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顧易愣神地看著這張美人圖。 畫上繪著一位女子,顧易不知道是畫者神韻抓得太準還是自己對畫中的人太過熟悉,他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人——是月娘,他的妻子。 顧易的第一反應是認錯了。 這是他兄長的書房。兄長的書房里怎么會藏著月娘的畫像呢? ‘我見過盧娘子的,許多年前在金陵的時候?!?/br> ‘……和顧有恒一起。’ 一些過往的對話不期然地在腦海中浮現(xiàn),顧易只覺得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一樣,讓他的心一點點沉墜下去。他不自覺地想尋點什么否認自己的猜測,四處尋覓的目光落在了那“嫦”字的題字之上。 月娘有閨名為“嫦”的姐妹嗎? 這或許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猜測,特別是在顧易拼命想要否認的此時此刻。 但是同一個瞬間,許多封存的畫面不住地在腦海里浮現(xiàn),就如新婚之夜、對方偏著頭躲開的那一吻,也有對方沉默地為兄長單獨燃香、做出的祭奠…… 一幕幕閃現(xiàn)的過往重新定義著認知,顧易忍不住想起來那一晚,月娘看著那塊被他攥在掌心的青玉輕聲開解,讓他無需為“過去”心生愧疚。 每個人都有過去。 月娘的過去,又是什么呢? 顧易的目光怔怔地落在那幅畫卷上,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心底空蕩蕩的,是一種說不上冰冷還是空虛的感覺。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 也或許是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盧皎月覺得顧易最近好像是有話要和她說。 有幾次格外明顯的欲言又止,但是最后卻什么都沒有說。 盧皎月:? 顧易并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人,大部分時候他都又真誠又坦白,能讓他這么糾結(jié)的時候?qū)嵲诓欢唷?/br> 盧皎月想了想,猜測或許是上次她看了信之后情緒波動太劇烈,又緊接著大病了一場,這才讓顧易不敢跟她說了? 這還真是顧易會掛心的事。 不過這種完全是個人性格所致的煩擾,就算是盧皎月也沒有辦法解決。她只能嘗試開解,“我覺得我這幾日好多了,身上輕快了許多,太陽好些的時候還能去院子里走走?!?/br> 盧皎月說得是實情,她的身體確實在好轉(zhuǎn)。總不至于像剛剛病愈的那會兒,就算在屋子里,離得炭火遠一點、就要凍得瑟瑟發(fā)抖,下床倒杯水走了這兩步路,身上就出了一身虛汗。 顧易聽到這些話,表情果然舒緩了許多,他應和著,“臉色也比前幾天好看?!?/br> 結(jié)果剛這么說著,盧皎月倒的水就灑了一半在杯子外面。 顧易連忙一手握著盧皎月的手穩(wěn)住了壺身,另一只手臂護在了人身前帶著人往后退了幾步,急聲道:“小心,別燙著?!?/br> 盧皎月:“……” 她也不想的,但是手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盧皎月身上確實濺了一點兒熱水,不過她這會兒穿得很厚實,倒是沒有覺得燙。于是只說了句“我沒事”,就一邊抬手把沾濕的袖口往上挽了挽。 顧易:“我來罷。” 他本來想幫忙把袖擺沾濕的部分擰干,但是目光落在腕間的一瞬卻兀地止了聲。 在那因為大病又細瘦了一圈的手腕間,瑩瑩的翠色裝點其上。是那枚母親送的鐲子,月娘常年戴著它。 過于熟悉了,以至于在回憶中都好似變成了對方本身的一部分,只要想起了那凝霜的皓腕,就會想起這枚瑩綠的玉鐲。 可這枚鐲子原本是給顧家長媳的。 如果兄長還在,那該是給兄長的妻子…… 這一瞬間突兀的想法讓顧易的思緒都凍住了。 他臉色一下子蒼白下去,攥著盧皎月的那只手不自覺地收力。 盧皎月吃疼地悶哼了一聲,不由地開口,“夫君?” 顧易被這一聲提醒得回了神。他連忙松了力氣,悶著聲道了句歉,又略微避開了盧皎月的目光,接著自己剛才的動作,幫忙把那被熱水沾濕的袖子擰干。 袖子被絞成了一團,多余的水分從指縫的間隙擠了出來。顧易使勁擰了幾遍,袖口處的濕痕擴散了不少,但留下痕跡的地方只剩一點略微的潮意。 手上有了動作,顧易也終于從剛才的恍惚中緩過來點。他把擰出來的褶皺捋捋整齊,本想拿著帕子當做內(nèi)襯墊到里面的,但是將帕子拿出后卻動作頓了一下。 一些過往并未注意過的細節(jié)突然變得異常分明起來,顧易盯著那帕子上的游隼看了許久,突然出聲,“這張帕子,是不是……不是給我的?” 盧皎月被問得一愣。 這可真的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顧易突然這么一問,她還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仔細回憶了好半天,才隱約憶起來,那次找帕子找了半天、最后發(fā)現(xiàn)是被顧易當成送他的禮物拿走了事。 思及此處,她不由地笑了一下,“哪有什么是不是的?一張帕子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緊東西,夫君若是喜歡,拿走就是。” 顧易抬頭看了過來,像是判斷這話的含義。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認真回道:“我很喜歡?!?/br> 即便并不是為他繡的,他也非常喜歡。 第82章 結(jié)發(fā)21 因為盧皎月這場不合時宜的病, 顧易拒絕了那份急召入京的詔令。他早不是當年初初接手顧氏的少年,隨著在軍中的威望日盛,朝廷早就不敢無視他的意見, 如今他拒不奉詔, 朝中也不敢強令他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