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346節(jié)
“該到了......怎么還沒來?” 博爾術(shù)皺了皺眉頭。 ...... 初見趙七月帶著孫康出現(xiàn),陳安之暗暗松了口氣。 但只是轉(zhuǎn)瞬,他一顆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情不自禁緊張起來。 此時此刻,陳安之并不是擔(dān)心趙七月跟孫康聯(lián)手,不能戰(zhàn)勝同為王極境初期的兩個北胡高手。 大家修為差不多,眼下還未交手,勝負(fù)尚在兩可之間。 讓陳安之極度擔(dān)心的對象,只有一個。 那就是天元可汗。 天人境的元木真! 尋常情況下,兩軍交戰(zhàn),萬人的規(guī)模,的確是怎么都不算小,足夠引起王極境的關(guān)注,但卻不足以讓天人境過多重視。元木真不出現(xiàn)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可四個王極境的交手,影響就不小了,天元可汗極有可能現(xiàn)身! 問題的關(guān)鍵還不在這里。 此戰(zhàn)勝負(fù),遠(yuǎn)不是萬人戰(zhàn)損那么簡單,它關(guān)系的是整個中原戰(zhàn)局!此戰(zhàn)要是齊軍勝了,張京率領(lǐng)大軍主力趕來,就會形成反撲之勢,直取楊柳城! 北胡大軍立足未穩(wěn),立時就會陷入全面被動。 就算十萬齊軍奈何不了六七萬北胡大軍,但中原的齊軍可遠(yuǎn)不止這點。 汴梁的三十萬駐軍,加上原本打算支援鄆州,卻還沒有走遠(yuǎn)的王師,若是數(shù)十萬大軍包圍楊柳城,將北胡大軍鎖死在一隅之地,那么中原戰(zhàn)局的大勢,立馬就會有根本性改變! 念及于此,陳安之不能不緊張。 他知道,一旦今天他們敗了,趙七月、孫康敗了,那么中原戰(zhàn)局也就徹底亂了,汴梁守不住,整個國戰(zhàn)大局也會陷入無底深淵! 要想贏,贏得此戰(zhàn)贏得未來,除非元木真不露面。 也就是事實果真如趙七月在汴梁時所言,元木真在晉陽被趙氏高手擊敗了! 可這話也就是趙七月說過而已,誰也沒有見過。 事實到底如何? 出戰(zhàn)之前,大家憑著一股不怕死的血氣之勇,想要為家族為國戰(zhàn)大局為皇朝存亡舍命拼一個未來,對這個問題可以視而不見,大不了一死而已。 而到了此時,這個問題就變得迫在眉睫。 陳安之怎能不如坐針氈? 他擔(dān)心的地方還不止于此。 就算元木真不出現(xiàn),趙七月、孫康也未必能贏。 眼下的汴梁,眼前的這一戰(zhàn),大齊就只有兩個王極境! “二......二當(dāng)家,楊柳城的北胡王極境高手,是不是就只有這兩個?”陳安之左顧右盼,最終只能向扈紅練詢問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該期待誰。 扈紅練淡淡瞥了他一眼:“陳公子這話問得有趣,我又沒長一雙天眼,哪里會知道這些?” 陳安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他情志郁結(jié)的時候,扈紅練莞爾道:“不過呢,我不知道的事,不代表別人不知道?;屎竽锬锛热粫鰬?zhàn),就不會是送死?!?/br> 陳安之對這話不認(rèn)同:“我們這趟出戰(zhàn)就是拼死的,皇后娘娘既然甘愿以身犯險回汴梁,只怕也是會為了國家存亡的一線生機,而不吝殊死相搏!” 扈紅練怔了怔,而后點了點頭,“你這話說得不錯,國家都要亡了,愿意舍身忘死的人,的確會有很多。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就算皇后娘娘不惜一死,你覺得公子會不會讓她戰(zhàn)死?” 這回輪到陳安之怔了怔:“這也是寧哥兒不讓就能行的?” 扈紅練又是奇怪的看了陳安之一眼,嘆息道: “陳公子,有些事,你是真的沒想過啊?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以你跟公子的交情,稱呼皇后不是應(yīng)該也叫一聲‘姐’嗎,怎么會一直叫皇后娘娘?” 陳安之眼神一黯,默然低頭。 不是不愿,只是因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覺得自己不配了。 扈紅練看向半空,幽幽道: “對公子來說,他的jiejie嫁入皇宮為后,是為了趙氏一族。這些年來,皇后受了這么多委屈,公子已經(jīng)覺得虧欠她太多,又怎會讓皇后娘娘赴死?” 聞聽此言,陳安之張了張嘴,五味雜陳。 ...... 戰(zhàn)斗開始了。 陳安之抬起頭。 他看到趙七月拖起戰(zhàn)斧,迎著北胡王極境沖了過去!他看到戰(zhàn)斧高高舉起,在層云翻滾的半空,劈出了一道道閃電,斬出了一道道斧影。 閃電劃破長空,斧影斬開蒼穹。 他看到滿天飛舞的斧影,像是花園里絢麗的蝴蝶。 他看到斧影劈開了領(lǐng)域漩渦,看到斧影斬毀了刀光。 他看到天空爆開的團團真氣,將蒼穹攪得光怪陸離。 趙七月只攻不守,招式兇猛,處處透露出必殺意志。 陳安之看得無比專注,以至于遺忘了時間的流逝。 或許過了很久,或許只是片刻間,那名跟趙七月對戰(zhàn)的北胡王極境,被丈長的戰(zhàn)斧砸中了身體,在極為刺耳的慘叫聲中,當(dāng)空碎為了一大片血色齏粉! 趙七月勝了! 真氣流溢的風(fēng)潮中,拖著戰(zhàn)斧的她當(dāng)空而立,長發(fā)飄飄,如一卷鋪開的水墨畫,衣裙颯颯,好似一朵盛開的百合花。 而她身上流露出的強悍修為與殺人余威,則給人一種金戈鐵馬的霸氣,令人心神震顫不能直視。 這一刻,陳安之眼眶泛紅。 他心中再無雜思。 只是覺得很感動。 元木真,天人境的天元可汗,他沒有出現(xiàn)。 他果真是被擊敗了! 眼下,趙七月?lián)魵⒘吮焙鯓O境,大軍這一戰(zhàn)便是勝了!他的殊死作戰(zhàn),陳氏修行者的死不旋踵,大軍的死傷無數(shù),因為趙七月這一勝而沒有白費。 汴梁能夠保全,中原戰(zhàn)局不復(fù)傾覆之憂,包括陳氏、蔣氏、韓氏等各世家在內(nèi),中原的所有齊人軍民,都將迎來完全不一樣、充滿希望的明日! 在皇帝戰(zhàn)敗出逃,社稷朝不保夕,皇朝看似已是大廈將傾、狂瀾既倒的無盡黑暗中,耀眼的大片光明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終于還是落在了這片土地上! 這一切的關(guān)鍵,追根揭底竟是因為趙寧精妙布置,他把親朋好友都照顧得很好,保護得很周到,并且在此之上做到了顛覆國戰(zhàn)大局! 為了做到這一切,趙寧一定是嘔心瀝血。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一定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 曾經(jīng)混跡燕平市井,跟紈绔們爭風(fēng)吃醋、打架斗毆的少年,終究是在皇朝最需要一根柱石的時候,及時成長為了參天大樹! 身為大小廝混在一起,朝夕相處的兄弟,在此之前,陳安之姑且不曾看到對方的殫盡竭慮,不曾體察到對方的苦心孤詣,這世間還有誰能盡知對方的不易? 無數(shù)個未雨綢繆的日夜,該是何等的獨孤枯寂。 他不曾理解對方的奮斗,對方卻一直都理解他的艱難;他不曾幫助到過對方,對方卻將他跟陳氏一族,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這一刻,陳安之再也抑制不住心緒的激蕩,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淚水流過布滿血污的臉,從下顎匯聚著滴答而下。 “這就哭了?” 扈紅練在一旁嘖嘖出聲,像是看見了稀奇,“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陳公子你這是唱哪出?” 陳安之坦然笑道:“年少時,總覺得大丈夫流淚再是矯揉造作不過,如今歷經(jīng)世事沉浮,遍嘗人間辛酸,才終于體會到,人世有太多可以熱淚盈眶的東西。 “沙場之上慷慨赴死的同袍,家國危亡時的大義熱忱,個人身不由己的絕望,物欲橫流世界里的純摯真情,都值得浮一場大白流一把熱淚?!?/br> 扈紅練輕掩紅唇,嫣然一笑:“卻不知陳公子此時的這把淚,是為何而流?” “為兄弟!” “哦?滋味如何?” “暖如烈陽!” 第四一零章 挽狂瀾于既倒(20) 博爾術(shù)忽的眼神一凜。 西南方空蕩蕩的天際下,終于有大修行者的身影出現(xiàn)了。 他心頭一喜。 但這份喜悅還來不及擴散,他便注意到趙寧從城頭飛出,忽然靠近了他不小距離。 在他轉(zhuǎn)頭看向趙寧的時候,對方臉上掛著他不能理解的揶揄笑容,用他意想不到的戲謔口吻開了口: “博爾術(shù),兩軍將士正在城頭殊死搏殺,你我身為主帥,卻在一旁隔岸觀火,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博爾術(shù)只覺得啼笑皆非,他不知道趙寧哪里來的底氣,竟然在這個時候主動靠近,向他挑釁——這不是送死么? 博爾術(shù)笑出了聲:“趙寧,本王佩服你的勇氣,只可惜,你實在是太蠢了些,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趙寧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呵呵笑道: “趙某的項上人頭在此,你若是有本事,自來取走便是。你看,你一直在等的幫手也來了,大好機會不容錯過,快快動手才好?!?/br> 見趙寧如此囂張,博爾術(shù)怒上心頭,到了這份上,他哪里還會容許對方如此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