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34節(jié)
唯一還站在徐知遠身邊的,是陳安之。 陳安之怔怔望著趙寧持槍而立的身影,哪怕是隔了百步,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令人顫栗的殺氣。 好像對方不是混跡市井的少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紈绔,而是在尸山血海中拼殺多年、百戰(zhàn)余生的無雙悍將! 那股殺氣,讓他也心底發(fā)怵。 說到底,十六歲的世家子弟,沒誰跟人以命相搏過,無論是戰(zhàn)技還是心理素質,都還停留在少年人階段。 擂臺官吏叫人上臺,卻沒人應聲,他換了好幾個名字,趙寧面前依舊空蕩蕩的,沒有對手現(xiàn)身。 陳安之張了張嘴,又看了看四周,哭笑不得。 他原本跟魏無羨商量好了,在這里呆一段時間,接受徐知遠的“威逼”后就上臺,然后在跟趙寧交手時,將徐知遠逼迫門第俊彥的事,給當眾宣揚出來。 并且添油加醋,說徐知遠一定要代表文官集團,將趙寧這個將門驕子擊敗,取得擂臺較武的最終勝利,好證明士人門第比將門勛貴強,讓將門在門第面前抬不起頭云云。 他自己就是門第俊彥,說這些話可信度自然不低。 而魏無羨則在擂臺下,裝作惱火的跟他對罵,兩人通過言辭的激烈交鋒,千方百計侮辱將門,達到讓將門子弟不堪其辱,血氣上頭、同仇敵愾的效果。 最后,魏無羨再號召將門團結,就有很大可能讓將門子弟,放棄跟趙寧交手。 本來陳安之都打算上臺了,孰料趙寧“兇性大發(fā)”,用血腥手段將對手一一擊敗,現(xiàn)在根本不用他去說什么,都沒人再出現(xiàn)于擂臺。 “寧哥兒真是威武??!” 陳安之望著趙寧的身影,忽然覺得對方好似長高了好幾尺,顯得格外偉岸。 他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覺得與有榮焉,并暗暗發(fā)誓,自己也要努力修行,以后好像趙寧這樣萬眾矚目。 魏無羨也跟陳安之差不多想法。 擂臺官吏叫了半天,也沒人上臺,索性放下名冊,大聲道:“甲字號擂臺,可還有人上臺挑戰(zhàn)?” 徐知遠剛想叫陳安之上去,后者先一步腳底抹油,眨眼就不見了蹤影,這讓他臉上陣青陣白。 抬頭望向趙寧,他恨得咬牙切齒。 有心想要上去撲滅對方的囂張氣焰,卻又因為自覺毫無勝算,提不起勇氣,他又不傻,看了七十幾場較量,哪里還能不知,自己根本不是趙寧對手? “這混蛋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強的,他竟然隱藏得這么深,還隱藏了這么久!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 徐知遠很清楚,徐明朗可是以一件一品符兵作為籌碼,賭趙寧不能站到最后的。 就在他心情忐忑、遲疑不決的時候,卻見擂臺上長身而立的趙寧,手中長槍遙遙向他一指。 趙寧聲若洪鐘:“徐知遠,你曾三番兩次當眾挑戰(zhàn)本公子,大言炎炎,要在秋獵擂臺上讓本公子哭爹喊娘,怎么,事到臨頭卻做起縮頭烏龜,不敢上來了?” 無數(shù)雙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徐知遠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第四三章 認輸 徐知遠還未當眾受過如此羞辱,頓時臉紅脖子根。 面對一雙雙或探究,或幸災樂禍,或鄙夷的目光,再看看趙寧居高臨下,用長槍遙指自己的霸道,徐知遠如芒在背,如陷油鍋,哪里還能坐得住。 “趙寧!你休要如此囂張!”徐知遠低吼一聲,奔至擂臺。 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沒有選擇,身為徐氏俊彥,當朝宰相之子,若是被人在人前這般侮辱,都不敢出來一戰(zhàn),他日后也就沒臉活人了。 上了擂臺,徐知遠長吐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已經(jīng)到了交手之時,就得心無雜念,一心求勝。他看向趙寧,尋找致勝之法。 “趙寧這廝鏖戰(zhàn)七十多場,從早上打到傍晚,雖然每場都勝的干脆,從未超過三個回合,但事到如今,已經(jīng)是身心俱疲。” 徐知遠目光閃動,趙寧身上傷口不少,有些地方還在往外滲血,雖然衣衫已經(jīng)換過,但血跡卻很明顯,整個人臉色也有些發(fā)白。 他繼續(xù)尋思:“越到后來,他每兩場之間休息的時間就越長,前幾場基本都用足了兩刻時間。眾人若非被他的狠辣與殺氣震懾,不想身受重傷,繼續(xù)上臺挑戰(zhàn),他未必能夠堅持到天黑。” 徐知遠覺得自己并非沒有勝利的機會。 “我有‘梅花劍’可以克制他的鏡水步,趙氏破陣槍雖然厲害,但我若是不跟他硬碰硬,周旋拖延,等到他氣力不濟,那就是我戰(zhàn)勝他的時候!” 念及于此,聽到官員已經(jīng)叫了開始,徐知遠拔劍出鞘,指著趙寧冷笑道:“君子言出必行,我說過的話,自然會做到,趙寧,你準備好......”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趙寧已經(jīng)挺槍而進,冰冷的槍尖在夕陽下寒芒一閃,霎時便到了他眼前。 “梅花劍!”徐知遠眼瞅著趙寧發(fā)動了鏡水步,無論方才把自己安慰都如何信心滿滿,此刻也忍不住心頭猛跳,連忙使出徐氏絕學。 徐知遠的真氣通過劍身外放,形成朵朵梅花狀的劍氣符文,在身周丈余范圍內盤旋纏繞,如大雪紛飛,美輪美奐。 而他自己的身形,也在梅花中變得捉摸不定,似真似幻。 趙氏的鏡水步是突進功法,近身只在眨眼間,可當徐知遠身形模糊后,趙寧便失去了目標。 在他動作稍微凝滯的時候,但見徐知遠舞劍如風,朵朵梅花好似有了靈性,從各個方位呼嘯而至,箭雨般刺向趙寧! 這就是梅花劍克制鏡水步的地方。 面對瓢潑大雨一樣潑過來的劍氣,如果是尋常使用鏡水步的趙氏修行者,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必然難以應對,說不得就有被劍氣加身,給刺出無數(shù)血洞的危險。 可眼下面對梅花劍的是趙寧。 前世十年國戰(zhàn)時期,大齊設計崩塌、江山傾覆,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寒門庶民,為了抵擋北胡大軍,前赴后繼趕往戰(zhàn)場,拼盡全力與北胡作戰(zhàn)。 趙寧身在其中,跟無數(shù)人并肩作戰(zhàn)過,十年高強度的輾轉作戰(zhàn),或者作為對手殊死拼殺,或者作為隊友彼此配合,讓他對天下功法知之甚深。 梅花劍作為徐氏絕學,徐氏子弟依仗的利器,趙寧想不了解都難。 在發(fā)動鏡水步的時候,趙寧就知道徐知遠會使出梅花劍,除此之外,對方?jīng)]有應對鏡水步的更好手段。所以在梅花劍臨面之前,早有準備的他,及時再度發(fā)動鏡水步側移,躲開了劍氣襲擊。 與此同時,趙寧長槍前刺脫手,槍出如蛇信,帶著磅礴真氣,鉆進紛飛的梅花中。 他判斷的很準,長槍找準了徐知遠的大致方位。 當?shù)囊宦?,長槍被徐知遠一劍斬開。 趙寧知道這一槍傷不到對方。 他要的,只是確認對方的精確位置。 就在徐知遠用劍去斬長槍時,趙寧三度發(fā)動鏡水步,沖進了劍氣簾幕里。 梅花劍攻防兼?zhèn)?,就算是真的箭雨加身,也不能突破劍氣。但人的氣力是有限的,一旦招式攻防兼?zhèn)?,變化多了,每一擊的力道就會弱?/br> 長槍是趙寧全力擲出,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力道驚人,不是劍刺刀砍能比,徐知遠雖然斬開了長槍,但也被震的虎口一麻,手臂一僵,劍式一緩,梅花一亂。 這只是短短一瞬。 對準備充分的趙寧來說,這一瞬已經(jīng)足夠。 砰的一聲,成功近身,近乎跟徐知遠貼面的趙寧,猛抬手肘,帶著前奔之勢,重重轟在對方下顎! 徐知遠牙關猛地碰撞在一起,連慘叫都沒法發(fā)出,腦袋就帶著身體后仰翻倒,牙齒合著血沫蹦飛,長劍脫手。 趙寧再次進步,趕在徐知遠身體落下之前,俯身下肘,狠狠轟在對方前胸!清晰可聞的骨裂聲中,徐知遠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趙寧得勢不饒人,騎到徐知遠身上,雙拳如雨,交替著往他臉上砸下! 嘭嘭不絕的聲音里,徐知遠被打的鼻塌眼腫,皮開rou綻,殺豬般的嚎叫剛剛出口,又被拳頭給打斷,只能斷斷續(xù)續(xù),慘不忍聞。 “你不是要讓我哭爹喊娘,現(xiàn)在是誰在哭爹喊娘?”趙寧邊打邊問。 “趙寧,咳咳,我要殺......啊!” 嘴里吐血的徐知遠掙扎著抬起一只手,握拳向趙寧腦門擊去,卻在半途就被趙寧抓住,夾在自己腋下。 他冷笑一聲,反關節(jié)一扭,嚓咔一聲,徐知遠的手臂就彎成了不正常的扭曲狀,疼得徐知遠眼淚大股涌出。 “你要干什么?”趙寧問得頗為正經(jīng)。 徐知遠斷了手臂,痛苦難當,臉上冷汗密布,心里更是悲憤,如果可能,他恨不得一頭撞死趙寧,跟對方同歸于盡。 可當他第二條胳膊也被趙寧夾在腋下,渾身汗毛都因為恐懼而豎了起來,邊吐血邊忙不迭點頭:“我......我認輸!” “很好?!?/br> 趙寧笑了一聲,在徐知遠好歹松了口氣的時候,夾著對方胳膊的手身猛地一轉,嚓咔聲里,徐知遠的這支胳膊也斷了,這下他雙眼一翻,直接疼暈了過去。 趙寧這才放開徐知遠,站起身來。 “趙寧......勝!”擂臺官吏憐憫的看了徐知遠一眼,揮揮手,示意來人將他抬下去治療。 對方的臉已經(jīng)腫成了豬頭,眼睛都看不見了,血糊糊的,兩只胳膊就像是兩根面條,彎彎曲曲,說不出的可憐。 不過這種傷勢對御氣境中期的修行者來說,也就是疼而已,以徐氏的各種珍貴丹藥,并不難治,也不會殘廢,只是肯定要在床榻上躺很久。 正因如此,在趙寧狠揍徐知遠,而后者又沒認輸時,擂臺官吏才沒有插手阻攔。 擂臺上又空了下來。 趙寧矗立在擂臺中央,睥睨四方,等著下一個挑戰(zhàn)者。 又或許再也無人上臺。 那么他就站擂成功。 觀臺上,趙佳妮豁然起身。 楊延廣連忙將她拉?。骸澳阋墒裁??” “上擂臺。”趙佳妮回答道。她也是十六歲,可以挑戰(zhàn)趙寧。 “萬萬不可!”楊延廣好歹將對方按回座位,嘆息一聲,“老夫知道你對趙寧不滿,可眼下不能意氣用事?!?/br> 趙佳妮肯定是對趙寧不滿的。 少女時代被楊延廣帶去鎮(zhèn)國公府,為的是嫁給趙寧,結果對方嫌棄她胖。后來她女大十八變,出落得花容月貌,趙寧就改注意了。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趙佳妮也并非不能接受,但在趙玉潔進入鎮(zhèn)國公府后,趙寧又不理她了,一門心思撲在了趙玉潔身上。楊佳妮逢年過節(jié)去鎮(zhèn)國公府,趙寧竟然都不見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祖父有什么打算?”楊佳妮問。 楊延廣正色道:“你也看見了趙寧的實力、心性,這絕對是個狠角色,大有前途。我們楊氏跟趙氏累世姻親,關系深厚,比起跟孫氏來,好了太多?!?/br> 說到這,他很慶幸之前沒有跟趙氏鬧翻臉,只是拒絕了幾次趙玄極的宴請,留足了余地。楊氏畢竟剛剛沒了世襲的侯爵,有些怒氣也是正常的,趙玄極應該也能理解。 “我不用去敷衍孫康了?”楊佳妮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