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周行訓終于回神,他連忙停住了話頭,側(cè)耳去聽對方的聲音。但那聲音實在太模糊了,他對著口型連蒙帶猜,才不確定道:“蜜水?阿嫦想喝蜜水?我去給你倒。” 這么說著,他直接打橫抱起了盧皎月,三兩步跨進了殿里。 被突然的失重感打斷了思緒,盧皎月終于從那驟然陷入的惶恐情緒回神,緊接著嘴里就被灌了口齁甜的糖水。估計是怕嗆著人,周行訓雖然一系列動作都很倉促,但這口水喂得并不急,攬在背后的手還輕撫著背順氣。 細心體貼得不太像周行訓。 不過盧皎月這會兒沒有心情注意這些細節(jié)。 一杯溫熱的糖水入腹,盧皎月的心情確實鎮(zhèn)定了不少。 雖然并不嗜甜,但是盧皎月也得承認,甜味劑總能喚起人類本能的安全感。 周行訓還要再倒,盧皎月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 對面人問:“好點了?” 盧皎月輕點了下頭,聲音很低地“嗯”了一下。 周行訓稍微松了口氣,卻又問:“剛才是怎么了?” 他知道阿嫦不會把“博州造反”視為一個“好消息”,但她剛才的反應也太不對勁了。 盧皎月緩了下氣息,才略微啞著聲,“姨母前幾日送了方紅絲硯到宮里、是表兄游學過青州時所得,我一向喜歡這些,她才特意送進來。又讓人帶了口信,說表兄在外一年之久、已經(jīng)動身準備返回長安……” 其實是盧皎月是先讓人遞信問的鄭家情況。 雖然周行訓那天開口就是“宰相”純屬發(fā)瘋,但按照這時候的習慣,鄭家照顧她這么多年,如今她做了皇后、理當有所回報。倒也不是為了外人眼中如何如何,鄭家的二子都算她是看著長大的“弟弟”,是出去玩都不忘互相帶禮物(鄭淳的那方紅絲硯明顯是給她的)的姐弟/兄妹關(guān)系,她本就非常愿意幫忙。 但是卻沒料到,在等到對方回到長安之前,先一步聽到了博州反叛的消息。 從青州回長安,如果沿水路而行,必定經(jīng)過博州。 若遇亂兵,是帶多少家丁護衛(wèi)都不管用的。 在北方打了這么多年仗,周行訓對城池地形只會比盧皎月更熟悉,聽到“從青州回長安”,他立刻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阿嫦你別著急,博州尚未起兵,送信一來一回也有時間,如果兄長送信時已經(jīng)動身離開青州,說不準現(xiàn)下已經(jīng)過了博州地界,不日便會回到長安?!?/br> 盧皎月白著一張臉搖頭,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鄭淳在外游學是會給家里寄信的,盧皎月如今身在宮中不方便收信,但是蕭氏顯然并非如此,那句隨著硯臺送來口信里的‘五郎也差不多到博州’可信度非常高。 雖然盧皎月沒說,但周行訓也能從這態(tài)度中猜出一二。 他伸手過去,把盧皎月不自覺攥緊的右手手指掰開,強行把自己的手塞進對方掌心,另一只捧住了盧皎月的臉,讓她不得不看過來。 盧皎月幾乎是被迫著和周行訓對視。 她第一次這么長久地直視著那雙眼睛,和他身上那熱烈到近乎灼人的氣質(zhì)相反,這雙眼睛是冰涼的、冷靜的、帶著無比清醒的理智。 “阿嫦,他不會有事。他是世族子弟,在朝中又無任職,馬公緯沒有任何理由為難他,為難他不會有任何好處。” 周行訓的聲音很平,神情也非常穩(wěn)。 在這樣過度平靜的情緒感染下,人心緒也跟著平穩(wěn)下來。 然而還不等盧皎月松口氣,卻聽他接著道:“就算他碰巧到了博州,恰好遇到了亂兵,也沒那么可怕。他既在外游學,必隨身帶著護衛(wèi)吧?阿嫦,就算是亂兵,也是欺軟怕硬的,他們多數(shù)時候都不會去動帶著刀子的人……要是運氣不好,真碰上馬公緯發(fā)瘋,強行擄掠過路壯丁入伍也無妨。識字的人在軍中很少,他不會被扔到戰(zhàn)陣的最前面……” 盧皎月:“……” 她聽出來了,周行訓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這種時候就算不說“不會有事”之類的套話,也沒有做這種假設(shè)的吧?又是“亂兵”,又是“被抓壯丁”,是生怕人不夠擔心嗎? 但偏偏是這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態(tài)度,將種種可能性剖析明明白白地擺到了眼前,居然奇異的讓人安定下來。 看,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如此。 而在敘述者平靜的語氣中,這些事好像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盧皎月緊攥著周行訓的那只手不自覺地松下了力道。 第25章 帝后25 察覺盧皎月的情緒平靜了下來, 周行訓其實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想想自己差點接上去后半段話,他默默地吞了回去。 ——‘被扔到戰(zhàn)陣最前面其實也沒事,只要殺死對面的人, 活下來的就是他……’ 這話說起來也沒那么肯定, 誰知道阿嫦這表兄到底是個什么體格?要真的是長安的這群涂脂傅粉、風一吹就倒的公子哥兒,那捅不捅得死對面真是很難說。 盧皎月不知道周行訓接下來的話能這么炸裂, 她又喝了半杯糖水,臉上總算恢復了點血色。 在周行訓問“好點了沒有”的時候, 她也能鎮(zhèn)定地點點頭,說上一句“沒事”。 稍頓了一下,又收斂了點神情,道:“妾一時失態(tài),讓陛下見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