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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為陰冷掌印的親閨女 第31節(jié)

    周蘭湘比時歸小一歲,身量反比她還要高一點,這樣抱著正好能將腦袋磕在時歸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腦袋在她頸間蹭個不停。

    時歸反應(yīng)過來:“六、六公主?”

    她的雙手懸在半空中,頗有些不知所措。

    ——對于周蘭湘,時歸的情緒至今仍是復(fù)雜的。

    尤記得上次進(jìn)宮時,她被對方嚇得不行,第一次討厭一個人討厭到那種程度,便是得了對方的道歉,亦是又氣又惱,半天不愿接受。

    直到聽人說,六公主遭了陛下懲罰,她心里的氣才算消了一點。

    等后面又聽兄長說,六公主無端遭了難,好心喂食鸚鵡,偏被鸚鵡狠狠啄了一口,拋去之前的恩怨不提,這等遭遇著實讓人同情。

    那時的時歸就想著——

    六公主欺負(fù)了她,卻也受了應(yīng)得的懲罰,往后她只管離六公主遠(yuǎn)些,兩不牽扯就好了。

    可她如何也想不到,當(dāng)她在飯?zhí)门c人打架時,竟會是周蘭湘不問緣由地沖上來幫她。

    時歸是有自知之明的,更清楚自己的那點戰(zhàn)斗力,在旁人沒有防備的時候興許能博得一時上風(fēng),但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了,莫說她本就是以一對三,就是一對一也不一定能贏。

    若沒有周蘭湘的幫忙,她打不贏也就罷了,說不準(zhǔn)身上會添多少傷。

    還有皇帝和太子的態(tài)度,也因周蘭湘而起。

    至此,時歸其實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了,她對周蘭湘到底是討厭多一點,還是感激多一點,又或者兩廂做抵,跟其他同窗一般,不生不熟。

    被除阿爹和兄長以外的人摟抱著,時歸過了初時那段局促,思緒又不受控制地發(fā)散開來。

    直到周蘭湘久久等不到她的回應(yīng),緊張地抬起頭來:“時歸,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我知道上回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去喂老虎,那時我還不知道老虎力氣那么大,只想讓你被嚇一下子,沒想真的讓你受傷……不過我已經(jīng)知道錯誤了!”

    “父皇和母后都已經(jīng)教訓(xùn)過我了,我也知道是我不對,你怨我也是應(yīng)該的,我再跟你道歉好不好?”周蘭湘不舍得松開時歸的手,抓著比她敲了一圈的手輕輕晃著,“真的真的對不起。”

    “你就看在我們一起打過架的份上,稍稍原諒我一點行嗎?就一點點!”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點點縫隙來,臉上透著祈求:“就這么點兒,行嗎?”

    被這樣一雙神氣的眸子盯著,時歸喉嚨有些干啞:“我……”

    “你要答應(yīng)——”我了嗎!

    “干什么呢?已經(jīng)到了溫書的時間,怎還有人沒回到座位上?”

    周蘭湘心心念念的回答被發(fā)現(xiàn),氣得她怒而回頭,偏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齊齊走進(jìn)來的侍講們,一身氣勢不及攢起就散了。

    “我——”周蘭湘差點兒被氣哭。

    還是時歸先反應(yīng)過來,飛快掙開她的手,繼而道:“是夫子,知道了夫子,我們這就回去!”

    說完,她就要往自己座位上走。

    可就在她從周蘭湘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時歸清晰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受傷,她腳步一頓,張了張口:“……公主,等下學(xué)我們再說,好嗎?”

    下一刻,只見周蘭湘瞬間有了精神:“好!”

    一整個上午,時歸始終能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灼熱視線,哪怕不轉(zhuǎn)頭看,也知那視線來源何處。

    這個認(rèn)知讓她頗有些坐立不安,本就不怎么能聽進(jìn)去教習(xí)講課,這下子更是滿腦子混沌了。

    好不容易挨到晌午下學(xué),不等班上的學(xué)生們站起來,一陣風(fēng)從學(xué)堂里旋過,等眾人再看,周蘭湘竟第一個跑到時歸桌前,彎腰趴在她的桌子上。

    周蘭湘有些興奮:“時歸時歸,你能跟我一起去吃飯嗎!”

    “你早晨說過的,等下學(xué)就跟我說話,那現(xiàn)在下學(xué)了,你跟我一起吃飯,我們邊吃邊說行嗎?”

    這么些時日,時歸早就習(xí)慣了孤身一人。

    這還是頭一次,當(dāng)其他人都結(jié)伴去去吃飯時,還有人愿意等在她旁邊,更是熱情地邀請她同行。時歸往旁邊看了一眼,另有三個女孩等在旁邊,瞧她們的視線,應(yīng)是在等周蘭湘的。

    她抿了抿唇,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六公主跟她可不一樣,她在學(xué)堂里沒有朋友,六公主可不缺人一起玩。

    不知怎的,時歸忽然有些難過起來。

    但不等她的情緒蔓延,周蘭湘已經(jīng)一把抓住她的手:“時歸,行不行嘛,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br>
    “我沒說話不算數(shù)?!睍r歸低聲說道。

    見她總算開口,周蘭湘又樂了:“那你就是答應(yīng)了?那快走快走,今天飯?zhí)糜泻芎贸缘睦踝痈?,去晚了就沒有了……哎呀我?guī)湍闶帐埃 ?/br>
    她嫌時歸收拾得慢,三下五除二就將所有書都塞進(jìn)她的書袋里,而后也不給時歸反應(yīng)的時間,拽著她就往外跑。

    兩人就要跑出學(xué)堂了,時歸突然想起:“誒還有她們……”她看向等著周蘭湘那幾人。

    哪只周蘭湘頭也不回:“你們今天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我要跟時歸吃飯!”

    “……”那幾個等了好久的女孩是什么心情,時歸不清楚,但她卻知道,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地感到高興,看著周蘭湘肆意奔跑的背影,感激和羨慕的種子破出一個芽來。

    得益于周蘭湘的催促,兩人到飯?zhí)脮r,據(jù)說很好吃的栗子羹還剩兩份,她們正好一人一碗。

    蒙學(xué)的飯桌都是小方桌,每桌最多坐四人,往常與周蘭湘一起的正有三個,若加上她們一起,今日的飯桌恐就要坐不開了。

    但眼下只有他和時歸兩人,自沒有以上煩惱。

    蒙學(xué)的規(guī)矩,食不言,寢不語。

    饒是周蘭湘憋了滿肚子的話,也只能抓緊時間吃飯,等用過午膳,再將自己的餐盤送去收餐盤的地方,才能拉著時歸出去說小話。

    時歸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有那么多話要說,只要一張口,完全不給人插嘴的機會。

    周蘭湘對自己沒得到原諒一事耿耿于懷,拉著時歸的第一件事,就是繼續(xù)道著歉。

    雖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話,可至少她句句都出自真心。

    “那老虎是外邦進(jìn)獻(xiàn)來的,說是瑞獸,跟尋常老虎不一樣,我便真以為它不一樣了,而且我見了它兩回,都不曾見過它捕食,就以為它不會傷人……”周蘭湘語帶懊惱,“若知道它那么兇,我肯定不會逼你湊近它?!?/br>
    “時歸,你相信我,我真沒想要你的命?!?/br>
    這句話若是月前說,時歸定是不信的,可在經(jīng)歷了這許多事后,她定定點了點頭:“我信?!?/br>
    “我真的沒有……什么!時歸你說什么,你說你相信我了!”猛然反應(yīng)過來后,周蘭湘驚喜地跳起來,一手抓住時歸的肩膀,“那你能原諒我了嗎?時歸你能原諒我一點嗎?”

    “我我、我……”

    這一回,時歸主動抬起手來,反手握住了周蘭湘的雙手,坦誠道:“公主,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br>
    “不過不是因為你的道歉,是因為上回你幫了我。”時歸說,“我很感謝你,也想跟你做朋友?!?/br>
    “哦,你說跟我做朋友啊……”周蘭湘腦子還迷迷瞪瞪的,重復(fù)了一半才意識到,“啊哈?”

    “時歸你說要跟我做朋友!”

    這下子,她是真的一蹦三尺高了。

    時歸體會不了她為何這樣高興,但受到這份情緒的渲染,也忍不住彎起嘴角來。

    兩個剛結(jié)識的好朋友就這樣手拉著手,在原地轉(zhuǎn)了兩三圈,若不是怕引來教習(xí),周蘭湘還想繼續(xù)下去,好不容易平復(fù)了心情,又怎么也不愿跟時歸分開,與她僅隔一步,越看越是歡喜。

    她小聲嘀咕著:“我好像明白,母后為什么說喜歡你了,我好像也喜歡你了誒……”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耐不住兩人離得近,時歸將話聽了全部,嘴上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在面對阿爹以外的人,她尚說不出這樣直白的話,便是聽都有些羞澀,下意識低頭躲一躲。

    就在這時,她在周蘭湘手上發(fā)現(xiàn)點異樣。

    時歸注意到,周蘭湘中指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黑點,平日里發(fā)現(xiàn)不了,但只要她攤開手掌,那個指尖上的黑洞就會格外明顯。

    “這是……”

    “啊,這是被壞鸚鵡啄的?!敝芴m湘皺起眉頭,向新結(jié)識的朋友抱怨,“我從母后那要了一只鸚鵡……”

    鸚鵡發(fā)狂的事時歸已經(jīng)從時二嘴里聽過一遍了,再聽一回,因是當(dāng)事人描述,不免多了幾分驚險。在聽見周蘭湘說:“御醫(yī)說了,這傷多半是好不全了,還好是被啄在了手上,平常也看不見,要是被啄在臉上,那我才要哭死呢?!?/br>
    “那也很危險吧……”時歸感嘆道。

    “嘿嘿沒關(guān)系啦,都過去了,都是小事!”周蘭湘心大地拍了拍手,又故作神秘地湊過來,“說起來,時歸你知道嗎?田中吉他們可倒大霉啦!”

    “啊?”

    于是,周蘭湘又將她從太子皇兄那聽來的消息復(fù)述了一遍。

    可是聽著聽著,時歸的目光從她臉上挪到她的手上去,心頭總覺得哪里不對。

    這份不對在她心里停留了許久,哪怕是下午上課時,也始終橫亙在心中。

    與此同時,她腦海中浮現(xiàn)了什么,偏只是靈光一閃,很快又被一層薄紗蓋住。

    就這樣挨到下學(xué),周蘭湘直接被素姑姑接走,臨走前還專門找時歸告了別。

    而時歸慢吞吞地收拾好書袋,剛準(zhǔn)備去夫子堂,就聽下人來傳話,說是張侍講家中有事,今日的補習(xí)暫停一回。

    時歸滿心都是不對勁,并未因此感到開心。

    直到她走出官學(xué),在原該站著二兄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另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

    “阿爹!”時歸驚喜地睜圓眼睛。

    在看見時序的瞬間,那層在時歸腦海中蒙了一整日的薄紗輕輕掀開一角,露出內(nèi)里的端倪來。

    時序等在官學(xué)外,見她出來,習(xí)慣性地想笑一笑,只不知是他今日在衙門皺眉時間太長還是怎的,今日的笑容總不如往日舒展。

    正想著,時歸走到他跟前來。

    她的鼻尖動了動,嗅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氣味,并不好聞,又意外給阿爹添了些生人勿近的氣息。

    “阿爹,你做什么去了,怎身上味道怪怪的呢?”她牽起時序的手,小聲問道。

    時序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兩滴濺在衣擺上的血跡,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底頓生不悅,空著的一只手不覺攥緊了些。

    他正要解釋什么,卻聽時歸不怎么在意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阿爹不是說今天晚上可能也沒空嗎,怎么還是來接我啦?”

    “嘿嘿一定是阿爹一天沒見著我,超級想我了!好巧啊,我也在想阿爹哦?!?/br>
    時序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是、是吧……”

    只需時歸兩三句話,就讓時序的情緒重新回到頂峰,垂眸溫柔問道:“阿歸今天在學(xué)堂一切可還順利?”

    在一眾前來接孩子下學(xué)的人群中,父女兩個毫不起眼,只管順著人流,悄無聲息地上了自己家馬車,馬鞭一甩,直奔時府而去。

    ……

    馬車行至半途,時歸從時序?qū)γ孀剿赃厑恚w彌彰地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躊躇好久,方小心問了一句:“阿爹,你聽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