嚴(yán)重，腎臟衰竭得越厲害。

    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天糟過一天，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怕死還在其次，最怕的是病痛帶來的折磨。對黎英睿來說，渾身插滿管子地活，還不如干干脆脆地死。

    在生死這方面，他總覺得自己看開了。出生的時候，家里都沒尋思他能長大成人。日子過得像偷來的一樣，小心翼翼又著急忙慌，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八天過。二十出頭就被他爹催婚要孩子，也是想讓他盡快留個后。那時候黎英睿還不覺得這個想法有問題，可等閨女出生后，他才驟然驚醒。

    那樣一個可愛的孩子，本來是不存在的，被他從虛空里造了出來。有著毛茸茸的棕眼睛，鈴鐺一樣的笑。那是生命的奇跡，不是任何人的‘后’。

    后來瑤瑤生病，沒了媽，他更是腸子都悔青了。他倒是能認(rèn)命，可他怎么忍心讓閨女跟自己一同認(rèn)命？——得病、喪母、喪父。這是你黎思瑤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