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盧皎月?lián)u頭,“母親哪里的話,金陵有金陵的好, 義固城也別有一番風景在?!?/br> 老夫人倒是笑了, “府里的習慣到底和金陵不同,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直接說出來,畢竟以后都要住這么久,可不能委屈了你……他若待你不好, 你也同我說,我替你教訓(xùn)他?!?/br> 一旁大清早被無視, 連問安后都是自己站起來的顧易忍不住開口, “母親!” 他既然答應(yīng)了娶妻,必然會好好過下去,不會做那種欺侮人的事。 顧老夫人給了“讓你說話了嗎”的眼神,對著盧皎月接著恢復(fù)了一副溫和慈愛的親娘臉。 盧皎月:“……” 倒也不必如此。 她當然不會把老夫人這些話當真, 只是笑答:“母親說笑了,夫君待我很體貼?!?/br> 就是有點體貼過頭了, 稍稍有點反應(yīng)就會停下。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的表情實在忍不住微妙起來。 顧老夫人有所察覺,略微擰了擰眉,抬頭看向顧易。 顧易:? 顧老夫人的眉頭卻擰得更緊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顧易并不會有意做什么遷怒,但是有時候正是無意的、才最傷人。 顧老夫人頓了頓,把腕間的鐲子褪下,抓著盧皎月的手微微用力,給她把這枚鐲子套了上。這次真的帶了點語重心長地告誡,“不要委屈自己。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這個家的主人。這個家也有一半是你的。” 顧易倒是沒注意母親的話,他只是看見那鐲子后、下意識地想攔。他知道母親的那鐲子的含義,那是給顧家長媳,該是給長嫂…… 思緒到此驟然斷了開。 是了,兄長已經(jīng)不在了。 也不會有什么長嫂。 死亡這種事,留給生者的,除了那一瞬間巨大的哀痛,還有經(jīng)年累月的、在這種平淡日常里時不時地就要刺一下的鈍痛。 顧易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去,整個人都有點魂不守舍的。 顧老夫人用眼神暗示了好幾次,他都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顧老夫人氣了個夠嗆,她深深呼吸了幾口,勉力把到了唇邊的咳意壓了下去,又帶著笑溫言細語地安慰了盧皎月幾句,這才一副被氣得頭疼又不得不忍下的神情轉(zhuǎn)向顧易。 “顧知改。” 她連姓帶字地叫了全稱。 所謂‘當你媽叫你大名的時候最好皮緊一點’,這個道理古今通用,顧易幾乎立刻就回了神。 看著顧老夫人那表情,顧易條件反射地露出了低頭聽訓(xùn)的模樣。 但是半天沒聽到指責,落入耳中的只有一句輕淡的,“也帶新婦去見見你爹吧?!?/br> 顧易有點兒迷惑地抬頭。 卻見顧老夫人只是別著臉不看他,表情帶著很明顯的強行忍耐的神色,仿佛多看一眼就嫌煩。 顧易一愣,到底悶聲應(yīng)下了,“好。” 他恭恭敬敬地做全了禮節(jié)、帶著盧皎月拜別了母親,退出院子往祠堂走去。 幾乎是兩人剛剛離開,原地坐著的人就再也忍不住了,悶著聲咳起來。隔了會兒,像是確認了外面的人走遠了,這咳聲才漸漸不再抑住、越來越重,直至血腥味兒在屋中蔓延。 玉胭拍著背給顧老夫人順著氣,屋里的人也很熟練地倒水的倒水、拿藥的拿藥,又有人接了染血的帕子下去處理,忙中有序、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那口血嘔出來,顧老夫人似乎緩過來點。 只是方才強撐著的那股精神氣不在,臉上帶出點妝容都遮不住的憔悴來,想著剛才顧易那悶不吭聲地在旁杵著的樣子,她氣罵:“那孩子是要氣死我嗎?!” 玉胭勸:“夫人莫要動氣,小郎君會懂您的苦心的?!?/br> 顧老夫人氣:“我用不著他懂!” 她說著氣話,但人反倒跟著冷靜下來,板著臉補充:“他恨我也沒關(guān)系?!?/br> 玉胭:“夫人?!” 顧老夫人卻只是搖頭。 那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又一點點看著長這么大的孩子,她最知道不過:這孩子重情。 和他那個沒心沒肺的兄長不一樣,易兒重情又念舊。 他非常需要一個家。在這世間,必須有什么關(guān)系、有什么羈絆拉住他。 想到這里,顧老夫人神情又有些哀戚,不知道是氣還是痛,“那兩個倒是走得痛快?!?/br> 玉胭沒法安慰,只能握住了顧老夫人的手。 顧老夫人半垂下眼,掩住眼底的那點水光:那兩個沒良心的先走了,留下他們娘倆相依為命,若是她再去了,易兒在這世上真的只剩下孑然一身。 她必須給那個孩子留下點什么。 一段強加上去的關(guān)系也無所謂,被親生兒子怨恨也沒有關(guān)系。 才不是什么“顧家絕后”! 他們顧家有沒有后、又與她何干?她只關(guān)心自己的兒子!!待她死后,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變成這世間無羈無絆的一抹游魂。 盧皎月跟著顧易到祠堂給顧老將軍上了香,又隨著顧易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牌位上。 ——[顧常]。 她看著上面的名字。 顧易跟著解釋,“這是我的兄長。” 頓了一下,又補充,“我的字,知改?!?/br> 后半句的話很突兀,但是盧皎月倒是明白了顧易想表達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