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胡虜，誰給你的資格敢自稱為‘朕’？鸚鵡學(xué)舌不知所謂！一個蠻荒之地的放羊人，也敢對我煌煌大齊出言不遜，你難道忘了百年前的慘痛教訓(xùn)？！”

    面對宋治氣勢洶洶的舉止，天元可汗淡淡的哂笑一聲：

    “在朕之前，千百年的歷史歲月中，只有你們中原的皇帝能夠自稱為朕，如今朕現(xiàn)世了，規(guī)矩自然就得改變，從今往后，就只有朕跟朕的后人能自稱為朕；

    “在朕之前，草原與中原的萬千場正面戰(zhàn)爭中，最后的贏家總是中原皇朝，但自這一戰(zhàn)起，你我攻守易行勝負改換，勝利者只會屬于我孛兒熾君一族；

    “在朕之前，中原這山靈水秀、繁花似錦之地，一直都是你們中原人自己做主，現(xiàn)在朕來了，這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所有子民百姓，都將歸屬于朕！

    “宋治，你要知道，當朕降臨后，這天下就只有一人能夠稱帝，那便是朕！你若識相，就乖乖跪地投降，朕若是心情好了，賞你一個公侯爵位也未嘗不可?！?/br>
    天元可汗這番說起來淡然，但在所有人聽來卻擲地有聲的話剛剛說完，天子行宮中，大量御氣境修行者當場跪拜于地，就像是百獸見了虎王，只能選擇臣服。

    那些苦苦支撐的元神境修行者，也多是嘴角溢血，痛苦難當。

    他的話，仿佛就是圣旨，是天書，字字至理，不可忤逆。

    反倒是城中沒有修為的普通百姓，無法感受到修為氣機的威壓，只是覺得天元可汗神威如日，有種不可置疑的氣魄，雖然震顫畏懼，卻并沒有當場跪下。

    “元木真！你怎敢如此猖狂！”

    宋治被天元可汗一番話，給刺激得青筋暴突、五官扭曲。

    若是別人這樣說也就罷了，他揮揮手就能滅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但說這話的人是天人境的天元可汗，是確實有可能將這些言語變成現(xiàn)實的敵人，宋治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威脅與輕蔑，就再也無法坐視。

    只聽一聲大吼，宋治身上真氣上涌，在漫天血河中沖出了一道百丈漩渦，無數(shù)晦澀深奧的字符，在領(lǐng)域中載沉載浮，撐起一片與血色蒼穹迥然不同的異象。

    他大袖一甩，一柄劍身符文密布、匯聚成龍形的三尺青鋒，便已握在手中，當下沒有半分遲疑，縱身飛速攻向天元可汗，同時招呼所有王極境修行者：

    “隨朕誅賊！”

    隨著真氣激活符文陣列，一道龍氣從長劍上噴薄而出，眨眼間便已長達百丈，高亢響亮的龍吟聲中，張牙舞爪的巨龍飛天而起，直取天元可汗！

    身為大齊皇帝，王極境中期的修行者，在強敵攻至面前時，饒是明知自身修為不如對方，手持天子劍的宋治也不懼一戰(zhàn)！

    天元可汗掃了宋治手中的長劍一眼，雙眼微微一亮，輕輕頷首：

    “天子劍，傳聞是南朝十大奇兵之首，擁有鎮(zhèn)壓天下奇兵之威，如今觀之，氣度不俗，的確是世間罕有的神奇。

    “只不過，如此奇兵，落在你手里實在是可惜了。以你王極境中期的境界，憑此就像跟朕抗衡，也委實是癡人說夢。

    “朕令：天子劍，歸于朕手！”

    最后七個字出了口中，天元可汗并未有任何大的舉動，只是伸出手，向著攻來的宋治簡單一招。

    瞬息間，異變陡生！

    剛剛還氣勢勃發(fā)，好似能夠吞噬萬物的龍氣，在眨眼間崩散于無形！

    明明被宋治緊握在手中的天子劍，竟然不由分說脫離了掌控，自行飛到了天元可汗手里！

    這一幕發(fā)生得太快，也太過詭異，震得宋治都有片刻的茫然失措。

    下一瞬，他急忙抽身后退。

    與此同時，數(shù)名已經(jīng)攻向天元可汗，調(diào)動全部真氣，沖破血河天穹形成領(lǐng)域之力的王極境，也是禁不住心驚rou跳。

    “果然是好劍。只不過，還不足以讓朕使用?！?/br>
    天元可汗得了天子劍，只是略一打量，就不甚在意的將其收了起來。而后，他看向那些王極境修行者，再度伸出了手掌，對向一個個王極境領(lǐng)域：

    “朕令：潰散?！?/br>
    一個個好不容易，沖破血色蒼穹帶來的壓迫力，支撐起來的真氣漩渦、王極境領(lǐng)域，在天元可汗話音落下時，一個接一個崩碎當場，化于無形！

    就像是水泡破裂，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包括宋治在內(nèi)，這些被強行滅了領(lǐng)域之力的王極境們，無不氣息大跌，嘴角溢血，臉色灰敗，難受的像是被萬箭穿心！

    他們不敢有片刻停留，全都拼盡全力撤回。

    這一刻，所有看向天元可汗的眼神，都充滿恐懼，再也不敢貿(mào)然靠近。

    天元可汗的手段，讓他們?nèi)鐗嬌顪Y，絕望不已。

    那是四個字就足以形容，卻讓所有人都陷入恐慌的力量——言出法隨！

    第三七二章 天元可汗（3）

    言出法隨，這是世間力量的極致描述。

    然而天下皆知，世間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這一點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

    手中握有權(quán)力的官員，一聲令下，麾下屬吏就能立即出動。

    讓他們拆房就拆房，讓他們修路就修路，讓他們打人就打人，讓他們收錢就收錢。

    讓百姓往東百姓不敢往西，讓百姓做事百姓不敢不做，讓百姓滾開百姓不敢不走。

    富甲一方的權(quán)貴、商賈，只要以利益、銀子作為砝碼，手下的伙計也不敢不聽話。

    叫他們把山挖了便能把山挖了，讓他們喝三碗酒他們便不能只喝兩碗，讓他們扮戲子他們便不能扮強人，讓他們學(xué)狗叫他們便不能學(xué)貓叫。

    這便是言出法隨。

    不過這只是部分意義上的言出法隨，有些事情，官員讓屬下做屬下一不定會做，商賈讓伙計做伙計也不一定會做。

    一國之內(nèi)，唯一一個能差不多做到完全意義上言出法隨的人，只有皇帝。

    皇帝要殺人，只需要宣布對方是罪人，自有整個朝廷、整個國家為他殺人；皇帝要開山挖河，只需一紙詔書，就會有十萬民夫；皇帝要發(fā)動戰(zhàn)爭，只需為敵國安上種種惡名，那就會伏尸百萬血流成河。

    然而即便是皇帝，也只能命令人，不能讓山川物件聽他的話。

    但此時此刻，天元可汗一言既出，無論是天子劍，還是數(shù)個王極境領(lǐng)域，都在剎那間聽了他的話。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言出法隨！

    “天人皆聽其令，萬物莫能不從，這——便是天人境！”

    收回手掌的天元可汗，俯瞰汴梁顧盼自雄，發(fā)出了自己主宰一切的宣言。

    作為世間最強修行者，他的話讓所有修行者膽戰(zhàn)心驚。

    這一刻，眾人都意識到，天元可汗的確有一人對一城的實力！

    宋治咬緊了牙關(guān)，心中怒火如潮、恨意滔天。宋光義憂愁不已，面如死灰。王極境還能勉強穩(wěn)住陣腳，雖然懼怕但不至于退縮。

    而元神境、御氣境的修行者，則大多是惶恐的渾身發(fā)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者不知幾何，有些原本站在高處的人，甚至縮進了屋子里。

    另有一些修為不濟，心智不堅的人，則是兩腿一軟，當場跪倒、坐倒在地，甚至還有人流淚滿面、當場失禁，嚇得六神無主。

    一座原本秩序井然、繁華漂亮的汴梁城，在頃刻間丑態(tài)百出。

    掠出宮苑剛到附近不久的趙玉潔，原本打算站到宋治身邊，展現(xiàn)自己作為他的女人，愿意跟他面對任何艱難的立場。

    但當她感受到血色蒼穹的無雙威壓后，就在宮門前停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半分。

    此刻眼見宋治等人攻勢受挫，被天元可汗隨意拿捏，根本沒有抗衡天元可汗的能力，心里就再沒了要露頭的意思。

    她甚至在瞬息時間就做好了準備，一旦形勢不對，就立即遠遁千里，保命為上。

    她甚至將自己的氣息掩藏了一些，免得引起天元可汗的注意。

    皇后趙七月仍然拖著戰(zhàn)斧，站在大殿的屋脊上，抬頭望著不可一世的天元可汗，眉眼間看不到什么情緒。

    她似乎對這一幕并不意外，又似乎早已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因為胸中有丘壑，她不曾像宋治一樣惱羞成怒，更不曾像別的修行者一樣驚慌無度，因為知道自己往后該干什么，所以她穩(wěn)如泰山。

    在整個汴梁城中，她的這副神態(tài)讓她看起來超脫世外，同天元可汗一樣高深莫測——哪怕她的境界還只是王極境初期。

    她的這番氣度，讓天元可汗終于注意到了她。

    “不愧是趙氏的人，到了滿城喪家之犬的時候，還能不動如松堅似磐石。趙氏能給朕造成一些麻煩，看來是確有道理在。”

    天元可汗看了大齊皇后一眼，欣賞之意溢于言表，這番話表明，他雖然看起來目空一切，但實際上并不曾妄自尊大，該他知道的事，他一件都沒少知道。

    說到這，天元可汗哂笑一聲，乜斜著宋治道：“都說南朝多豪杰，可在朕看來，這滿城男兒還不如一介女子，真是羞煞人也?！?/br>
    宋治臉色難看至極。

    看他的眼神，如果自爆能夠拉著天元可汗同歸于盡，他一定會認真考慮一番。

    其實整個汴梁城中，雖然有很多人形容不堪，舉止丟人，但還有不少人意志堅定，雖然對天人境的力量十分恐懼，但卻頑強不退的與天元可汗對峙。

    哪怕他們境界低微，連飛上長天跟天元可汗交手的資格都沒有，也都脊梁不折。

    只不過這些修行者雖然不畏不懼，但卻沒有一人如趙七月這般淡定出塵，不動聲色。

    天元可汗好整以暇的抖抖袍袖，不容置疑地對宋治道：

    “宋治，朕今天既然來了，你就已經(jīng)沒有選擇，要么立即跪地投降，要么朕讓你們灰飛煙滅，再接收汴梁?，F(xiàn)在，馬上回答朕，你意欲如何？”

    天元可汗的每句話，均響徹在每一寸汴梁土地，此時他向宋治下達了最后通牒，全城軍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投向了行宮方向。

    皇帝會投降嗎？

    大齊皇朝這就要亡了？

    在所謂的盛世巔峰，大齊的國祚真就要戛然而止？

    從來沒有被草原王朝真正擊敗過的中原皇朝，現(xiàn)在大齊卻要被北胡滅了？

    中原大地上的齊人，就此要被草原人統(tǒng)治？

    祖宗疆土與祖宗榮耀，就此便要不保？

    強盛千年，先賢無數(shù)，底蘊深厚的中原皇朝，竟然會倒塌的如此簡單？

    無論是身份顯赫的修行者，還是柴米油鹽的普通百姓，在這一刻都感受到了莫大的荒誕、恐懼、悲憤、迷茫。

    可如果不呢？

    天人境的天元可汗，有誰能夠戰(zhàn)勝？

    皇帝和數(shù)名王極境聯(lián)手，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言出法隨的手段給破了領(lǐng)域，現(xiàn)在還有誰能阻止天元可汗？

    大齊沒有天人境，而王極境中期根本無法與天元可汗匹敵。

    唯一的王極境后期，皇朝的鎮(zhèn)國公，大都督府大都督，還不在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