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曉鴿等到這通電話結(jié)束后用眼神詢問。

    “版署的電話?！狈阶垦院喴赓W地說道，“要約談易購和當當了。”

    第385章 密謀

    十家出版社聯(lián)合發(fā)聲，譴責(zé)易購發(fā)起的圖書價格戰(zhàn)破壞了良好的行業(yè)秩序。

    在這一聲明背后隱約便是來自當當?shù)闹梗酥?，行業(yè)秩序到底有沒有被破壞……似乎也有那么一點，因為促銷力度，易購這邊的采購有串貨之嫌。

    至于線下其他渠道真造成多么大的影響，就目前線上和線下的營收比例，說是杞人憂天有點過，用無傷大雅十分合適。

    連續(xù)兩通電話的時間很近，暫時不清楚版署方面是針對這些天的競爭還是出版社聯(lián)合聲明的作用，如果是后者，未免反應(yīng)太多迅速，或許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石總，后天我到北京，你跟我一起到總署那邊見見領(lǐng)導(dǎo)。”

    方卓先打電話點了一個人，正是還在亞馬遜任上的總監(jiān)石濤。

    隨后，他又讓秘書把法務(wù)討論的意見再整理整理，關(guān)于當當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嗯，因為還沒有《反壟斷法》，所以，這是要向《價格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上靠攏，適用的條款考慮“不正當價格行為”，比如“相互串通，cao縱市場價格，損害其他經(jīng)營者或者消費者的合法權(quán)益”。

    到底能不能這樣判定先不管，好歹約談的時候能言之有物。

    最后，方卓又聯(lián)系圖書事業(yè)群的高管，讓他們聯(lián)絡(luò)上海這邊關(guān)系不錯的出版社，也要搞個聲明，順帶還出三四個代表一起前往北京，出席這場上級部門的約談。

    辦公室里的熊曉鴿瞧著方總有條不紊的安排，忍不住問道：“方總，你這是提前有準備??？”

    “可不得多少有點么？”方卓腦海里轉(zhuǎn)著自己親哥的號碼，不打算當著老熊的面聯(lián)系，笑道，“你說，版署那邊會怎么樣？又得怎么定性這次競爭？”

    熊曉鴿想了想：“能怎么樣呢？你們兩家自己貼錢打促銷，算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因為電商的輿論容易發(fā)酵，版署才要找你們談?wù)??！?/br>
    圖書線下市場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

    “這1000萬美元可能是花不下去了，就算花，也不能是這樣和當當針鋒相對的花?！狈阶抗烂f道，“版署出手，那就得有個結(jié)果，不然也不好看?！?/br>
    熊曉鴿心里是覺得這件事不至于這樣興師動眾，只是“開業(yè)酬賓”的數(shù)額稍多而已，這兩年的家電連鎖競爭也很激烈，就沒像當當和易購這樣如此迅速迎來上級部門插手。

    他沒有繼續(xù)往下談這個事，相信方總能正確解決。

    “你說的那個年中那幾家……”熊曉鴿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這個，既然要自己配合，心里得先有點數(shù)。

    方卓看了眼時間，重新坐下來泡了一壺茶，皺眉道：“考慮到項目周期，那幾家現(xiàn)在恐怕不太好掏錢?！?/br>
    熊曉鴿“嗯”了一聲，不光是這個因素，還因為上次掏錢的情況讓人心里不舒服。

    他心里不舒服的抿了一口茶，繼續(xù)往下聽。

    “冰芯現(xiàn)在進度不錯，已經(jīng)在量產(chǎn)接單的前夕，但要說發(fā)展多快，我們和當初的中芯有不小差距。”方卓嘆息道，“主要還是缺人，這一年多來，我真是發(fā)現(xiàn)存在大量的人才缺口?！?/br>
    不光是半導(dǎo)體行業(yè)，看看今年從當當挖了挖人就把慶子給急的。

    “前幾天，邱總還和我聊這個工程師的事，冰芯存在很大的需求，不管是日常工作還是技術(shù)研發(fā)。”方卓有些無奈，“但國內(nèi)高校專業(yè)建設(shè)需要時間，人才的培養(yǎng)需要時間，我還假易科的手在上海半導(dǎo)體相關(guān)的專業(yè)成立了獎學(xué)金，但都不能立即形成戰(zhàn)斗力?！?/br>
    熊曉鴿大體知道這么個情況，笑道：“挖唄?！?/br>
    方卓頷首：“是的，我也這么和邱總說的，人才就像海綿里的水，擠一擠，不一定夠，多少能緩解?！?/br>
    熊曉鴿覺得方總這是聽不出來嘲諷，要不就是他在自嘲。

    他點了煙，建議道：“聊正事，我聽聽你肚子里到底都是什么壞水。”

    方卓唾面自干，渾不在意地說道：“冰芯還是需要錢發(fā)展的，我考慮了一下，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們也已經(jīng)了解冰芯，還是更好溝通的?！?/br>
    他說到這里，問道：“老熊，現(xiàn)在給你們idg一個機會，讓你們退股拿錢走人，愿意嗎？”

    熊曉鴿心中一動，沉吟片刻：“投都投了，idg多少也是有規(guī)模的，還能有些耐心。”

    當初，因為中芯生變，剛投的錢眼看就前途未卜，方卓穩(wěn)定人心的一個舉措便是約定退出機制，簽訂對賭協(xié)議，讓幾家都能有個最基本的收益。

    五年時間，50%。

    到期可以選擇退出或者繼續(xù)等著上市。

    眼看這就一年半了，冰芯其實進度不錯，搞定了設(shè)備采購和技術(shù)引進，請來了胡正明這位技術(shù)大拿，成功跨越風(fēng)險量產(chǎn)這一關(guān)，即將進行正式的運營。

    高盛、德銀、idg、dcm這四家投的錢按理說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增值。

    這種情況下從熊曉鴿的角度看，既不想再掏錢，也不想放過可能帶來更大收益的機會，錢已經(jīng)走完流程投出去了，那就放著吧。

    “我相信他們也是這么想的，而且，提前贖回退出，這個錢不能按50%來。”方卓說道。

    熊曉鴿忍不住冷笑一聲：“那你想干什么？真以為大家都是做慈善呢？任憑你怎么說，就是不掏錢，還能咋地？”

    他倒想聽一聽能有什么狗屁手段。

    “采購設(shè)備這個事很不容易，我們用盡手段才拿到許可，也是內(nèi)地第二家有許可的晶圓廠，美國那邊時不時還會審查情況?！狈阶亢鋈惶崞鹎懊娴墓ぷ?。

    熊曉鴿蹙眉道：“嗯，然后呢？”

    “半導(dǎo)體太難了，我不想干了?！狈阶空f道。

    “用你的退出來逼人就范？真以為他們吃過虧還沒提防？”熊曉鴿問道。

    “不是我的退出來逼人就范，是上海的國資意圖以一個不錯的價格收購我手中冰芯股份，或者，合肥國資也行，反正就是國資。”方卓糾正了說辭。

    熊曉鴿怔住。

    一瞬間，他把這話和剛才方總所說的那個采購設(shè)備許可聯(lián)系在一起。

    為什么在中芯和冰芯之前的國內(nèi)晶圓廠都買不到好設(shè)備和技術(shù)？

    正是因為國資成分太重，到了中芯和冰芯，股東有很多全球知名的投資機構(gòu)，沒有這一層，絕對不可能拿到許可。

    一旦冰芯的最大股東換了人，換成國資，這家晶圓廠的前景會變成什么樣？

    極可能重蹈覆轍。

    再有一個，一旦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冰芯的助力還能不能捏合到一起？

    熊曉鴿知道方總不懂技術(shù)，但是他懂商業(yè)，長虹、美菱、康佳這些好朋友是冰芯的好朋友還是方總的好朋友？

    年中這個時間點也很講究，一旦冰芯已經(jīng)擴大生產(chǎn)有穩(wěn)定產(chǎn)能，手中股份怎么都會有個不錯的增值，可這剛剛要量產(chǎn)或者剛剛量產(chǎn)，突然的變化會導(dǎo)致什么后果？

    誰也說不清。

    這里面的信任問題還涉及成分的不同。

    熊曉鴿把自己代入到投資方，啊不，自己真的就是投資方！

    他氣得手都抖了。

    “惡心！惡心吶！惡心！呸，太惡心了！”熊曉鴿怒斥方卓。

    方卓奇怪地看了眼老熊：“嗨，咱們是一伙的?！?/br>
    你老熊坐在我的辦公室，喝著我的茶，密謀我的計劃，怎么忽然就清高了不起了。

    熊曉鴿調(diào)整情緒，吐了口氣：“方總，你這樣的人，真的，我都想把這杯茶潑你臉上！”

    方卓仔仔細細的打量老熊，詢問道：“潑茶之后你們idg投不投？”

    熊曉鴿閉上眼，不要指望方總這人有什么羞恥之心了。

    他睜開眼，嘆道：“方總，何苦拉我下水？你不如別和我說呢，按你這么來，我idg也可能被逼就范。”

    “因為我把你當朋友啊?！狈阶空嬲\地說道，“老熊，這幾年，咱們之間還用說嗎？”

    熊曉鴿清醒地答道：“用說。”

    他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方總，你別這樣，我害怕?！?/br>
    “好吧?！狈阶柯柭柤?，“不管怎樣，我把你老熊當朋友，資方那邊還是需要一個自己人的。”

    這才是你找我的理由吧！

    熊曉鴿不知為何，一瞬間想到了那個曾經(jīng)坐在方總旁邊的申新科創(chuàng)王風(fēng)益。

    他搖搖頭，由衷地說道：“方總，冰芯未來系于一身，你別真退出了?！?/br>
    方卓笑道：“怎么可能？老熊，你多慮了?！?/br>
    熊曉鴿“哼”了一聲，現(xiàn)在只覺什么都不保險。

    保不齊就是方總借假成真，到時真拿了國資的錢，干脆利索的走人。

    “老熊啊，你真別多想。”方卓看著老朋友的神色，笑道，“找錢籌錢只是手段而已，冰芯沒個模樣，我不可能退出的，我還等著和臺記過過手呢?！?/br>
    熊曉鴿冷眼道：“就是我們這些人不值得當首富的對手唄？”

    “老熊，你這樣說，我很不喜歡?！狈阶渴种冈谧烂嫔锨昧饲?，“你們是冰芯的翅膀，一旦冰芯真的有一天騰飛，別人就算了，你老熊的名字我就給刻在我們廠門口?！?/br>
    熊曉鴿懶得貧嘴：“行，一言為定?！?/br>
    “好，一言為定，咱先這么說，到時候再隨機應(yīng)變?！狈阶款h首。

    熊曉鴿：“……”

    不是這個一言為定。

    他沒有束手就擒，沉默一會，說道：“方總，你這人的行事風(fēng)格我不想說了，我只說一句，要不是因為國內(nèi)半導(dǎo)體真的不容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幫你的?！?/br>
    方卓理解地說道：“好的，晚上想吃什么？今天的餐廳我讓人找了大廚?！?/br>
    “上點好酒吧，不喝點酒，我良心過意不去?！毙軙曾澲干ＡR槐。

    “沒問題，聽了老熊你這個說法我才算豁然開朗，怪不得我總是有良心，就是因為經(jīng)常喝好酒，都給補回來了?！狈阶啃Φ馈?/br>
    熊曉鴿納悶道：“就你這種人，李果慶沒事招你干什么？”

    “我們易購真是一個挑戰(zhàn)者，兩三年內(nèi)，當當在這個市場肯定都沒問題。”方卓聳聳肩，“熊總，清醒點，這場競爭不會因為我怎么樣就能左右勝負，只有持之以恒的為消費者帶來利益，才能在這個市場上勝出?！?/br>
    熊曉鴿覺得這很貝索斯。

    這天晚上，出版社和版署的消息都傳了開來，但并沒有影響易購對投資人的設(shè)宴款待，大家都吃吃喝喝聊聊的十分開心，嚴宏臨和寧峻夏還一見如故。

    而熊曉鴿不知為何特別開心，最后喝酒喝到醉。

    等到晚宴散場，熊曉鴿被自家idg副總攙扶著上車，忽然用手扶住后車門，瞧向恒隆23的方向，憤憤不平地說道：“誰能把冰芯做起來？只有特么的方卓！”

    “熊總，熊總，你喝多了，咱回去吧?！备笨傂⌒牡陌芽偛猛嚴锼汀?/br>
    熊曉鴿拽住車門，梗著脖子：“我沒喝多！憑什么說我喝多！”

    副總說道：“大家都知道的事，你還非要說出來，這不是喝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