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516節(jié)
小蝶跟面前這個五官清秀、臉上長著雀斑的少女很熟悉,她們到了漁村后,對方經(jīng)常帶著些魚干果子之類的東西過來,算得上是朋友。 對自己跟趙玉潔的身份,小蝶的說法很簡單很合理: 他們是從關中躲避兵災的富人家,趙玉潔是夫人她是丫鬟,但是半途遭了亂兵、山賊,家中的人都被殺了,全靠男主人與護衛(wèi)掩護,她們才勉強逃出來。 少女每回過來拜訪,都會跟小蝶說一陣話,言談舉止間,不難看出她對大家閨秀這種存在的羨慕高看,這也是她親近小蝶的原因。 “我知道了,你們去吧?!毙〉麤]打算摻和這事。 狗子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無論打漁種田都是一把好手,而且品性端正性格熱情,被看作是下一任村正的不二人選,也是眼前這個少女要嫁的人。 今天狗子跟他的娘去縣城置辦物件,卻不知怎么被官府抓了進去。小蝶不想惹麻煩,她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隱蔽自身。 就在少女轉身要走的時候,趙玉潔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們也去看看?!?/br> 小蝶訝異回頭,發(fā)現(xiàn)趙玉潔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起身,眼下正在穿衣裳。她不明白趙玉潔為何愿意蹚這趟渾水,但既然趙玉潔發(fā)了話,她就會無條件遵從。 少女見趙玉潔要同行,肯為自己的情郎助威,既感動又擔心。 趙玉潔來到門前,笑容平和:“小蝶之前沒跟你們說,其實我們是將門子弟,雖然只是旁支,眼下沒落了,無人在軍中當差,但好歹懂一些拳腳?!?/br> 說著,她指了指小蝶:“別看她嬌小纖瘦,實際上是個修行者,如果不然,又怎么能護著我逃脫亂兵、山賊的追殺呢?” 少女瞪大了眼睛,先是驚訝,而后恍然,最后看趙玉潔跟小蝶的目光愈發(fā)崇敬,高興地拍手說,既然小蝶是修行者,那一定能幫上忙。 小蝶不理解趙玉潔為何主動暴露她修行者的身份,更加不理解趙玉潔明明有傷在身,為何還要跟著奔波去縣城,受這種苦。 不理解歸不理解,小蝶跟趙玉潔兩人,最終還是坐在了漁船上,跟撐桿的漁民一起順著河流往縣城趕去。 漁村近二十戶人家,除了老人孩子,近乎是傾巢而出,聲勢十分浩大。 趕到縣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次日上午,碰巧趕上縣令開堂審案,處理的正是狗子的案子。 在漁民們趕到縣衙的時候,狗子跟他老娘已經(jīng)跪在堂中,兩人臉上都有傷,狗子鼻青臉腫的,一只眼睛偶爾往外流血,只能閉著,看起來很痛苦。 另一邊是四個男子,看起來沒什么傷。 在來的路上,小蝶已經(jīng)弄清了事情緣由: 狗子跟他娘經(jīng)過縣衙門前大街的時候,四個喝了酒的男子撞倒了狗子他娘,還沒等狗子說話,四人便叫嚷著狗子他娘走路不長眼,對其一頓拳打腳踢。 親娘被打,而且是被四個男子歐打,狗子哪里會有半分猶豫?他是個人,又不是狼心狗肺的畜生,為了保護親娘,當場便跟四個男子扭打在一起。 他雖然身體強壯,到底是以一敵四,吃了不少虧。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結果是狗子被當場抓進大獄,另外四個男子啥事沒有。 跟他們一起到縣城置辦物件,打架時沒在一起的漁民,得知此事后立即跑回漁村,將此事告訴了大伙兒,這才有眾人來縣衙的場面。 “陳二,你在縣衙門前當街行兇,事情明了證據(jù)確鑿,本官現(xiàn)在判你四年刑期,你還有什么話說?”光明正大四字匾額下,滿面威嚴的縣令拍下了驚堂木。 漁民們聽到這里,氣得破口大罵,恨不得直接沖上去揍縣令。 狗子立即大喊冤枉:“是他們動手打人在先,小民是為了保護親娘,大人......大人不判他們有罪,怎么反而要關小民四年?!” 縣令冷哼一聲:“你傷人是事實,既然是事實,本官依律叛你有罪,合乎律法。至于旁人如何處理,那是本官的職權,你沒有干涉的權力?!?/br> 此言一出,公堂外圍觀的百姓一片嘩然。 狗子呆住了,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如何反駁,只是睜大了流血的眼睛,悲憤無助地低吼:“那請大人告訴小民,當母親被人毆打時,兒子應該怎么辦?!” 縣令老神在在:“自然是報官。” 狗子痛苦萬分:“官差趕到之前,母親被人打傷打死又如何?身為人子,難道要在一旁看著?” 縣令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隨你怎么辦。但如果你與人斗毆,亦或者傷了人,那就是觸犯了律法,要被治罪!” 狗子癱坐在地,彷徨迷茫,仿佛天塌了。 這時,圍觀者中有一名書生大聲道:“大人,律法有明文,遇到他人侵害,可以正當防衛(wèi),此案中陳二是正當防衛(wèi)!” 縣令乜斜那名書生一眼:“陳二防衛(wèi)過當,便是傷人?!?/br> 書生不服:“那四人沒有多少傷,陳二怎么防衛(wèi)過當了?” 縣令冷笑一聲:“判案的權力在本官手中,本官自有論斷,豈有你置喙的余地?” 書生嗔目結舌,氣得臉紅脖子粗:“敢問大人,若是一件案子可以有多種判法,彼此間還天差地別,那我大齊的律法到底算個什么東西? “我大齊究竟是法治還是人治?!皇朝到底是依法治國,還是依官治國?!” 縣令頓時臉色一沉,喝斥道:“給本官閉嘴!咆哮公堂,無視本官威嚴,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再敢胡言亂語,律法不饒!” 書生:“......” 百姓們的起哄聲更大了,卻被一聲驚堂木給壓了下去,小蝶已是氣得雙手發(fā)抖。 這時,狗子突然直起身問縣令: “大人要小民在母親受害時報官,可當時事情就發(fā)生在縣衙門外,還有官差在門前,如果官府能主持公道,官差為何坐視不理?” 這個情況很多人都知道,聽罷狗子這話,立即把目光鎖死在縣令臉上,都認為縣令已是無話可說,必須得認錯認栽。 誰知縣令臉不紅心不跳,淡淡道:“他瞎了?!?/br> 此言一出,堂外的漁民們頓時炸開了鍋,紛紛大罵縣令卑鄙無恥。 小蝶沉聲道:“差役收稅的時候,在車馬通過城門,分辨各種問題罰車夫錢的時候,都看得清清楚楚,可當不法之事發(fā)生在縣衙門前時,官差的眼睛竟然壞了不能用了? “你們縣衙是干什么吃的?這是個什么縣衙?這到底是光明正大的縣衙,還是專門藏污納垢的糞池?!” 聽到小蝶這番話,百姓們無不拍手叫好。 縣令瞥了她一眼,冷漠異常:“事實就是如此——你能奈何?” 饒是以小蝶的見多識廣,也不由得神色一滯。人至賤則無敵,縣令無恥到這種程度,就是仗著手里有權力為所欲為。 她還想說什么,卻被趙玉潔拉住。后者搖了搖頭。 “娘......jiejie?”小蝶不明所以。 趙玉潔看著公堂聲音平淡: “那四個人敢在縣衙門前打人,就是有恃無恐,顯然跟官府關系匪淺,這個縣令雖然不做人,但如此保庇那四個打人者,不會沒有理由。 “狗子不可能得到公正判決,你們再如何嚷嚷也沒用。 “這樣吧,你跟縣令一同去一趟二堂,幫幫狗子?!?/br> 她沒說小蝶怎么跟縣令同去二堂。 小蝶眼前一亮,精神振奮的點了點頭,開心地像個啄米的小雞。而后,她轉過身,再看向縣令時,俏麗的臉龐倏忽一肅,明亮的眸子已滿是殺機。 她一步踏出,脫離圍觀人群,挺胸走向公堂。 前面阻隔人群維持秩序的差役,見狀立即將水火棍橫過來,狗仗人勢的厲聲呵斥:“誰讓你出來的?還敢沖撞公堂不成?退回去!” 小蝶掃了他一眼。 如看石頭一般冰冷。 一剎那,差役如同被驚雷劈散了魂魄,渾身一僵雙目呆滯,滿面驚恐的軟倒在地,水火棍當?shù)囊宦暆L落在旁。 小蝶繼續(xù)向前。 縣令注意到這一幕,不由得心頭一緊,連忙大喝:“你是何人,竟敢襲擊衙役,在公堂上胡作非為?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大的罪?來人,給本官拿下!” 堂前兩側衙役們,立即前沖兩步,高舉手中水火棍,先后向小蝶砸了下來! 水火棍落下了,落在地上,跟那些沖出來的衙役一起。 沒有人看清小蝶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那些衙役倒飛出去,接二連三噗通噗通摔倒在地,一個個痛得直打滾不斷哀嚎。 其中還有個御氣境修行者,倒飛出去的時候,撞斷了廊柱,口吐鮮血當場昏迷。 異變來的太突然,讓人措手不及,豐收村的漁民們愣住了,圍觀的百姓們也都目瞪口呆,堂中的狗子和他娘則是振奮不已,如見英雄。 縣令一驚而起,嚇得滿臉紙白,額頭冷汗如雨,他想都沒想,轉身就要往后堂跑,卻在剛挪步的時候,就被小蝶一腳踹在膝蓋上,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你,你竟敢沖擊縣衙、襲擊官吏,你,你眼中還有王法......還有朝廷嗎?你就不怕成為皇朝通緝犯?!”縣令一邊不斷往后縮,一邊色厲內荏的威脅。 第五七四章 開悟 小蝶的俏臉如覆冰霜,根本不理會縣令在說什么,提起他的衣領,拖死豬一樣頭也不回的去二堂。 沿途的官吏差役仆從護衛(wèi),都被小蝶一巴掌一個拍翻在地。 到了二堂,縣令仍在不停出言威脅。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這樣做是沒有好結果的!就算你能殺了我,這大齊天下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縣令這話剛出口,就被小蝶一拳砸在臉上,吐出了一口帶著牙齒的血水。 好不容易得了清凈,聽到縣令最后那句話,揍過對方讓對方閉嘴后,小蝶擰著縣令的衣領將他提起,臉對臉俯瞰著對方,眼中盡是煞氣: “聽沒聽過‘青衣人除惡刀,世間無義我來昭’這句話?” 縣令肥碩的身軀猛地一抖,再也沒有任何掙扎,也忘了腦海里準備好的后續(xù)威脅之詞,滿心只剩下驚駭:“你,你,你.......你是青衣刀客?” 如果對方是青衣刀客,自然敢于殺官——這是他們最愛做的事,甚至是他們存在的意義; 如果對方真是青衣刀客,當然也不在乎被朝廷定罪通緝,他們現(xiàn)在可是已經(jīng)在河北造反了! 小蝶不置可否,把縣令丟在地上,背著雙手淡淡道:“你這樣做官,早晚會死在青衣刀客手里?!?/br> 縣令張嘴無言,只是不停亂抖。 小蝶走到太師椅上坐下,纖瘦的身材硬是坐出了大馬金刀的姿態(tài),充滿上位者的威壓:“知不知道諸州巡查使?” 縣令精神一振,心中燃起了些許希望:“大,大,大人是巡查使麾下?” 如果小蝶是巡查使麾下,他雖然也討不到好,但卻有極大可能保住性命。 小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繼續(xù)道:“既然知道巡查使,想必也知道飛魚衛(wèi)吧?” 縣令懵了,結結巴巴道:“大,大人是飛魚衛(wèi)的貴人?” 他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如果對方是青衣刀客,不會跟他廢話,而巡查使沒有到附近來,最大的可能是神秘莫測,而又權力深重的飛魚衛(wèi)。 小蝶懶洋洋地道:“我是誰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看見了你今日為官的做派,你這樣做官,誰都不會放過你。 “眼下是非常時期,凡給陛下臉上抹黑給陛下添亂的,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