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808節(jié)
之前趙寧殺人的時候,他們自認為已經(jīng)看清了趙寧的膽量。 但是現(xiàn)在他們才發(fā)現(xiàn),趙寧的膽量就跟著天一樣大,他們根本不可能完全看得清。趙寧不是一個瘋子,也不是一頭野獸,而是一團烈火——不,不是一團烈火,而是一片火海! 在汴梁百姓們的矚目下,趙寧舉起手臂,神色莊嚴地大聲高呼:“光佑眾生,眾生隨行!” 周圍汴梁的神教信徒們無不跟著舉起手臂,虔誠無比:“光佑眾生,眾生隨行!” 趙寧再度高呼:“神光無量,普渡四方!” 百姓們相繼加入,聲音直沖斗牛:“神光無量,普渡四方!” 第九零一章 反應(yīng) 神教總壇。 正在啜茶的小蝶,聽罷神教上師對鬧市動靜的最新稟報,一個不小心差些一口水噴出來。 她能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卻掩蓋不了心中的驚詫。 不只是她驚詫,殿中坐著的,被她以議事名義召集來的神教王極境高手們,在得知趙寧最后的所作所為后,沒有一個不驚詫的。 在場的都是神教頂層人物,其中有人還是頑固派大老虎,對神教風(fēng)雨無不心如明鏡。 今日劉晃、劉策等人構(gòu)陷魏安之,頑固派已與白衣派正式開戰(zhàn),他們都心知肚明,也想過自此之后頑固派與白衣派就會勢同水火,全面開展不死不休。 但沒有人能夠想到,魏安之會把所有信徒牽扯進來,不曾想魏安之裹挾了整個汴梁城的百姓來給自己助威,更加想不到的,是魏安之連藩鎮(zhèn)軍都不放過,想要借這個機會一并收拾了。 藩鎮(zhèn)軍跟神教涇渭分明,雖然利益勾結(jié)往來頻繁,但政令上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身份立場都很清楚純粹。 現(xiàn)在魏安之竟然要去約束藩鎮(zhèn)軍的行為,管藩鎮(zhèn)軍的將士,說是為了汴梁百姓,可這話誰會信? 大伙兒只會相信:神教是要把藩鎮(zhèn)軍納入節(jié)制范疇! 若是魏安之此番成事,往后的形勢便是神教是主藩鎮(zhèn)軍是從,這中原藩鎮(zhèn)就是神教說了算,神教神權(quán)凌駕于世俗王權(quán)之上,中原徹底成了神教的人間神國! 這么大的野心,這么大的手筆,膽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饒是在座的都是神教王極境高手,也不能不深為震動。 蕭不語跟小蝶同時陷入沉默,好半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殿中坐著的頑固派大老虎們,一個比一個氣憤難受。 偏偏他們還不能簡單說魏安之是在作亂,畢竟人家是為了神教大業(yè)更上層樓,是為了神教的光明未來,出發(fā)點不壞。 良久,蕭不語忍不住出聲:“這魏安之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是了解白衣派的。 至少他自己這么認為。 能不了解嗎?白衣派在他眼皮子底下組建,獲得過他的默許。 他也是了解魏安之的。 至少他自己這么認為。 怎么不了解?魏安之算是他的部下,他看著對方在曹州征戰(zhàn),對魏安之組建白衣派的每一步行動都清清楚楚。 他原本是要摘白衣派的果子,竊取魏安之的勝利果實的。 但饒是以蕭不語王極境中期的眼光胸襟,神教二品大上師的身份地位,能想到白衣派的發(fā)展前景,頂多也只是擁有十萬之眾。 一旦白衣派擁有十萬弟子,他便要做白衣派首領(lǐng)。 若得如此,他在白衣派便有不弱于首席的地位,在民間也會備受尊崇。 可誰能想到,魏安之這個區(qū)區(qū)元神境后期的修行者,幾個月前還是一介鄉(xiāng)野散修的家伙,現(xiàn)在竟然要跟頑固派全面開展,謀求徹底擊敗、壓制頑固派不說,還要推動神教大業(yè)往前邁進一大步,節(jié)制藩鎮(zhèn)軍壓制世俗王權(quán)! 不,恐怕不只是中原藩鎮(zhèn)。 魏安之竟然是要親手締造一個偌大的人間神國! 這種野心,蕭不語沒有。 想都沒想過。 魏安之就不怕把天給捅破了? “蕭大上師若是愿意,可以把魏安之的腦袋掰開看看,把他的心挖出來瞅瞅。”面對蕭不語的疑問,小蝶不知是用什么語氣說了這句話。 這話很不妥當(dāng)。 不僅讓蕭不語面色一滯,也讓其他王極境高手相繼低眉。 在眾人看來,小蝶這是在維護魏安之,警告他們不要害對方性命。 小蝶沒有這個意思。 她就是單純地感慨了一下。 她也想知道魏安之這個家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她是想支持白衣派,是想保護魏安之,這都是為了整肅神教、變革圖強。但她的腦袋瓜子只有這么大,哪里能夠想到,在她看來處處都需要她幫助、維護、給予方便的魏安之,會有這樣捅破天的想法與舉動? 神使都只是想要借助這場風(fēng)波給頑固派施壓,讓白衣派發(fā)展壯大,使神教立身正派起來。 神使何曾想過裹挾所有信徒、百姓,在這場風(fēng)云大勢中,借著神的旗號,用維護所有信徒百姓的公義、踐行神的意志的名義,把張京的軍隊納入節(jié)制范圍,把張京的權(quán)給奪了? 魏安之的心胸怎么能比神使還大? 單純野心大也不算什么,異想天開的人多的是,要想不貽笑大方,得達成目的的方法方式切實可行。 魏安之想要節(jié)制藩鎮(zhèn)軍,奪取中原藩鎮(zhèn)世俗王權(quán)的意圖有沒有可能實現(xiàn)? 這得看兩個方面。 其一,神教實力是不是比張京的力量強。世間一切利益分配,追根揭底都是靠實力說話,實力不夠就不要說沒有正義。 這份實力得是硬實力,是能直接拉上戰(zhàn)場作戰(zhàn)的。 很顯然,神教的整體實力不弱于張京。 其二,神教能否比張京更得百姓擁護。要爭奪世俗王權(quán),就避不開天下蒼生,百姓支持、民心所歸便是大勢所趨。 毫無疑問,魏安之現(xiàn)在在做的就是這件事,他在爭取民心。 神教在此二者上都有優(yōu)勢,神權(quán)就能壓倒王權(quán)。 念及于此,小蝶怦然心動。 魏安之的確不是沒有機會成事! 可這件事情畢竟太大,眼下又是晉軍兵臨城下的形勢,小蝶自己不知該如何拿主意。 她需要稟明趙玉潔。 天可憐見,此時此刻,這件事并不容易。 不錯,小蝶要見到趙玉潔不容易。 反抗軍兵臨城下,汴梁之戰(zhàn)即將開打,趙寧隨時可能在附近出現(xiàn),乃至進入城中,這種時候趙玉潔當(dāng)然要加倍小心隱藏行跡,尤其得注意不被大晉高手循著神教總壇大上師的行蹤,按圖索驥給逮到。 趙玉潔藏得愈發(fā)隱秘。 小蝶要見趙玉潔也要費更多周折。 ...... 帥府。 張京靜坐不語。 郭淮靜坐不語。 謀士們俱都靜坐不語。 張京滿臉煞氣,臉上肌rou不斷扭曲抽動,郭淮眼神低沉,不時有兇光閃爍,眾人個個眉頭緊鎖,大氣都不敢喘。 堂中落針可聞,氣氛詭異。 終于,張京一巴掌拍碎了案幾: “魏安之當(dāng)街殺我都指揮使,我道神教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們還以為那是什么神教內(nèi)部之爭,向都指揮使不過是被卷入了白衣派與頑固派的風(fēng)波中,孰料這件事本身就是沖著本帥而來! “好啊,什么頑固派,什么白衣派,什么內(nèi)部整肅教務(wù)變革,原來都是幌子,到了此時此刻,金光教終于圖窮匕見,露出了真實意圖! “想要對我宣武軍指手畫腳,想要左右我宣武軍的行為,想要染指本帥的軍權(quán)?神教好大的手筆好大的野心,這是要建立人間神國?!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帥就算不要汴梁的基業(yè),也斷然不會讓神教得逞!” 他原先還在懷疑,神教可能背叛了他轉(zhuǎn)而與吳國結(jié)盟——這個想法已經(jīng)足夠讓他氣憤,但跟眼下神教展露的圖謀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神教不是背叛他,也沒有背叛他,而是要把他變成自己的附庸,把他的基業(yè)奪過去! 也是,他張京的基業(yè)是神教幫著創(chuàng)立的,神教若是背叛了,那就是放棄了這份大業(yè)。 神教不應(yīng)該放棄。 也沒有放棄。 張京瞪著郭淮:“你說,一旦魏安之成事,神教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馬上鏟除本帥?楊佳妮是不是要來取走本帥人頭?屆時神教就能另外扶持一個聽話的傀儡,是也不是?!” 話至此處,張京嘴巴開闔半響,忍住了后面的話。 他沒說完的話是——屆時本帥亡了也就亡了,你們卻還能投靠吳國投靠神教,繼續(xù)保有自己的榮華富貴,以你們跟神教來往密切的關(guān)系,想來還能活得很是滋潤。 眾謀士領(lǐng)會到張京的意思,無不伏地請罪。 郭淮連忙勸解:“廉使,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我們得穩(wěn)住,不能亂了陣腳,失了方寸。 “眼下晉軍兵臨城下,汴梁危在旦夕,神教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居心叵測,引發(fā)內(nèi)部混亂,平白給晉軍可趁之機。 “無論神教怎么打算,一旦此戰(zhàn)我們大敗,讓晉軍占了中原各州各縣,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br> 話說到后面,郭淮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 張京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要穩(wěn)住。 郭淮的話不無道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事已至此,廉使還是去見一見神使,當(dāng)面把話說清楚為好。至少也得探明對方的真實態(tài)度與打算。”郭淮提出了最穩(wěn)妥的策略。 張京接受了郭淮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