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這話雖盡力克制,但是還是帶上了森森血氣。 盧皎月并不是第一次見皇帝了,但是成帝確實和每一位都不同。他沒有周行訓和顧易那樣承襲先輩恩澤的幸運,是完完全全靠著自己從最底層一步步走上來的,身上帶著異常明顯和兇悍的匪氣。 原身和這位陛下相處不多,情感上也是畏懼大于親近。 她其實也多少明白自己的意義作用遠大于本身,對成帝的安排往往都沉默答應下來。 成帝這次也以為是如此。見對面一直沒有回答,也只當是被他剛才的態(tài)度嚇著了,他也實在不擅長跟這個年歲的小姑娘交流,畢竟這也不是他的后妃,而是結結實實的晚輩。 想說點什么,又覺得話說到剛才那程度已經夠了,再開口也沒什么能說的,干脆抬抬手就要讓人回去了。 誰料到手還沒抬起來呢,卻聽對面開口,“兒以為不妥?!?/br> 成帝沒想到會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臉上不由地帶出點被反駁的不快來,沉聲開口,“哪里不妥了?” 帝王氣勢挾威而來,旁邊的李樅安臉色微變,連忙給前頭的這個小祖宗使眼色。 他也是納悶了,這位在宮中一向小心謹慎,圣上面前更是少言,怎么偏挑著今日開口?河東戰(zhàn)事不順,陛下剛剛在同章閣發(fā)了好大的一通脾氣,這會兒高平郡主再來這么一出,說不好就被牽連了。 盧皎月倒是沒覺得有什么。 原身這個身份,別說她現在沒犯什么錯了,就是犯了錯,只要不是謀反之類的大事,成帝也絕對輕拿輕放。 她很平靜地接著開口,“芙蕖宮出事,將作監(jiān)雖有錯,但罪不至此。” 芙蕖宮漏雨這事,她那莫名的運氣影響占了絕大部分,盧皎月還做不到讓那么多的人命為自己的運氣買單。 成帝垂了下眼,語氣不辨喜怒:“你要替他們求情?” 盧皎月:“是?!?/br> 李樅安臉色都白了,他看向盧皎月的眼神幾乎是懇求了:小祖宗,您可消停點吧! 側邊傳來一聲冷笑,李樅安一個哆嗦,默不作聲地把自己縮了縮,連眼神也不敢多遞了。 成帝聲調像是帶了笑,“朕倒是忘了,你一向和太子交好,想來也同他一般仁善?!?/br> “仁善”當然是個好詞,但是被成帝此刻用來絕非夸獎。 成帝對太子諸多不滿之處,過于柔善這一點絕對是各個因素中最為要緊的。 平心而論,太子是個很傳統意義的好人。他謙謹好學,性格寬厚,為人隨和,毫無儲君架子,但凡和他接觸的人沒有不夸一句好的。但是圣人是圣人,人君是人君??v使世人都說圣明君主,但是要是真的一個圣人坐在人君的位置上,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李樅安頭越發(fā)得低了。 他知道這位笑起來的時候,才是真正動了氣。 然而前面那個不怕死的小祖宗還在接著,“二兄素性仁厚,對弟妹都多有照拂,高平多年承蒙其恩、深感念之?!?/br> 李樅安嘴唇抖了抖,后槽牙上下磕著打起了顫。 求情?居然在這當口替太子求情?! 這可真是位活祖宗! 成帝也收了笑,低垂著眼地打量著下首的人。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認認真真地看這個被他收養(yǎng)入宮的小姑娘。這些天因為太子被禁足的事,鬧出來太多的風風雨雨,落井下石的、袖手旁觀的、趁機為自己謀求的……到頭來竟是個外人替他正經求次情。 成帝闔了下眼皮。 太子友不友兄弟他不知道嗎?他就是要讓他好好看看,他友的些兄弟都是些什么貨色! 那不僅僅是“兄弟”,是他現在的“對手”、更是他未來的“臣子”,他要是不明白這點,便是日后登上這個位置也坐不安穩(wěn)。 思緒及此,成帝又有點覺得意興索然。 他跟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置什么氣? 待要開口打發(fā)人走,卻聽對面又接著,“但此遭事情與仁善無關。義母在世時常說,為人君主者當賞罰分明,陛下封賞有度,不會因私情濫賞小功,亦不會因不喜而埋沒功勛,正因如此,將士才奮勇爭先,朝中諸臣才克于政務。陛下恩賞如此分明,緣何到了懲處之時,卻一味嚴酷刑罰?……若只是一點小錯,便施以重懲,朝中人人自危,長此以往,人心何在?” 成帝一開始并沒有在意,聽著聽著卻直起了身。 他忍不住低頭看過去,正和一雙清亮的眼睛對了個正著。清凌凌的一片靜謐,平和又從容,哪里見得半分畏懼? 成帝驟地笑了。 他揚了一下眉,緩聲:“高平這是在諫朕?” 第122章 錯認06 雖然過程有點曲折, 盧皎月總算在成帝面前把宮中屋頂漏雨這件事蒙混過去了。 從慶和殿里出來,盧皎月也沒回芙蕖宮。 她本就做了出宮的準備,這會兒便直接吩咐了紫絳, “去長寧街?!?/br> 紫絳一愣, “殿下是說現在?” 盧皎月:“對?!?/br> 紫絳臉上的意外神色更重了。 她雖不知道先前慶和殿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但這剛剛面圣結束, 殿下連回宮歇口氣都沒有,就緊趕著出宮游玩。這“玩”得也太急了吧? 盧皎月看出了紫絳的疑惑, 但是這會兒也只能佯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