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烏漆麻黑地走近了兩道人影,守門的內(nèi)侍看清了之后忙不迭地跪下,又有腿腳快地想進(jìn)去通傳,被周行訓(xùn)一擺手叫住了,“行了,別折騰了,朕自己進(jìn)去。” 他覺得宮里就這點不好,他和阿嫦見個面都里三層外三層的。 周行訓(xùn)一邊擺著手叫人不必行禮,一邊熟門熟路地往里面走,瞧著像是回自己家似的、特別理直氣壯。 他路上已經(jīng)仔仔細(xì)細(xì)地回憶了一遍。 阿嫦根本沒說“不讓他來長樂宮”、連類似的話也沒有?。?/br> 第48章 帝后48 白日里鬧的那么一出, 盧皎月也確實沒覺得周行訓(xùn)晚上會來。 她自己因為上午睡得多了沒什么困意,睜眼躺了半天,干脆把外頭值夜的知宿叫了過來。這姑娘手特別巧, 繡的什么東西像是活過來似的, 不過這年頭手工藝大師不值錢,宮里的東西一針一線都有定例, 規(guī)矩比靈氣重要多了,盧皎月扼腕嘆息之余, 也就把人摟到自己身邊來。 看著人做繡活,有種看現(xiàn)場版非遺傳承手工大佬視頻的既視感。 一種“我上我也行”的美好錯覺。 也確實是錯覺。 就比如說這會兒,被叫過來的知宿盯著那帕子上的白色飛鳥看了半天,抬頭夸,“殿下這鳥繡得好, 怪威風(fēng)的。” 盧皎月“唔”了一聲, 戰(zhàn)術(shù)性喝水。 沒毛病, 隼怎么就不是鳥了呢?知宿甚至能說出“威風(fēng)”兩個字來。 對面又問:“還要奴婢幫忙添點東西嗎?殿下想要加點什么?” 盧皎月放下杯子,神情沉穩(wěn),“你看著來?!?/br> 她就不打擾大佬發(fā)揮了。 知宿顯然對這個答案早有預(yù)料, 點了頭應(yīng)下,把那塊布料往繡撐上一撐, 坐到一邊開始飛針走線。針起線落,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盧皎月總是懷疑那個角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開了倍速。 倍速是沒開的。因為知宿還能一邊繡著,一邊和盧皎月搭著話,關(guān)于“舟車勞頓”的關(guān)切早在盧皎月剛回來的問候完了, 這會兒提起來倒是許多輕松的話題,“奴婢聽聞靈山秀水處生梧桐、梧桐樹上又有鳳來棲, 殿下鳳命在身,不知道此行有沒有遇到真鳳凰?” 盧皎月忍不住笑,“我倒是沒這個緣法?!?/br> 鳳凰沒見著,開屏的孔雀倒是見著不少。 她倒也看出來了,知宿可不是想問鳳凰,是想問外頭的事。 這也正常,這會兒許多宮人別說是長安了,就連這個宮里城都沒出去,盧皎月見她感興趣,揀著些路上的見聞?wù)f了。 知宿時不時地驚呼兩聲,氣氛一時很是和樂融融。 收拾著床鋪的望湖忍不住瞪了人兩眼:沒規(guī)矩! 結(jié)果知宿聽得太投入,根本沒注意到,反倒是盧皎月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別計較。 望湖:“……” 您就慣著她吧。 主子都發(fā)話了,望湖也只當(dāng)沒看見,但是等到盧皎月跟前的水換了第三杯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了:有這樣當(dāng)差的嗎?真把主子當(dāng)說書的了?! 她不輕不重地把添水的茶壺往桌子上一放。 趁著這茶壺聲響帶來的片刻安靜空檔,看著知宿開口,“殿下今日勞神了一下午,也累了?!?/br> 知宿這才回神,訕訕地止住了本來還想追著問的話頭。 倒是盧皎月拉了拉望湖的袖子,安撫地笑了下。 “不妨的,白日里睡得足?!鳖D了頓,又道,“這段時日你主持宮務(wù)也費神了?,F(xiàn)下我回來了,你也能緩口氣,早些去歇著才是正理?!?/br> 望湖沒同意。 哪有主子還醒著,伺候的人先睡了的道理。 最后各退了一步,望湖趁這個時候把宮務(wù)匯報了。 突然從閑聊變成了工作頻道,放了一個“長假”的盧皎月有些微的不適應(yīng),看著自家大宮女去里間拿記錄冊子的背影,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抬頭正看見也長舒口氣的知宿。 “……” “……” 兩人視線對上,忍不住都笑了。 似乎是覺得氣氛輕松,知宿禁不住開口問出了疑惑,“下午的時候,殿下做什么替那些宮妃出頭???陛下下了那種旨意,您不高興嗎?” ——你不高興嗎? 這個過度熟悉的問題讓盧皎月還帶著笑意的臉色一僵:有什么可高興的?她又不是真的來當(dāng)皇后的。女主孩子還沒生下來呢,不僅太子沒著落、連皇子差點兒都不是了……這小世界要完。 知宿打量著盧皎月的臉色,過往的種種場景略過,某個恍惚的念頭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這念頭實在荒謬,知宿忍不住干咽了一口,但某種觸碰到秘密的好奇心還是讓她放低了聲音,悄悄問出口:“殿下是不是……不想陛下來長樂宮過夜?” 知宿的聲音放得很輕,本來是不該傳出去的。 如果寢殿的門沒有打開的話。 劉通看著頓在原地的皇帝,背上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 他簡直在心底求神拜佛求著皇后殿下趕緊反駁,最好再叫個人把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宮女拖下去打一頓。 他倒是想弄出點動靜來提醒,但是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人輕飄飄地瞥了一眼。 劉通一下子從后腦涼到了腳底心,仿佛人又回了那個染著血氣的寒冬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