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1123節(jié)
“這魏云簡直是狂妄至極,他一個小小的旅長,憑什么敢跟軍長大呼小叫?真是無法無天,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眼瞅著魏云遠去,魏賢立馬為孫聞東打抱不平。 孫康給了他將功折罪的機會,他這回是以參謀的身份參與戰(zhàn)事。 “跳梁小丑罷了,無需多作理會?!睂O聞東不想多談魏云,對方明顯是不把他放在眼里,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說得多只會顯得他在乎對方。 環(huán)視眾人,孫聞東沉聲說起正題:“三天已經過去,官東城還沒有打下來,反倒是我們自己傷亡不小,平白讓人看了笑話。你們到底能不能打,是不是要我親自上陣?” 師旅長們在孫聞東嚴厲的目光下紛紛低頭。 “不要給我裝啞巴,難道我麾下將領都是飯桶不成?說,什么時候能攻下官東城!”孫聞東拍著桌子低喝。 現在進攻城池的是二十九師,師長立即表態(tài):“軍長放心,三日之內,我部一定會攻下城池,事若不成,末將甘愿提頭來見!” 這幾日跟二十九師一起作戰(zhàn)的二十八師師長也跟著保證:“至多三天,官東城一定會拿下,請軍長放心!” 孫聞東勉力壓著火氣,目光懾人地盯著兩人。兩個師打兩個團,官東城一定會攻下來,而且不用太久,這是無可辯駁的。關鍵就在于要花多久,得付出多少代價。 在孫聞東的預想中,一兩天之內他們就該拿下城池,大軍最多傷亡千人。 現在卻是打了三天,傷亡數千,城池還在晉軍手里,這已經是莫大的失利,戰(zhàn)后必然被孫康問責,仗打成這樣可謂是丟人丟到了家,不怪魏云嘲諷他們。 要知道,河西軍可是有一個多師的兵力,據有多座城池,要是官東城都這么難打,那后面的戰(zhàn)斗還怎么進行? “我再給你們一天!”孫聞東一字一句地道,“一天之內拿不下官東城,師、旅、團長各降一級!” 軍長下了死命令,二十八師、二十九師的長官們不敢多言,只能硬著頭皮應是,各自下去準備新一輪的集中攻勢。 眾人散去,孫聞東只把魏賢留了下來。 “晉軍這些人說起來都是你的部下,在整個殿前軍作戰(zhàn)序列中談不上精銳,你應該很了解他們,你說說,他們怎么一投晉軍就忽然變得這么能打?”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孫聞東。 依照正常情況,官東城的秦軍不說一觸即潰,怎么都該打不了硬仗才是,怎么就能阻擋他的大軍這么久? 魏賢哭喪著臉:“這,這我也不知道,誰能料想這些家伙一夜之間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們要是真的能打,之前沒道理被晉軍的人一打就投降??! “我,我其實不怎么了解他們,孫軍長你是知道的,我統(tǒng)領他們的時間并不久,沒時間熟悉......”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孫聞東愈發(fā)火大。怎么的,同樣的人,做秦軍的時候戰(zhàn)力平平,當了晉軍就脫胎換骨了?這豈不是說秦軍不如晉軍遠甚? “要是二十八、二十九師一天之內打不下官東城,那就讓三十師上,本將就不信,區(qū)區(qū)兩個團還能翻了天不成!”惱火異常的孫聞東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魏賢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都沒能說出口。 打一個官東城就讓三個師都上陣,那后面的戰(zhàn)斗呢?要想迅速掃平側翼之敵,各部就得交替作戰(zhàn),以保證將士們的精力維持在較高水平。 三個師全部投入官東城戰(zhàn)場,全軍將士都會累,不作休整繼續(xù)向前,打著打著就會成為疲憊之師,那是給敵人機會。正因如此,孫聞東才留著三十師沒動。 但魏賢知道孫聞東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第一戰(zhàn)如果打得不順,不能很快克敵制勝,后續(xù)就談不上勢如破竹。 ...... 第四日黃昏。 “我們還有多少人?”又一次擊退秦軍攻勢后,血葫蘆一樣的嚴冬躺在掩體后,虛弱地問剛剛去統(tǒng)計了傷亡回來的李青猴。 “滿打滿算不到一個營了?!鄙ひ羯硢〉睦钋嗪镆黄ü勺趪蓝砼裕袼粯涌吭诹搜E斑斑的掩體上,仰著頭迎接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 符甲完全破損、臉上布滿血痕的嚴冬,露出了一個驕傲而欣慰的笑容:“傷亡超過三分之二,將士們還能堅持在戰(zhàn)場上,第一團已經完全是革新軍隊的模樣了。” 傷勢不比嚴冬好多少的李青猴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道:“你別急著得意,我剛剛仔細看了看,除了先鋒隊成員,普通戰(zhàn)士的士氣已是跌到了谷底,軍心不穩(wěn)。 “就算是先鋒隊,也只有河東來的人堅定不移,從軍中提拔的原秦軍勇士基本都陷入了絕望,怯戰(zhàn)懼死的情緒彌漫得很厲害。 “實話實說,我覺得秦軍再來一次進攻,戰(zhàn)士們就會崩潰?!?/br> 這些都是事實。 嚴冬轉頭看向李青猴:“你的意思是?” 李青猴略作猶豫:“現在撤退,我們還能保有這部分戰(zhàn)士,如果繼續(xù)打下去,一旦戰(zhàn)士們臨戰(zhàn)崩潰,那就一個都不剩!” 嚴冬沉默不語。 李青猴盯著他字字用力地道:“你我都清楚,城里現在就剩不到兩個營,而敵軍每輪進攻都至少是旅級單位,就憑這點人我們承擔不起一場新的防御戰(zhàn),就算戰(zhàn)士們能堅持殺敵,最終也會被正面擊潰! “撤吧,再不撤我們就得全軍覆沒,你跟我都會死在這里!” 秦軍兵力充足,為了保持壓制力不給官東城喘息機會,各旅是輪番上陣,他們的戰(zhàn)士們打一場就能退下去休息,而第一團、第二團卻因為兵力有限,在傷亡近半后所有人都沒再休息過。 若不是彈藥充足,又有堅固合理的防御工事可供依托,第一團、第二團無論如何都堅持不到現在。 在原本的設想中,第一團、第二團要迎擊的是秦軍先頭部隊,兵力在一個旅到一個師,這種情況下他們堅守五日的任務雖然有難度,但絕對在合理范圍內。 可偏偏秦軍此戰(zhàn)的指揮違反常規(guī),上來就是全軍壓上,根本沒有派先頭部隊。 戰(zhàn)斗打了兩天之后,第一團、第二團發(fā)現秦軍出現了師級部隊的輪換,這才知道自己面對的就是秦軍主力。 ——人一過萬無邊無際,加上后勤輜重更是隊伍延綿,官東城又沒有特別高的地勢可供觀察敵情,故此他們無法在戰(zhàn)斗開始的時候,就分辨出來的到底是一個師還是兩個師。 他們甚至不清楚,秦軍到底是從一開始就來了兩個師,還是打了兩天后第二個師才趕到。 “電臺修好沒有?”嚴冬問。 “那玩意兒都炸成零碎了,根本修不好!”李青猴知道嚴冬這么問的原因:堅守五日是固有軍令,先行撤離必須得到上面新的授命。 可城中電臺早就被炸毀,他們聯系不到上級。 至于派遣精銳修行者突圍,這事兒陳旅長還沒犧牲的時候就做過,然而城外秦軍太多,強者如云,派出去的修行者沒一個回來。 “既然如此......”嚴冬面色如鐵,“那就繼續(xù)作戰(zhàn),完成任務!” 面對這個至關重要而又無比艱險的選擇時,嚴冬其實左右為難,很長一段時間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僅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可能無法應付這樣復雜的局面,所以他暗暗問自己:如果是韓樹在這里,他會怎么選? 以韓樹的堅強不屈、盡職盡責、無所畏懼,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不言而喻。嚴冬太了解韓樹了,比對他對自己的了解都多。 “繼續(xù)打?怎么打?我們就算把全團打沒,也根本完不成任務!”李青猴瞪大眼睛,恨不得揪住嚴冬的衣領咆哮。 在他看來嚴冬這完全是毫無意義的找死。 嚴冬迅速理清了思路,有條不紊地道:“你想想,上級為什么要我們在官東城堅守五日?因為援軍五日后會到!那么援軍到了之后呢? “誠然,我們原本的戰(zhàn)斗設想不是面對敵軍主力,但守住官東城就是我們在此奮戰(zhàn)的任務與原因,只有官東城在,援軍到了之后才能有所作為! “援軍會有什么作為?是進城協(xié)防嗎?當然不是!進攻,向城秦軍發(fā)動進攻并克敵制勝,這才是他們的戰(zhàn)斗目標! “如果我們面對的只是秦軍先頭部隊,那么援軍趕到之后,能擊敗的也只是秦軍先頭部隊,可現在城外是秦軍主力,你知道這意味什么嗎?” 李青猴悶聲悶氣地寒聲反駁:“意味著我們陷入了死地!” 嚴冬搖了搖頭,他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此刻煥發(fā)著別樣的光彩,說出來的話鏗鏘有力,像是裝上了炸藥:“意味著我們可以一戰(zhàn)而擊潰秦軍增援! “打敗了秦軍先頭部隊,潰兵還能回去匯合主力再來,但如果擊敗了秦軍主力,秦軍這一次對側翼的支援就會被徹底瓦解! “猴子,你現在想明白了沒有?我們雖然陷入了絕境,但大局卻迎來了絕佳勝機! “一旦這支秦軍增援被打掉,那么方閑、韓樹他們率領的大股部隊,就能不受干擾地在州縣進行革新戰(zhàn)爭,其勢必成! “反觀秦軍,先丟一個側翼軍,再損一個增援軍,正面戰(zhàn)場實力大損不說,關中側面還被革新戰(zhàn)爭威脅,長安難安! “進攻蒲津關的秦軍攏共就六個軍上下,這一下折了兩個,他們往后還能怎么行動?繼續(xù)增兵側翼,則對蒲津關攻勢不存,若不增兵側翼,則關中有燃眉之急!” 說到這,嚴冬用力抓住李青猴的肩膀,雙目如火:“若得如此,我們就握住了戰(zhàn)場大勢,這一戰(zhàn)就有了攻守易行的絕佳機會! “整個暗淡無光、寸步難行的西南戰(zhàn)場,都會因為我們的奮戰(zhàn)而見到光明坦途! “破局之要,盡在官東城,在第一、第二團,在你我身上!當此之際,正是我輩報效國家、建功立業(yè)的不二良機,奮勇向前尚且不及,又豈能輕言退縮?!” 李青猴被嚴冬一番話轟得心神震顫,雙眼發(fā)直怔怔無言。 一股熱烈之火不知從何而起,剎那間燃遍全身,令他疲憊無力的身軀憑空生出許多力量,好似荒蕪的沙漠降下了一場甘霖,一如沉寂的黑夜迎來了黎明。 好半響,李青猴回過神來,一時間既熱血翻涌又頗感躊躇,擾擾頭,不知到底該怎么去做: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我們人手不足火力有限,戰(zhàn)士們又到了瀕臨崩潰之時,靠什么在敵方千軍萬馬的攻勢下再堅持一天?” 這是問題的根本,是一切的基礎。 只有守得住官東城,才能去奢談其它。 嚴冬思緒電轉,虧得是他在書院接受了完整的軍事培訓,又在軍隊中不間斷接受了各種戰(zhàn)術訓練,轉眼間就找到了辦法: “正面力敵我們肯定守不住一天了,連一輪進攻都很難堅持,但如果改變戰(zhàn)法,一切還大有可為! “我們先把再堅守一日的道理告訴戰(zhàn)士們,堅定大伙兒的戰(zhàn)心,再一起執(zhí)行新的戰(zhàn)法,無論如何,都要竭盡全力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 第一二七二章 如陷泥潭 踏上戰(zhàn)場的那一刻,鄧有余并沒有多少懼怕之意。 抬頭看一眼夜晚里只有殘破輪廓可辨的官東城,他暗暗撇嘴,不明白這樣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城,二十八、二十九師為何打了四天都沒打下來,還需要他們三十師也投入戰(zhàn)斗。 “連長,晉軍真的都是妖魔鬼怪嗎?聽說他們會妖法,是不是真的?”身旁一名小戰(zhàn)士不無忌憚地問鄧有余。 “什么妖魔鬼怪,別他娘的胡扯,還會妖法?你怎么不說他們是神仙?”鄧有余沒好氣的回頭教訓,“都是人,血rou之軀,你一梭子子彈過去,只要打得準,我保證你能撂倒一排!” 這番話并沒有安慰到小戰(zhàn)士。 他惴惴不安地道:“如果他們是rou體凡胎,怎么可能以兩個團擋住我們兩個師?連長,咱們可是一個村子的,你跟我說說實話......” “屁的擋住我們兩個師,兩個團怎么擋住兩個師?”鄧有余險些破口大罵,“他們不過就是在我們兩個師的進攻下,堅持了四天而已。 “堅持了四天,不代表能堅持五天,明白嗎? “再說了,什么兩個團,那不僅僅是兩個團,還有一個旅部。告訴你,對方的旅長、副旅長都早早被我們陣斬了,幾百個殘兵還能堅持多久?” 小戰(zhàn)士終于被大體說服,飽含期望地問:“城里面當真只有幾百個殘兵了?” 鄧有余冷哼一聲:“我跟你一起上戰(zhàn)場,還能騙你不成?你想想,幾百個殘兵,連炮兵陣地都沒了,打了這么久早就疲憊不堪,怎么擋我們數千人的新銳攻勢? “咱們只要進城,這唾手可得的功勞就是我們的,到時候大家都有好處。你跟著我就是,保你輕輕松松斬獲立功的首級!” 小戰(zhàn)士徹底放下心來,一聽說可以斬獲首級上軍功簿,不由得兩眼放光。 “前面要進入對方的火力范圍了,都拿出點膽氣來跟緊我,讓那幫晉軍看看我們三十師的悍勇,想立功受賞的,待會兒都給我往死里打!”鄧有余算了一下跟城墻的距離,回頭大聲招呼部眾。 戰(zhàn)士們紛紛打起精神大聲應諾,他們不是先頭部隊,用不著以性命作為代價去接城,眾人心理壓力要小很多。 不出意外,先頭部隊遭受了城頭的密集火力打擊,一度被壓制得抬不起頭,前排戰(zhàn)士在騰飛的片片血霧里倒下去一層又一層。但因為己方的炮火壓制,隊伍成功接城時并沒有付出過大犧牲。 隨著修行者們大舉躍上城頭,戰(zhàn)斗逐漸朝著有利于進攻方的方向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