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84節(jié)
威震四方的大齊戰(zhàn)神會怕誰? 安定半壁江山的趙氏會怕誰? 慣于與強大既得利益階層生死相斗的反抗軍會怕誰? 與天下平民百姓站在一起的大晉皇朝,又會怕了誰? 孰強孰弱,孰生孰死,不過是沙場一戰(zhàn),手底下見真章而已。 既然軍國大事已成定局,沒法輕易更改,趙寧便不想再跟魏無羨談楊氏魏氏、世家寒門,當(dāng)然,他也不著急離開,他跟魏無羨畢竟多年未見。 舉起酒杯跟魏無羨一飲而盡,趙寧揶揄道: “聽說你今年又納了一房小妾?如果我記得沒錯,這已經(jīng)是第十二個了吧?好像還是個剛剛二八年華的?” 魏無羨得意的哼哼兩聲,趾高氣昂地道: “咱身體就是這么好,精力就是這么充沛,少一個都伺候不過來,能有什么辦法?別說這才十二個,就算再來十二個,我也能輕易收拾她們!” 趙寧呵呵兩聲:“我記得年少的時候,你喜歡的是年紀(jì)大些的,怎么到了如今,反而喜歡小的了?怕是身體虛了,經(jīng)不起折騰,奈何不了年紀(jì)大的了吧?” 魏無羨大氣的一揮手,豪邁道:“什么年紀(jì)小的年紀(jì)大的,只要婀娜貌美,哥哥我是來者不拒。這叫愛好廣泛!” 說著他嘿嘿笑了兩聲,擠眉弄眼很是猥瑣地道:“夜馭數(shù)女,數(shù)女還各有風(fēng)情的好處,你懂不懂??? 他上下瞥了趙寧一眼,旋即換上一副遺憾的表情: “哦,你應(yīng)該是不懂,畢竟你現(xiàn)在連個正妃都沒有。是不是國戰(zhàn)的時候受傷太重,損了不該損的地方,導(dǎo)致如今有心無力了?” 趙寧撇撇嘴,鄙夷地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色中餓鬼?我看你到了王極境后期,修為進展緩慢,怕不是精力虧空過多導(dǎo)致的吧? “蛤蟆啊蛤蟆,不是我說你,男人就應(yīng)該志向高遠(yuǎn),哪能為了女人影響拔刀的速度?溫柔鄉(xiāng)英雄冢,你明不明白這六個字的含義?” 魏無羨喝了一口酒,“你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真是酸,酸透頂了!” 兩人誰也不能成功擠兌誰,遂一起端起酒壇子,碰了一下,打算換個方式換個戰(zhàn)場一分高下。 不過是片刻,兩人腳邊各自多了三個空酒壇,打出來的酒嗝仿佛能熏醉一頭牛,碰到火苗都似能讓火苗蔓延數(shù)丈。 “話說回來,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是該考慮生個孩子了,咱們的雄圖霸業(yè)總不能后繼無人吧?這可關(guān)乎家國大計,容不得馬虎。” 魏無羨把酒壇重重趴在案桌上,甩了甩腦袋,稍微清醒一些,便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tài),語重心長的勸說趙寧。 “生孩子的是女人,關(guān)我什么事?” 趙寧搖晃著腦袋,瞪著朦朧醉眼反駁,說到這大袖一揮,“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大晉社稷豈會后繼無人? “只要是我大晉子民、漢家血脈,誰來繼承祖宗大業(yè)不是繼承?為何非得是我趙寧的后代?瞎cao心。 “與其想著生孩子,還不如多想想如何施展抱負(fù)、盡展平生所學(xué),正所謂男兒不遂平生志,空負(fù)天生八尺軀! “真要把壯志伸展了,那就去游歷四方,飽覽大好河山,朝飲西湖水,夕宿昆侖山,灑脫自然無拘無束,豈不美哉? “何苦埋首案牘,勞役心神,為了俗世雜務(wù)不得歡樂?” 魏無羨沒想到趙寧會這么說,愣了半響,豎起大拇指,一副由衷敬佩的模樣: “不愧是胸懷天下的大齊戰(zhàn)神、大晉太子,氣度就是不一樣,來,喝!祝你早日飛升成神,脫離凡俗——就像那金光教說的,得大解脫大自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把人間江山留給兄弟我就好!” 趙寧哈哈大笑,舉起酒壇與魏無羨一起牛飲。 一個時辰后,趙寧站起身拍拍衣袍,打算離開潼關(guān)回鄆州。 魏無羨將他送到關(guān)城城頭,兩人在夜空下一起向東眺望的時候,魏無羨默然片刻,忽地眉眼肅殺: “家國相爭,容不得半分懈怠,沙場對決,只能無所不用其極。 “你我兄弟昔日并肩浴血,為了擊退北胡以命相托,種種經(jīng)歷誠然刻骨銘心永世不忘,但來日陣前相見,還望你不要有所保留。 “我早就說過,我一定要跟你分個高下,所以這回,我不會留半分情面!” 趙寧沒說什么,甚至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便從城頭飛身而起,消失在茫茫星辰之下。 第七六一章 聯(lián)手(4) 對魏無羨而言,來日陣前相見,各率大軍彼此廝殺,這是難以讓人平靜接受的兄弟相爭。 但對趙寧來說,在這片漢家土地上,漢家兒郎以命相搏,處處都是兄弟相爭,個個都在自相殘殺。 每回天下大亂,改朝換代的戰(zhàn)爭,都是禍起蕭墻。 這場戰(zhàn)爭是魏氏、楊氏挑起的,是他們想割據(jù)自立要爭奪天下,趙氏只能接著也必須接著。 但趙寧絕不只是被動應(yīng)付。 在這片祖宗留下的疆土上,權(quán)貴壓迫平民,地主剝削百姓,官吏魚rou鄉(xiāng)里,到處充滿了披著溫情外衣的弱rou強食,千百年來從未改變。 翻遍史書放眼天下,趙寧沒有看到同胞之情,看到的只有手足相殘! 與之相比,他跟魏無羨那點兄弟之爭算得了什么? 昔年并肩浴血互托性命,卻不能不在來日彼此撕咬,身在這個歷史這個天下,這不僅是趙寧跟魏無羨之間的宿命,也是每個漢家兒郎之間的宿命。 而打破宿命的辦法只有一個。 那就是革新戰(zhàn)爭。 破而后立,重整山河,重塑天下秩序,重立人間規(guī)則! ...... 魏無羨送別趙寧后,連夜趕回長安,在王宮見到了秦王魏崇山。 聽罷魏無羨帶回的消息,魏崇山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面色復(fù)雜不斷變幻,分不清是哭是笑,是高興還是憂愁。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憂愁,臨了只得哭笑不得地對魏無羨道:“這可真是意料之外,與我們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br> 他來回踱步了很長時間,思索半響,停下來問魏無羨:“你認(rèn)為如何應(yīng)對為好?我們是否要改變計劃?” 魏無羨在回長安的路上,便已有了初步思量,此刻毫不猶豫地道:“既有策略不能改變,那是根本大計!” 魏崇山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可若是我們答應(yīng)楊氏,洛陽、河陽兩鎮(zhèn)便能不勞而獲,那是白給我們的好處! “有了這兩鎮(zhèn),我們在中原就有了立足之地,進可攻退可守,轉(zhuǎn)圜余地極大,來日征伐中原之際,可謂有無數(shù)便利! “況且,這與我們之前定下的策略并不矛盾......” 魏無羨斷然出聲拒絕:“矛盾!父親,分兵就是最大的矛盾!若不能全力出擊,如何能夠確保戰(zhàn)果? “父親,洛陽、河陽只是蠅頭小利,與整個天下比起來,它們算得了什么?秦國要吞吐天下,就不能見小利而忘大局!” 魏崇山看了看魏無羨,猶豫不決,回到座位上坐下,摸著下巴冥思苦想,眉頭擰成了疙瘩。 良久,他道:“兵進函谷關(guān),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既然我們向中原用兵了,哪怕是做樣子,也得做個十足十,不能讓人生疑。 “現(xiàn)如今,楊氏將洛陽、河陽兩鎮(zhèn)拱手讓給我們,我們有什么道理不要?若是不要,豈不是平白露出破綻,惹人懷疑? “要是讓別人提前有了警惕心,我們的既定策略還如何施行?” 魏無羨沉默下來。 道理的確是這么個道理。 選擇的確是個兩難選擇。 在魏氏原本的謀劃中,秦國大軍進攻函谷關(guān)只是佯攻,目的是為了讓趙氏、楊氏以為魏氏也要傾盡全力逐鹿中原。 但實際上,魏氏壓根兒沒想花費多大力氣摻和中原之戰(zhàn),依照魏無羨早先的謀劃,秦國大軍要進攻的方向,其實是河?xùn)|! 趙氏的革新戰(zhàn)爭雖然不合權(quán)貴地主之心,但畢竟深受平民百姓擁戴,且趙氏坐擁皇朝正統(tǒng),手握大義名分,某些方面天然強過魏氏與楊氏。 在魏氏看來,他們爭奪天下的最大對手是趙氏。 既然早晚要跟趙氏爭雄,不如提前一步傾力而為,這樣還能搶占先機出其不意。 中原之戰(zhàn)對魏氏來說,是對付趙氏的不二良機。 與其大軍兵進中原,參與三方混戰(zhàn),去那變幻莫測的復(fù)雜局面中,與另外兩家糾纏血戰(zhàn),爭奪那不確定的勝機,還不如讓楊氏與趙氏在中原拼殺。 而魏氏則趁趙氏兵馬被楊氏拖在中原,互相掣肘都不能脫身之際,調(diào)集主力精銳悄然東渡黃河,突襲兵力不足的河?xùn)|之地,另辟蹊徑打開局面! 待得秦軍一舉奪取晉陽,便能長驅(qū)直入揮師燕平,讓趙氏在中原的兵馬前后失顧,完成一舉覆滅大晉皇朝的大業(yè)! 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極大,在魏無羨看來近乎十拿九穩(wěn)。 尤其是在張京投靠楊氏,增強了楊氏軍力后。 眼下的楊氏已有軍力跟趙氏全面一戰(zhàn),退一萬步說,就算最終結(jié)果不如意,也絕對不會輕易落敗,這樣魏氏進攻河?xùn)|時,趙氏在中原的兵馬便不能及時回援。 而一旦秦國大軍在趙氏、楊氏打得不可開交之時,抓住戰(zhàn)機奪取河?xùn)|,兵進河北、燕平,趙氏想要回軍也不是那么容易。 ——楊氏為了奪取中原,一定不會放過大好機會,必然全力出擊! 這樣一來,被迫放棄中原大片地盤北撤,首尾不能兼顧的趙氏大軍,前有強敵后有追兵,又急著回援京師,必然處處都是破綻,焉能不被魏氏與楊氏擊?。?/br> 趙氏一敗,就算楊氏得到了中原,在魏氏看來也不是太難對付。 得到河北河?xùn)|之地的魏氏,不僅實力會大增,而且能夠繼承大統(tǒng),屆時河北兵馬揮師南下,關(guān)中兵馬揮師東進,兩面夾擊之下,楊氏如何守得住中原? 就算戰(zhàn)事不會輕而易舉獲勝,魏無羨也完全不擔(dān)心什么,在他心中,楊氏可比趙氏好對付多了。 ——作為世家子,面對寒門勢力,他擁有天然的優(yōu)越感。 總而言之,有了這番謀劃,魏氏進攻函谷關(guān),也就是做做加入中原逐鹿之爭的樣子。 秦國兵馬從長安東進,無論是渡過黃河進入河?xùn)|,還是直接趕往潼關(guān),方向都差不太多,故而只需稍有布置,大軍的動靜就不會暴露他們的真實意圖。 現(xiàn)如今,張京投靠楊氏,為了穩(wěn)住趙寧,不讓對方懷疑自己,魏無羨甚至已經(jīng)做好根據(jù)現(xiàn)實情況,與趙氏假意結(jié)盟,作勢一起夾擊楊氏的打算。 天知道,在得知張京投靠楊氏時,魏無羨是何等開心。這讓秦國前期的一切行動都會顯得極為合理。 這一切謀劃,在趙寧來潼關(guān)見魏無羨時,都處于絕對完美狀態(tài),他敢確定趙寧沒有想到他的策略,他已經(jīng)掌握了勝機! 誰能想到魏氏不會參與家門口的中原之爭,反而跑去攻打河?xùn)|呢?彼時魏無羨極為開心,因為他已經(jīng)在謀劃上勝了趙寧一籌! 可誰又能想到,楊佳妮忽然跑過來說,楊氏愿意把洛陽、河陽二鎮(zhèn)白白交給魏氏。 這一下子就把魏氏架在了火堆上烤。 正如魏崇山方才所言,白給的巨大好處不要,就顯得太過反常,誰都會懷疑魏氏別有所圖。 可一旦要了,魏氏就從佯攻函谷關(guān),變成了兵進中原,哪怕是做做樣子,二者需要投入的兵力,承受的后勤壓力都完全不在一個層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