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盧皎月其實早就平復下心情。 還是那句話,和周行訓一件一件事都認真計較,早晚有一天會被他氣死。 這會兒聽了周行訓的話,她也點頭應和:“陛下愿意有此恩典,是好事?!?/br> 只是這么說著,盧皎月眉頭卻微微凝著,思索起來:這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或是到地方說句“原地解散”的事,獵場人多地形又復雜,一不留神就容易出事,要是安排不合適了,有個什么閃失,那可就是喜事變成悲劇了。 盧皎月計劃著周行訓走之后,打開插件再做安排,也免得有什么疏漏。 卻沒想到周行訓這次并非隨口一提,他說完了之后抬手抽了張空白的紙,拿筆隨意蘸了下還未干的墨,下筆飛快地寫著什么。 盧皎月頗覺意外地垂眼看過去,發(fā)現(xiàn)周行訓居然是在為這件事做安排。 他詳細地規(guī)定了離開和歸來的時間,又三兩筆在旁邊勾勒出了獵場地圖,配圖注釋了能活動的區(qū)域,還在一條條規(guī)定不同程度的逾期越界的懲處之法。 盧皎月看得有些怔神。 光線透窗而過,灑在那張棱角分明的側顏上。 周行訓的五官其實是很具備攻擊性的類型,眼尾狹長,眉骨明顯,濃密的劍眉斜飛入鬢,一下子拉開了與人的距離感。但或許因為下頜角的轉折點偏上的緣故,明明是十分鋒利的長相,偏偏整張臉的氣質卻帶出了一種輕盈的少年感。再加上他人不著調又愛笑,看起來居然還挺容易親近的。 可任誰看了他此刻的模樣,就知道那只是錯覺罷了。 盧皎月無法確切地形容其中的不同。 周行訓其實并沒有很緊繃,他神情依舊是散漫的,落筆的姿態(tài)也很隨意,寫到后面甚至能明顯感覺他的不耐煩,字跡也從一開始的“勉強工整”變成了“能夠辨認”。明明和平常一個作態(tài),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樣了。 …… 周行訓飛快寫完就把筆往旁邊的筆架一擱,抬眼就看見盧皎月正盯著他看。 他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揚,實在沒忍住,一抬手臂就把人撈了過來,從后背抱住了人。 他手臂從盧皎月環(huán)過來,確認把人嚴嚴實實地摟在了懷里,這才揚著聲調問:“怎么了?想什么呢?” 這么問著,像是覺得當前的姿勢好像也不怎么讓人滿意,又研究了一下,最后選擇使勁彎了彎脊背,放低了腦袋、往盧皎月肩上一壓。 這一下子砸得結結實實,盧皎月頓覺左肩一沉,人都往一邊倒去。 要不是腰身被人牢牢環(huán)著,她這一下得直接栽過去。 盧皎月:“……” 她本來確實有點心里嘀咕,但是被周行訓砸了這么一下,頓時什么多余的想法也沒有了。 這人單純是坐累了,想找個抱枕撈著吧? 深覺自己“真相了”的盧皎月頓時心如止水。 只是被這么抱在懷里,她看得更清楚了,那一條條文字條分縷析、照顧到了方方面面,就算沒有打開插件,盧皎月也能判斷出這是個不錯的執(zhí)行方案。 但就是這樣,才叫人困惑。 盧皎月忍不住開口問:“陛下對這些很熟悉?” 要知道周行訓剛才落筆時候,連猶豫都沒有,可以說是一揮而就了。 “算是吧。” 周行訓蹭著盧皎月的肩膀點了一下頭。其實沒點下去,反倒有點像只在肩窩拱來拱去的大狗。 盧皎月躲了一下沒躲開,聽著這人接著在耳邊解釋:“駐兵的地方要是毗鄰鄉(xiāng)里,也會允士卒回家探親的,都差不多,懲處力度不大一樣罷了?!?/br> 他總不能在這上面“逾期者斬”。 因為頭還壓在盧皎月的肩上,周行訓的聲音有點甕聲甕氣的,說話間的震動順著身體的接觸傳過來,盧皎月不適應地往前躲了一下,卻被環(huán)著腰抱得更緊了。 周行訓卻好像對自己的舉動沒什么察覺,他頓了一下,又補充:“規(guī)章是規(guī)章,關鍵是看執(zhí)行的人?;屎髮髮m熟悉,朕就不插手了。” 盧皎月也知道這個道理,當即也答應下來,“好。” “不用定得太早,春蒐前幾日定下就成。定早了,總有人想要去‘走動一二’。” 他這么說著,冷淡地嗤了一聲,顯然是對長安這風氣很不滿意。 只是盧皎月這會兒卻沒有閑暇深想下去。 微熱的氣息在頸間拂過,她不自在地緊繃了一下。想要躲開,腰間的那只手卻牢牢地錮著,她每往前一點,環(huán)過來的手臂就收緊一分。周行訓好像自己對此都沒察覺。 其實都勒得有點疼了。 要是在以前,盧皎月早就抬手去掰了??墒墙裉焖齾s猶豫了一瞬。 或許是因為周行訓實在很少有這種談正事的態(tài)度,盧皎月覺得很不習慣。 她覺得這人有點陌生。 濕熱的氣息不斷的從耳邊拂過,拂起了那幾撮怎么都不肯聽話碎發(fā)、軟軟地掃在臉頰上。說不上難受,但是有點癢,耳朵尖也跟著燒起來。 盧皎月沒過多會兒就意識到不對勁,她猛地往后一撐手肘回頭。 手肘沒撐動,但是她確實回過頭去了。 因為這動作太猝不及防,周行訓被逮了個正著。 盧皎月、就、發(fā)、現(xiàn)—— 這、個、混、蛋!在往她耳朵邊上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