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353節(jié)
張京微微頷首,將對方的神色納在眼底,對他們的表現(xiàn)很滿意。 劉達的羽翼不少,故而肯定有親疏遠近之分,跟著他一起說話與張京唱對臺戲的那幾個,自然就是鐵桿親信。 現(xiàn)在他們都死了。 剩下的這些,根據(jù)之前是否準備動手,又可以分作兩部分,像吳敘、韓大亮,明顯就是跟劉達關系沒那么近的,相對而言最好收服,所以張京不吝好處。 總體來說,張京對劉達這群將領的處置方案,還是殺一批、拉攏一批、孤立一批的老辦法,簡單有效,可以幫他迅速掌控全軍。 而后,張京又點了兩個既不是他的親信,也不是劉達羽翼的將領,接替被處死的另外兩人的職位,進一步表明自己的“大公無私”。 不出意外,這兩人也是受寵若驚,接令的時候,明顯對張京變得更加有禮。 后面的安排無需贅言,末了,軍令已是暢通無阻,威望達到一個新高度的張京,再度站起身來,對帳中眾將下令: “明日四更用飯,五更拔營,兵發(fā)楊柳城,與北胡蠻賊決戰(zhàn)!” 眾將齊聲應諾:“領命!” 第四一六章 先下手為強 汴梁。 坐在皇案前的地臺上,趙七月望著滿殿文武大臣、世家寒門顯貴,面無表情。 下面的人在說什么,她聽了,同時也在思考自己的處境。 戰(zhàn)報已經(jīng)去了洛陽,算算時間,此時宋治該知道河柳村大捷的消息了。 宋治會有什么反應?是狂喜還是猜忌?接下來會有什么舉措? 對于前兩個問題,趙七月很容易就能想到。入宮多年,雖然沒有子嗣,也不受宋治待見,但對這個大齊皇帝,趙七月還是頗為了解。 至于最后那個問題,趙七月自己拿不太定主意。 不過不要緊,她有人為她參謀。而且是早就有了的事先參謀。 在她回汴梁這件事上,趙寧在給她的信上,跟她說過一個完整計劃,對不同的情況有不多的預案。 今日這種局面是最順利的階段性結果之一,當然在趙寧的計劃之內(nèi)。 所以趙七月不用去思考,也知道此時該做些什么。 眼前,孔嚴華跟韓昭在爭論的,是要多少大軍進攻楊柳城,以及由誰主攻的問題。 對這兩個問題,趙七月已經(jīng)給過答案:調(diào)動八成大軍,張京主攻。但是很顯然,孔嚴華不太贊同。 孔嚴華為何不贊同,他又提出了什么意見,趙七月沒在意,也沒打算認真思索。 原因再簡單不過,她的方案就是最合理的,孔嚴華不過是為了反對而反對,跟她爭權爭勢爭影響力而已。 所以她沒必要理會。 但她想不理會,不代表就能對孔嚴華的意見真的視而不見。 對方有寒門官員的支持,而現(xiàn)如今的汴梁、中原,寒門的力量,無論文官武將還是他們控制的軍隊,都比世家要強。 孔嚴華有跟趙七月分庭抗禮的資本。 趙七月如果想要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就必須解決孔嚴華這個寒門官員的領頭羊。 在孔嚴華跟韓昭的爭論稍微緩和時,趙七月開了口:“調(diào)遣多少軍隊攻打楊柳城,以及誰來主攻的問題,本宮已有決斷,無需再議。” 孔嚴華當即表示不服,上前一步就要反駁。 趙七月冷下臉來:“這是軍令,違令者斬!” 孔嚴華神色一滯,作為參知政事,他雖然有議事發(fā)表見解的權力,但趙七月手握皇帝給予的虎符,是戰(zhàn)時主帥,既然下了軍令,他便無法違抗。 至少不能在明面上違抗。 見孔嚴華退了回去,趙七月繼續(xù)道: “河柳村一戰(zhàn),我們雖然勝了,但勝得僥幸,若非找出了阿魯溫予以陣斬,以當時的戰(zhàn)況,大軍并無勝算,而一旦對方的增援趕到,敗陣的就會是我們。 “北胡軍隊戰(zhàn)力強橫,雖然眼下只有六萬之眾,但據(jù)城而守,我們即便糾集數(shù)十萬大軍,以王師眼下的戰(zhàn)力,要收復楊柳城并不容易。 “河柳村一役暴露出王師中的很多問題,這些問題不解決,我們就難以奪下楊柳城,而這些問題中最大的一個,便是軍中修行者不足。 “汴梁城空有許多世家的修行者,但隨軍征戰(zhàn)時,卻因為跟軍中部曲不熟悉,也不通曉戰(zhàn)陣,跟將士們毫無配合可言。 “甚至因為行動不當,而給己方造成麻煩,妨害了己方將士的作戰(zhàn),十成戰(zhàn)力只能發(fā)揮三成。” 說到這,趙七月頓了頓,目光在眾臣身上掃過。 如陳詢、韓昭韓術、章琰等,知道河柳村一戰(zhàn)詳細情況的世家顯貴們,聽了趙七月的分析,都是點頭認同。 對趙七月“十成戰(zhàn)力發(fā)揮不出三成”的論斷,也都沒有任何意見。 等到趙七月停下來,他們都把目光投向趙七月,希望對方能有解決辦法。大家都不蠢,明白這個問題必須妥善解決。 要是這個問題不解決,各個世家的修行者再多,也經(jīng)不起慘烈戰(zhàn)事的消耗,不用多久就得實力大減。屆時無需寒門官員爭什么,他們就自動家勢衰落了。 尤其是陳詢跟蔣氏、韓氏的官員,因為自家修行者在河柳村一戰(zhàn)中,傷亡不小,此刻眼神都飽含迫切之色。 國戰(zhàn)之前,有些實力不俗的世家雖然私下培養(yǎng)了私軍,但那樣的世家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世家并沒有建立規(guī)模值得一說的私軍,頂多就是增加了一些爪牙。 趙七月接著道:“在場的不乏將門族人,理應知道,要避免河柳村一戰(zhàn)中的問題反復出現(xiàn),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世家修行者充入軍中,擔任軍職。 “惟其如此,世家修行者們才能跟軍中部曲配合行動,融入到戰(zhàn)陣戰(zhàn)法中,并且最大限度增強軍隊的戰(zhàn)力。 “北胡大軍之所以強,最關鍵之處便是修行者眾多,只要我大齊王師軍中的修行者數(shù)量,不輸給他們,便有了正面較量的基礎。 “這對大軍有益無害,而且是莫大增益!” 聞聽此言,殿中的大臣們無不是神色大變。 世家官員們,自然是喜上眉梢,欣喜無限。孔嚴華等寒門官員,則是驚駭無度,憤怒不已,好似被踩了尾巴。 原因不是這樣做是不是對增強軍隊戰(zhàn)力有益,對國戰(zhàn)大局有幫助,而是另外一個層面:一旦世家修行者進入軍中任職,就是給了他們掌握兵權的機會! 這些世家修行者中不乏高手、精銳眾多,只要在軍中站穩(wěn)了腳跟,必然能很快掌控局面。 對世家來說,這是莫大的好事。 但對孔嚴華等立志打壓世家,為宋治中央集權、加強皇權效命的寒門官員來說,這就是怎么都無法接受的噩耗! 朝廷設立團練使、防御使,招募流民組建新軍,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削弱將士世家的權勢,替代將門掌握的府兵。 現(xiàn)在讓世家去掌握新軍的兵權,那之前的一切努力不是都白費了? 孔嚴華斷然不能接受這樣的局面,他馬上出言反對:“皇后娘娘,此事不妥!” “為何不妥?”趙七月知道孔嚴華會反對。 孔嚴華略一思量,便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楊柳城大戰(zhàn)在即,軍中將職不易大規(guī)模調(diào)動,否則軍心必然不穩(wěn)。” 趙七月道:“不必調(diào)動將職,只需要增加一些副職,所有進入軍中的世家修行者,都擔任副職即可?!?/br> 孔嚴華張了張嘴,這樣一來確實沒大問題了,要說不滿,也應該是世家修行者不滿,畢竟臨時增加的副職,絕對不可能像原有的副職那樣有權力。 但對世家而言,只要族中子弟能夠進入軍中,那就是莫大幸事。等到站穩(wěn)腳跟,往后隨著戰(zhàn)事進行,必然多的是染指實權的機會。 孔嚴華轉(zhuǎn)眼又想到了一個理由:“軍中臨時增加這么多修行者,必然導致原有的齊整作戰(zhàn)隊列出現(xiàn)混亂...... “這些修行者到了軍中,卻沒有時間訓練,熟悉戰(zhàn)法,真到了戰(zhàn)場上,跟士卒配合不好,行動失據(jù),只怕反而會誤事!” 趙七月照本宣科一樣的道:“以戰(zhàn)代練即可,最好的訓練無過于實戰(zhàn)。 “當年鳳鳴山之役,我趙氏也有很多修行者,是臨時調(diào)入軍中,但到了戰(zhàn)場上,卻也迅速形成了戰(zhàn)力,最終贏得了戰(zhàn)爭?!?/br> 孔嚴華還想說什么:“臣認為......” “孔大人!”趙七月陡然眉眼一凜,“你休要胡攪蠻纏。軍情如火,豈容你在此逞口舌之利?再敢多言,休怪本宮不給你留顏面!” 孔嚴華被當頭棒喝,又驚又怒。 他思緒百轉(zhuǎn),霎時便拿定了注意,遂將官帽取下,放在了地上,下拜行禮,作悲痛狀,聲音蒼涼道: “皇后娘娘,臣就算不要這烏紗,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軍陷入混亂,無數(shù)戰(zhàn)士枉死沙場,耽誤了國戰(zhàn)大局與江山社稷! “無論皇后娘娘說什么,臣都要進言:此法不可取,請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世家修行者進入軍中,這是滔天的大事,關系著宋治的國策,要是他此時不盡力諫阻,來日必定獲咎于宋治。 另外,他也不相信,以趙七月的身份、在宮中的處境,以及剛到汴梁執(zhí)掌大權的情況,會真的敢對他這個參知政事怎么樣。 其三,等到河柳村大捷與中原戰(zhàn)局扭轉(zhuǎn)的情況,傳到宋治面前,對方肯定會做出應對,也必然不能坐視趙七月掌握大權,一定會派得力人手來汴梁代替趙七月。 此時他就算受些委屈,那也只是暫時的,等到趙七月被換掉,他今日的委屈,來日就變成了可以在宋治面前夸耀的功績! 所以孔嚴華態(tài)度堅決,以辭官不做來要挾趙七月,要對方終止將世家修行者充入軍中的打算。 趙七月臉上沒什么格外的表情,就好像并無參知政事以辭官為要挾這件很嚴重的事,她的目光落在孔嚴華身后幾名寒門顯貴身上: “還有誰要違抗本宮軍令,不妨一起站出來?!?/br> 幾個本就要附和孔嚴華的官員,聞言立即拜了下去,同樣取下官帽,并請趙七月收回命令。 而陳詢等世家官員,則已經(jīng)跳出來指摘他們。 在局面進一步失控,有更多寒門官員下拜之前,趙七月站起了身,眉眼冷漠的對眾臣道: “本宮身為皇后,手握兵符,替陛下執(zhí)掌汴梁軍政大局,竟然還有人為了世家、寒門爭斗的私利舊事,而不顧圣命與國戰(zhàn)勝負,執(zhí)意違抗本宮軍令! “你們的公心何在?真當本宮是軟柿子? “想辭官?好啊,本宮成全你們!來人,把參知政事等人,都給本宮扒掉官服,丟進大獄!沒有本宮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還有誰不服本宮軍令,想要擾亂超綱,跟陛下的圣命作對的,都站出來,讓本宮好好看看,這大齊的朝堂上,到底還有多少亂臣賊子!” 她句句不離圣命,扯虎皮做大旗,很多寒門官員頓時投鼠忌器。 皇朝上下摒棄黨爭,同心協(xié)力共赴國戰(zhàn),是宋治早就聲明過無數(shù)次的。 現(xiàn)在宋治又給了趙七月兵符,讓她回汴梁來主持大局,聽了趙七月這些話,見到她如此有底氣,這些寒門官員就不得不思量,宋治讓趙七月回來,極有可能本就是為了借她的世家子弟身份,來讓世家寒門同心。 一時之間,沒有寒門官員再站出來。 孔嚴華倒是知道趙七月在混淆視聽,只可惜他已經(jīng)無法開口。 帶著人進殿的孫康,第一個就把他給制伏在地,用修為之力壓制了他的口舌,讓他只能無聲的被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