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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氏族 第1節(jié)

    第一氏族

    作者:我是蓬蒿人

    簡介:

    北方諸邦被雄才大略的君主統(tǒng)一,沒有天人境修行者的南方大齊皇朝,卻因為內(nèi)部爭權(quán)奪利而國勢衰弱、萬民離心。

    在修為冠絕天下的北方君主,準備南向用兵坐擁九州時,大齊第一氏族里的一名少年,睜開了重生的雙眼,想要逆勢而行。

    第一章 截殺

    自大齊京城北去雁門關(guān),只有不到八百里路程,過了代州城后,官道便深入荒山野嶺,罕見人煙。

    皇朝立國百二十年,正值太平盛世,年年出現(xiàn)在雁門關(guān)的塞外諸族,不是什么精騎銳士、百戰(zhàn)悍卒,而是絡(luò)繹不絕的商隊,以及每年前往京城朝貢的使節(jié)。

    尊貴如使節(jié)隊伍中的北胡王子,萬夫莫敵的大修行者,也要將隨身符兵暫留雁門關(guān)——胡人刀兵,不得入大齊國境一步。這是鎮(zhèn)國公蕩平草原后立下的規(guī)矩。

    這規(guī)矩延續(xù)一百多年,從來沒有哪位塞北使節(jié)出言質(zhì)疑。

    或許他們在漠北牧羊時,也曾心生不忿,但當他們來到雄闊如神跡的雁門關(guān),抬頭望見關(guān)城上披甲執(zhí)銳的趙氏將領(lǐng),便連提出商量的想法都不敢再有。

    趙氏修行者腰間的長刀,曾讓草原血流千里伏尸百萬,令草原之兵不敢彎弓而抱怨,使草原之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哪怕是時隔百年到了今日,胡人依然無法直視其威。

    趙氏修行者與雁門關(guān)駐軍,代表著大齊皇朝赫赫軍威。

    時值七月,烈日炎炎,熱浪滾滾,距離雁門關(guān)六十來里的荒野官道上,一支二三十人的騎隊,正護著十余輛載滿貨物的馬車前行,車馬下泥塵升騰。

    騎士攜弩帶刀、頂盔貫甲,戰(zhàn)馬高大雄健,哪怕是趕車的伙計,都氣息綿長。紀律嚴明的隊伍里,除了馬蹄噠噠,與車轱轆碾過泥土的聲響,便再無其它雜音。

    打頭的馬車上,一桿大旗迎風招攬,上書一個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的“趙”字,表明這支隊伍屬于大齊皇朝第一將門勛貴——趙氏。

    隊伍的為首者,是一名錦衣玉帶的少年郎,約莫十六七歲,五官俊秀,眉宇軒昂。雖無沙場悍將的鐵血銳氣,卻不乏高門子弟的意氣飛揚。

    趙寧抬起頭,看了眼前方不遠處的一座雄奇石山,眼簾微沉,暗道:“已經(jīng)到了石猴山。看來今日這殺局,我是避不了了!”

    左右環(huán)顧一圈,趙寧面色逐漸凝重,眼神閃動間,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深邃與智慧。眼下方到未時,艷陽熾烈,四野靜謐,只有依稀鳥聲可聞。

    他在心里繼續(xù)尋思:“這里山道狹長,兩側(cè)都是高坡,地形于我而言毫無可以借助之處,反倒是對襲擊者極為有利!罷了,天時地利都是劣勢,要不被害只能靠自己?!?/br>
    念及此處,趙寧不再猶豫,勒住馬韁繩,抬起手臂,示意隊伍停下,轉(zhuǎn)頭對身旁一臉迷惑看過來的中年男子道:“平叔,讓大家下馬,就地布圓陣。馬車擺放在外,族人居內(nèi)防御,準備應(yīng)對襲擊!”

    趙仲平國字臉,背負一個狹長刀匣,聽了趙寧這話,深感意外,但見趙寧面容肅殺,絕非是在說笑,也不敢怠慢。將門子弟的身份,讓他在探究根由之前,立馬執(zhí)行命令。

    “所有人下馬,結(jié)圓陣防御,立刻!有賊人要襲擊我等!”趙仲平調(diào)轉(zhuǎn)馬頭,指揮隊伍行動。

    二十多名騎兵,十幾個趕車伙計,聞言雖然大惑不解,但手腳都同樣麻利。伴隨著人喝馬嘶,隊伍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布置好了防御陣型。

    原本湛藍如洗的天空,不知從何時起了大片烏云,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海浪般席卷了大半天空,遮蔽了日頭。前一刻還明晃晃的路面與山林,如同被參天猛獸吞進了肚子,倏忽間變得陰暗晦沉。

    趙寧身在圓陣中央,眼神如箭,觀察道路兩側(cè)土坡。他的呼吸漸漸放緩,心跳徐徐變慢,感官盡可能向四面延伸。

    他知道,對手就在彼處的林子里,襲擊隨時都會發(fā)生!

    “公子,你怎么知道有人要襲擊我們?這里可是大齊境內(nèi),有誰敢襲擊我趙氏馬隊?”趙仲平來到趙寧身旁連聲發(fā)問。

    他覺得這是一件毫無道理的事,甚至可以說極為荒誕。方才執(zhí)行趙寧這個家主繼承人的命令,完全是將門習慣使然。

    趙氏乃大齊皇朝第一勛貴之家,得皇帝倚重、受萬民敬仰,族內(nèi)修行者數(shù)百,家主乃是王極境的巔峰高手,在京城坐鎮(zhèn)軍方最高衙門——大都督府,族人在北境率領(lǐng)十萬精銳把守雁門關(guān)!

    縱然皇朝之內(nèi),有些跟趙氏為敵的世家大族,但誰敢無端對趙氏動武,那就是自尋死路!

    “我當然知道?!背撩紨磕康内w寧,回答得十分篤定,充滿不容置疑之意。

    今日這場襲擊,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了!

    他們這支隊伍,是從京城出發(fā),例行給雁門關(guān)的族人送補給的,馬車里裝的都是修煉資源,價值不菲。

    但就像趙仲平說得那樣,趙氏從來都沒想過,有人敢在大齊境內(nèi),襲殺趙氏族人——這種事也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加上這樣的例行補給每兩月就有一次,趙氏早就習以為常,所以隨行護衛(wèi)并不多。

    這也是趙寧年滿十六,開始參與家族事務(wù)后,第一次帶隊前往雁門關(guān)。

    可就是在這一天,在石猴山前,隊伍意外遭遇截殺!隨行族人死傷殆盡,物資全部被劫,趙寧自己也身負重傷!而后治療了將近一年,才勉強恢復(fù)元氣。

    這場襲擊,本就是針對趙寧這個,趙氏唯一家主繼承人,以及趙氏的。

    十三年前的這次痛苦經(jīng)歷,曾讓趙寧痛心疾首,也讓他和整個趙氏,都在后來的歲月中,付出了極為慘重,此時根本無法想象的巨大代價!

    十三年前......準確地說,是在前世。

    在片刻時間之前,那個趙氏家主的悲慘人生,成了趙寧的前世——他在戰(zhàn)死之后沒有赴黃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十六歲,回到了今日!

    前世,今日之戰(zhàn),讓趙寧修行根基受損嚴重,后來傷勢雖然復(fù)原,修煉速度卻大不如前。以至于在那場浩劫來臨之際,他都沒能踏足王極境。

    實力的弱小,讓他在趙氏覆滅之時,根本無法扭轉(zhuǎn)局勢,只能眼睜睜看著族人手足相繼隕落,直至自己也命喪黃泉!

    “公子......”

    “休要廢話!”

    趙仲平還想問什么,被趙寧抬手打斷。

    他現(xiàn)在密切關(guān)注著道旁動靜,沒心思跟對方贅言。

    至此刻,長空已然是黑云滾滾,如有仙人在天外筆走龍蛇,厚重的云層壓迫下,大風呼嘯如鬼嚎,左右嘩嘩亂響的林木半傾欲倒,高聳的石猴山似乎不堪重負,有低頭欲折之姿。

    而道路兩側(cè)的高坡上,還沒有出現(xiàn)人影。

    趙寧對此并不很奇怪,他清楚,自己突然的應(yīng)變,讓襲擊者也始料不及,摸不著頭腦,一時驚疑不定——前世這個時候,對方可是已經(jīng)殺出來了。

    前世對方以有心算無心,一個突襲,就讓隊伍損傷近半、陣腳被完全沖亂,后面的戰(zhàn)斗根本沒法打。這回趙寧及時應(yīng)對,讓隊伍結(jié)下防御陣型,箭上弦、刀出鞘,以逸待勞,情況就完全不同。

    但對手不可能就此退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們還是會動手!

    忽的,陰沉的天空驟起一聲炸雷,其音之大,落在眾人心頭,如山崩地裂!一道叉子狀的閃電就在不遠處落下,將灰暗的山野映照得慘白如雪。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聲尖利的呼嘯似銀瓶乍裂,猛地在山坡上的林子中響起!

    霎時,伴隨著短促而急利的簌簌聲,一道道矯健的人影自林子里躍出,從兩側(cè)土坡上俯沖而下!

    這些人雖然只著勁裝,并無甲胄在身,奔行間卻有猛虎之勢,眼下手持利刃如潮襲來,眼神兇狠,面容猙獰,仿若群狼出擊、惡鬼撲食,要吃rou飲血!

    “迎敵!”百多名殺氣凜然的強敵奔襲而至,趙寧卻在這一刻完全沉靜下來,面如止水,波瀾不驚。

    前世,他無數(shù)次在千軍萬馬中縱橫捭闔,跟這世間最彪悍的銳士浴血廝殺,也遇見過這天下最強大的修行者。眼前這點場面,實在是不值一曬。

    趙寧冷靜,訓練有素的趙氏族人同樣沉著。

    馬車內(nèi)側(cè)、圓陣外圍手持勁弩,分列兩排的二三十名甲士,同時扣動勁弩扳機,沉悶的弦動聲里,兩排弩矢如電飛出,分射兩側(cè)!

    這些勁弩雖然不是符兵,但襲擊者也大多只是鍛體境,雙方距離不到五十步,正是勁弩威力最大的范圍。

    剛剛從山坡上沖下的襲擊者,頓時有不少人被強勁弩矢當面射中,前奔之勢戛然而止,身體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土坡上,又滾壇子一樣摔下。

    悶哼聲此起彼伏。

    趙氏甲士皆為精銳,縱然有少許弩矢被對方避過,這一輪齊射,也讓襲擊者倒下了十幾人!

    雙方距離過近,讓他們沒有裝填弩矢,發(fā)射第二箭的時間。而那些沒有被射中的襲擊者,眨眼就到了近前!趙氏甲士行為果斷,一箭發(fā)出,多半果斷放下弩具,目不斜視反手抽刀。

    襲擊者躍過外側(cè)貨車,悍然殺入圓陣,然而他們還未落地,便要迎接趙氏甲士蓄勢斬出的長刀。一時間,貨車前鮮血飆飛,如墨潑灑。

    身在圓陣中央的小部分甲士,迅速給弩機裝填弩矢后,開始配合外圍同伴,精準點殺翻越貨車的襲擊者。

    轟隆不絕的雷聲里,明滅不定的閃電下,人影幢幢的戰(zhàn)場忽白忽暗。往來廝殺的人群中,刀劍相撞拉出點點火星,燦若螢火,與天際的閃電交相輝映。

    戰(zhàn)斗從一開始,就極為慘烈。

    趙氏甲士憑借出眾戰(zhàn)力、及時準備、完整陣型,在前期給予了襲擊者很大殺傷,不到半刻時間,圓陣外圍就倒下了三十多人。

    然而襲擊者的人數(shù),卻是趙氏甲士四倍有余,前赴后繼沖殺而至,在半刻后成功殺入圓陣之中!至此,雙方陷入殊死混戰(zhàn),傷亡迅速擴大,一個又一個趙氏甲士接連倒下。

    云層好似成了漏水的篩子,滂沱暴雨如期而至,狂風中豆大的雨珠潑灑在甲胄上乒乓作響,沖刷著鮮血在地面匯聚成潺潺紅色細流,又被激斗的人踩得四處飛濺。

    燥熱的地氣為之一涼,戰(zhàn)場的暴烈卻聲勢更重。

    趙寧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之前就有預(yù)料,以眼前這些族人的戰(zhàn)力,根本無法戰(zhàn)勝人多勢眾的襲擊者。他要想自保,打贏這場遭遇戰(zhàn),就得尋求別的轉(zhuǎn)機。

    “公子,對方人數(shù)太多,大伙兒抵擋不住了,我護著你突圍吧!”趙仲平回到圓陣中央,焦急地對趙寧道。

    這五步方圓之地,襲擊者還沒有踏足,趙寧被團團護衛(wèi),至今還未出刀廝殺過。

    “對方將我們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你修為又不占優(yōu)勢,我們?nèi)绾瓮坏贸鋈ィ烤退阃怀鋈チ?,這荒郊野嶺的,也逃脫不了對方的追殺?!壁w寧的話音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如同在說跟自己無關(guān)的事。

    隊伍里的修行者都是鍛體境,只有趙仲平是御氣境,襲擊者除了人數(shù)優(yōu)勢外,還有兩名御氣境高手就在近前戰(zhàn)斗。

    “那怎么辦?”趙仲平急得滿頭大汗。

    如果大家今日都飲恨于此,那不僅是奇恥大辱,也是冤屈得很。皇朝第一勛貴之家的家主繼承人,在國境之內(nèi)被人襲殺,他們卻連襲擊者的身份都不知道!

    趙寧抬起眼簾,視線穿過重重雨幕,落在百步之外,道路左側(cè)的土坡上。

    彼處站著一名青衫仗劍,手打黑色油紙傘的男子。珍珠般的雨滴不斷從傘扣垂下,大風吹卷得他衣袂飄飄,陰暗的光線襯托,使得他猶如掌握一切的鬼神。雖看不清面容,睥睨之色卻已彰顯無疑。

    從他的神態(tài)氣質(zhì)來看,可知趙寧等人在他眼中,已跟必死螻蟻無異。

    趙寧眸中漸生殺氣。

    前世他被這群人襲殺成功,雖然僥幸沒死,付出的代價卻是不能承受之重。如今,在這個刻骨銘心的場景里,再度感受到對方智珠在握的蔑視,他心中焉能好受?

    “將‘千鈞’給我!”

    第二章 破局

    趙仲平背負的長匣里,是一柄聲名赫赫的趙氏符兵——長刀千鈞。

    那是趙氏最好的符兵之一,威力無窮,百年前皇朝大軍征伐漠北,手持千鈞的趙氏先祖,就曾親手斬下北胡左賢王的人頭,威震三軍。

    這回趙寧帶領(lǐng)輜重隊伍前往雁門關(guān),就是要將此刀交給在彼處駐防的父親,前些時候,他父親終于將《千鈞訣》修煉到大成,有了使用此刀的能力。

    “公子要千鈞何用?千鈞雖是奇兵,但要駕馭它,卻需要先修煉配套的功法‘千鈞訣’......”趙仲平不知道趙寧要干什么。

    《千鈞訣》晦澀難修,沒有一二十年的功夫,休想有所成就。

    趙寧修行資質(zhì)出類拔萃,在趙氏年輕一輩子弟中無人能比,被譽為百年難遇的奇才。但終究是太過年少,如今不過鍛體境九層,還沒開始修煉《千鈞訣》,怎么能御使千鈞?

    “何必多言,給我就是!”

    趙寧一把拍在趙仲平背后,按下符文陣列的機關(guān)按鈕,將刀匣打開,取出一柄通體黝黑、長三尺二寸的狹長戰(zhàn)刀。二話不說,便在趙仲平驚愕的目光中,抽刀出鞘,縱身前奔。

    趙寧之所以等到此刻才動手,就是要讓所有襲擊者,都從山坡沖到官道加入戰(zhàn)場,使得站在土坡上的那位襲擊者首領(lǐng),身旁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