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他就答。她要摸發(fā)茬，他就歪頭給摸。還時不時地跟著笑兩下。

    黎英睿在后排看著，心道這倔驢不是會笑么，那也不是個天生死人臉呢。

    怎么跟自己就那副油鹽不進(jìn)的損出？

    這時就聽黎思瑤趴在肖磊耳邊問：“你想不想吃冰淇淋?！?/br>
    “咳！”黎英睿趕忙在后視鏡里給肖磊使眼色。

    “我不想吃。你想吃可以跟你爸說。”

    “爸爸不樣。他只樣我吃學(xué)校的。豬肝?；ú?。胡蘿卜?！彼齳ue了下，“賊難吃?！?/br>
    “你全天在學(xué)校吃？”

    “我還要在學(xué)校睡覺。哎你這兒長了個包?！彼龘钢だ诤蟛鳖i上一顆粉刺，“我最喜歡周末?？梢愿职衷谝黄稹Ｄ阕钕矚g周幾呀？”

    肖磊從后視鏡瞥了眼黎英睿。

    那眼神黎英睿看明白了，尷尬又苦澀地笑了下。

    把6歲的女兒扔住宿學(xué)校，當(dāng)?shù)脑趺床恍奶?？可他每周工作一百來個小時，要是去公立學(xué)校走讀，一天接四趟就夠受了?；ㄥX雇阿姨吧...哎！

    自從看見黎思瑤叉腿坐在沙發(fā)上，滿嘴大碴子味兒地罵‘媽了個巴子’以后，黎英睿就再也不想把閨女交給阿姨了。

    要說這事兒的最優(yōu)解，就是給孩子找個媽。黎英睿條件好，對女方要求也不高。在外不用掙錢，在內(nèi)也不用賢惠。只要有文化素養(yǎng)，性格溫柔，對孩子好就成。

    也相了兩三個，可全被黎思瑤給折騰黃了。就是不要，就是嚎。

    二十出頭的美女jiejie不要，年過三十的溫柔阿姨也不要。這個老巫婆，那個丑八怪，要么就臭美大辣椒。一鬧起來，誰都不好使，只能爸爸抱。

    黎英睿心里也清楚，不能這么溺愛孩子?？蓾饬业奶澢犯泻屠⒕危屗Z氣都硬不起來，更別提什么管教。

    他總覺得，孩子得病是因為他基因不好。而孩子mama的去世，也是源于那場夫妻吵架——是他害女兒從小生病，還沒了媽。

    他嘆了口氣，把黎思瑤抱回懷里：“不想住學(xué)校？”

    “不想?！崩杷棘幵谒^上來回胡嚕，“想跟爸爸摟?！?/br>
    “好，今天跟爸爸摟?！?/br>
    “明天呢?！?/br>
    “明天白天在姑姑家，晚上爸爸接?！?/br>
    “我不想去姑姑家。姑姑家水燙。搓澡還禿嚕皮?！?/br>
    “那爸爸跟姑姑說，讓她輕點?！?/br>
    “我想跟爸爸洗。”

    “你長大了。大孩子不能跟爸爸洗。”

    肖磊時不時從后視鏡瞟一眼。心想這裝逼犯不也會說人話，喘活氣兒嗎？剛才在校長室護(hù)犢子那一出，也挺有煙火味兒的。

    那怎么在公司里就偏得高高在上，裝逼呵呵？

    父女兩人說話的空檔，車子開進(jìn)了小區(qū)。

    黎英睿住在一個叫瑞山雅園的別墅區(qū)。這里是d城的老牌富人區(qū)，東起瑞銘路，西到九天大橋，在市中心橫跨整一片街區(qū)，鬧中取靜。小區(qū)內(nèi)部是古典地中海風(fēng)格，紅瓦白墻，馬蹄形的門窗，華麗的實木院門。

    黎思瑤下了車，一蹦三跳地進(jìn)了屋。黎英睿站在門口對肖磊道：“小肖，留下吃個晚飯吧。”

    “不了。”

    “胳膊的傷口處理下吧?！崩栌㈩Ｓ值?，“我過意不去。”

    肖磊看了眼胳膊上的‘傷口’。出的那點血筋兒，蚊子都吃不飽。

    “沒什么好處理的?！彼麛[了下手，掉頭就走。

    黎英睿卻沒有進(jìn)屋，沖著他的背影道：“今天多虧了你。謝謝?！?/br>
    天還亮堂著，街道上沒有人。清朗的聲音纏綿在晚風(fēng)里，說不出的動人。

    肖磊被這聲音所惑，不假思索地回過頭。

    初夏的夕陽落在黎英睿身上，把他照得清清楚楚。他身后是個繁復(fù)的門廊，盡頭的鐵藝小門鏤著金光，像塊琥珀墜在耳畔，一閃一閃。

    那一瞬間，肖磊覺得腦子好像漲潮了。錢塘江大潮。

    guntang的潮水，唰一下順著血管沖到全身，好懸沒給他沖個跟頭。

    他猛地一別頭，力道大的差點沒扭著脖子。浸沒在潮水里，連自己的聲音都變得非常遙遠(yuǎn)，像是另一個人說的。

    “明、明明早幾點接你？”

    “你要這么積極，就七點四十過來吧?！崩栌㈩Ｏ氚衍囪€匙遞給他，順著門口的臺階往下走，“車你開走，省著明天過來不方便?！?/br>
    肖磊的視野里出現(xiàn)一只瘦長挺直的手，戴著枚尾戒。黑色彈簧形，兩端環(huán)著金鑲鉆。

    “我我我我坐公交?！毙だ谄蚕逻@句話，扭頭跑了。跑得手腳并用，像是后面有狗攆。

    直到轉(zhuǎn)過一個拐角，才停下來?？吭谠簤ι洗罂诖瓪?，滿腦子都是黎英睿剛才的模樣。

    沉靜的茶色瞳孔，顴骨上的棕色小痣，充滿欲念的紅色嘴唇。還有那只戴著戒指的，矜貴瀲滟的手。

    心臟咚咚直跳，渾身發(fā)燙，像是被陽光給燎著了。又不斷地打著寒戰(zhàn)，高燒似的，一陣一陣。

    這時一輛車駛過，車輪碾過砂石地的聲音，讓他驟然清醒。

    毛病了！毛病了！

    他跳了起來，齜牙咧嘴地狠跺起腳，直到跺麻才罷休。

    單久了，看條狗都他媽眉清目秀！都怪他抹唇膏，嘴唇兒還那么紅！話說哪個正經(jīng)人嘴唇兒那么紅？還戴戒指，哪個好老爺們兒戴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