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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大年初一。

    d城的街道上掛滿了裝飾彩燈，卻沒有多少年味兒。

    也不奇怪。畢竟‘年’是大家族的節(jié)日，是群體的節(jié)日。而在忙碌的d城，人人都是一條單行道，只因利益有交集。過年和普通休假沒什么區(qū)別，甚至還多了些束縛和壓力。

    而黎英睿，也在這個冷清的年里迎來了他的三十三歲生日。

    他出生于1984年，是正中的八零后。那是計劃生育后出生的第一代，按理說他該是個獨子。但他幼年患有嚴(yán)重的支氣管哮喘，被鑒定為計生病殘兒。所以他家有了二胎名額，也就是他meimei黎巧怡。

    不過小老三就純屬意外了——節(jié)育環(huán)脫落導(dǎo)致的意外。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胎兒都成了形，夫妻倆沒忍心打。為此交了一大筆社會撫養(yǎng)費，也就是超生罰款。當(dāng)年也沒有個征收標(biāo)準(zhǔn)，托人找關(guān)系的，花了十來萬才給黎建鳴上了戶。

    黎家雖然有三個孩子，但沒什么親戚。黎大江是外地人，方嬈過世得早。家里最熱鬧的時候，也就是黎思瑤剛出生那年。黎英睿帶著妻兒，正好黎巧怡也訂了婚，看起來還有點人丁興旺的意思。

    不過也就熱鬧了那么一年。次年黎英睿的小家散了，就又是落落寞寞的了。

    尤其是今年，黎巧怡回丈夫那邊，黎建鳴又賭氣不回來。房子里就黎英睿和他爹倆人，一天都說不上十句話。

    就這十句話，還有一半是催婚。一會兒‘瑤瑤得有媽’，一會兒‘你還這么年輕’，一會兒又‘爹怎么帶女孩兒’。黎英睿不接招，他就去跟孩子磨叨。從早到晚地問瑤瑤‘想不想mama’，給黎英睿聽得直來煩氣。

    其實當(dāng)年張馨月干的那些破事，他誰也沒說。黎巧怡是她自己覺得蹊蹺，逼問吳嫂才知道的。但不管是黎大江還是老丈人家，黎英睿都沒說過張馨月一句壞話。只是說兩人不太合適，總吵架。

    倒不是對張馨月還殘情分，只是怕以后傳到瑤瑤耳朵里。畢竟有些委屈，不該因其真實而有被知曉的價值。別說張馨月亂搞男女關(guān)系，就算她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黎英睿都不能讓孩子恨自己親媽。

    母親是神圣的。他怎么能忍心讓瑤瑤厭惡自己身上淌的那一半兒血？

    大人的錯是大人的。張馨月有錯，自己又何嘗無辜？這些日子他捫心自問，是否像愛肖磊這般愛過他的亡妻？

    不曾。分毫不曾。

    也許體恤過她，但從未心疼過她。也許想起過她，但從未思念過她。

    張馨月大概是生性放蕩，與夫妻是否相愛無關(guān)。但黎英睿多少是察覺到了一份虧欠，也因此跨過了心上這道坎——可悲的婚姻固然非常遺憾。但因為擁有了真正的愛情，這份遺憾就變成了有分寸的遺憾。

    但也因為不知情，他老丈人張瑞德對他心懷怨恨?？傆X得是他把自己女兒給逼死的，為此還爭搶過黎思瑤的撫養(yǎng)權(quán)。撫養(yǎng)權(quán)當(dāng)然沒搶走，但黎家和張家自此算是徹底決裂了。不過黎英睿念著那到底是女兒的親外祖，過年也都會送孩子去呆兩天。

    “老大，今年你帶瑤瑤去她姥那邊不？”黎大江問他。

    “去一趟。”

    “初幾去？”

    “初五六吧?！?/br>
    “二丫明兒回來，也說初五六走?！崩璐蠼捓镉悬c落寞。

    黎英睿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去那邊兒也對，畢竟是瑤瑤的姥姥姥爺?！崩璐蠼f道，“可你也不能總在這段感情里陷著。你才三十出頭...”

    “沒陷著，只是不想將就。第一次婚姻，我已經(jīng)將就夠了?！崩栌㈩?qiáng)勢地打斷他，“你娶了喜歡的，也總得允許我娶個喜歡的?！?/br>
    當(dāng)年他和張馨月的婚姻，說是黎大江一手促成的都不為過。黎大江看中張瑞德是財政經(jīng)濟(jì)委員會副主任，便摁著腦袋讓他娶人家閨女?？上Т蝈e了算盤，兩人結(jié)婚次年，張瑞德就被人拽下了馬。還涉嫌受賄、非法占用農(nóng)用地，被省監(jiān)察委員會調(diào)查了大半年。

    黎英睿對黎大江不說恨，但多少也有些怨。

    “不是讓你將就，那也不能太挑了。哪怕是娶個仙女兒，她也得有點毛病。”黎大江自知理虧，只能略帶討好地問道，“你喜歡啥樣的？我給你尋摸尋摸?！?/br>
    黎英睿輕咳一聲，掰著手指頭數(shù)起來：“清純真誠、樸素自然。健康活力、善良心軟。動起來野、笑起來憨?！彼畔率郑p笑道：“我喜歡這樣的。”

    黎大江咂么了一下這幾個條件，愣是沒拼出人像來：“是不挑，但也挺格色?！保ǜ裆汗殴?，不正常。）

    “在這些的基礎(chǔ)上，”黎英?；仡^道，“還得瑤瑤喜歡。”

    黎思瑤本來正無聊著，聽到這話起了勁兒，踢著腿大聲道：“我喜歡肖磊！”

    她說得字正腔圓，一點糊弄的余地都沒有——這分明是個男人名。

    黎大江看向黎英睿，皺眉問他：“誰叫肖磊？”

    黎英睿轉(zhuǎn)回頭，口吻淡然：“丁老領(lǐng)來的保鏢?！?/br>
    “多大歲數(shù)？”

    “二十出頭?！崩栌㈩：攘丝诓?，“挺不錯的小孩兒，得瑤瑤喜歡。”

    “好不好都是個男的。”黎大江嘟囔起來，“老三那毛病也不知道從哪兒學(xué)的，我有時候一尋思他這事兒，就覺得心里直膈應(yī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