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凱復將指頭里的半截煙攥到手心，腮幫子一跳一跳。

    黎英睿很懂得張弛。他見丁凱復動搖，便也后撤一步。起身走到桌旁，手臂撐著桌面俯視他：“你要是真想彌補，就放他走。目前國內對心理疾病的治療還不夠發(fā)達。你讓我把他送到美國，我給他配最好的醫(yī)療資源。這個病早期干預，痊愈地也快，不出兩年一定能夠恢復。但如果拖下去，造成了大腦損傷，那就一輩子都治不好了。丁總，你愿意看余遠洲瘋一輩子嗎？”

    丁凱復仍舊不說話，拳頭越攥越緊。

    黎英睿上下打量他的神態(tài)，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拳頭攥那么緊，是寫不了字的。現(xiàn)在這樣僵持，他永遠都鉆在那個牛角尖里。只有你從出口退開，他才能走出來?！?/br>
    丁凱復垂下頭。散亂的額發(fā)下，只能瞅著一個沁汗的鼻子尖。

    “我不能失去他?！彼穆曇艉茌p，像是說給自己聽。

    黎英睿翻了個白眼。心道這人怎么跟鱷魚似的，咬住就是死亡翻滾，不擰折不松口。

    他清了下嗓子，終于拋出了殺手锏：“后退不是失去，是給自己一個重來的機會。丁總，你難道不想要一個重來的名義嗎？”

    丁凱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頭看他：“什么名義？”

    黎英睿掏出準備好的新手機，從桌面上推給他。

    “一個叫做黎英睿的名義。我聽說他現(xiàn)在看到你就會出現(xiàn)應激，我允許你用我的名義和他聯(lián)系?！?/br>
    丁凱復嘴唇顫了顫。半晌，他緩緩拿起那部手機摁到胸口。仰起頭吐了口煙，眼神逐漸渙散。就像是在透過層層煙霧，去看一個遙不可及，卻又璀璨無比的夢境。交易達成了。

    黎英睿松了口氣，準備走人。

    剛到門口，丁凱復忽然道：“你再提個事兒?！?/br>
    黎英睿頓住腳步。思忖片刻，說道：“肖磊跟著我屈才了。比起籠子，他更適合野地?！?/br>
    “好使?！倍P復撣了下煙灰，“肖兒打了瞎子他哥（段立宏），國內沒地兒安他。這小子歲數(shù)小了點，腦子也不太利索，但到底有點真本事，我沒舍得扔。你不稀罕他，下個月我就打發(fā)他去非洲，給你換個機靈的?！闭f罷他抬起一側嘴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回咱倆兩清了，我不欠你人情。你記著，以后不管出了啥事兒，都和今兒無關?！?/br>
    黎英睿已經(jīng)邁出了屋，聽到這話扭過頭。還不等看見丁凱復，就被一陣邪風吹上了門。---肖磊的眼睛一直盯著銀拓安保的大門，直到出現(xiàn)黎英睿的身影。

    閑庭信步地走出來，可剛邁出大門，就陡然瘸了。

    肖磊想沖上去，卻有一瞬的猶豫——他不敢接近，怕黎英睿揮開或者無視他。

    就這一秒的功夫，老趙已經(jīng)跑了上去。倆手扶住黎英睿的小臂，關切地問：“黎董，腿怎么了？”

    黎英睿擺手：“沒事，就磕了一下?！?/br>
    肖磊站在老趙后邊兒，擰眉盯著黎英睿的膝蓋。心里恨不得把褲腿扯上去查看，可話出嘴卻又變了味兒：“丁總打你了？你不會跟他嘴欠了吧?！?/br>
    黎英睿沒搭理他，接著對老趙說道：“去伍田醫(yī)院?！?/br>
    肖磊聽到醫(yī)院，急得直跳腳：“喂！你到底怎么了？”

    黎英睿仍不理他，一瘸一拐地下樓梯。

    這回肖磊徹底受不了了。明明打定主意跟黎英睿拉開距離，明明告訴自己無數(shù)遍別犯賤?？汕殂汉妥宰鹂偸腔ハ鄶Q著，擰成了一個鉆頭。往里，鉆得自己疼。往外，又要鉆得黎英睿疼。

    “放個屁都得去醫(yī)院。林黛玉?！?/br>
    老趙聽不過去了，回頭訓他：“小肖！”

    黎英睿這回也終于肯分個眼神給他了：“你今天就回去吧，后面不用跟著了?！?/br>
    肖磊怔了怔：“我還沒下班?！?/br>
    “給你放假。”

    “我不用假?！?/br>
    黎英睿嘆了口氣：“我去伍田醫(yī)院看人，段家兄弟都在。你干什么去？自投羅網(wǎng)去嗎？”

    這回肖磊的怔愣變成了震驚：“你怎么知道？！”

    黎英睿沒有明確回答他的問題：“我和段家老大有交情，丁凱復偏塞給我段家的眼中釘。這哪是讓你保護我，這是利用我保護你呢。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懶得和小同志計較。等過段時間風聲過去了，我再和丁凱復談談你的去向問題。”黎英睿撇開臉，“今天你就回去吧。段家老二不是善茬，萬一把你給抹了，我這保鏢可就失職了?！?/br>
    肖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動了老半天，就憋出一句小學生似的臺詞：“段老二打不過我?！?/br>
    黎英睿對他們的江湖排名沒興趣，敷衍道：“你把他抹了我也難辦。”說罷又和老趙交代：“路上找個花店停一下。”

    “哎，好?！?/br>
    老趙扶著黎英睿走了。肖磊站在原地看著絕塵而去的轎車，身側的兩個拳頭攥得死緊。

    “我沒不喜歡你?！?/br>
    他嘟囔了一嘴，把腳邊的石子兒踢出老遠。

    【作者有話說】

    黎公主沒預約，淡定繞過前臺那塊兒給我笑死了。

    用外表迷惑敵軍。很好，這非常黎公主。

    前臺小妹&保安&路過的員工們：雖然沒見過，但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可疑。

    丁狗：廢物！一群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