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謀 第231節(jié)
蕭靖西伸手將門推開,然后牽著她進了回音塔的最后一層。 進去之后,任瑤期便愣了愣。 這一層因為是塔頂,所以進去之后里面呈一個錐形,這一層比下面任何一層都要高。而且第九層沒有書架,里面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塔頂上有一些細(xì)細(xì)小小的圓孔,今日天氣晴朗光線便透過這些小圓孔從上面灑落下來,在塔內(nèi)照出無數(shù)的細(xì)小光圈,星星點點,就像是落滿了一屋子的螢火蟲。 蕭靖西拉著任瑤期走到屋子中間站定:“外面的人將這里稱做摘星樓,其實也算貼切?!?/br> 任瑤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仔細(xì)打量這第九層塔,很快她便發(fā)現(xiàn)這一層雖然沒有書架,可是墻上卻是刻滿了花紋。 蕭靖西見任瑤期面露好奇之色,便拉著她走到了墻邊,讓她看仔細(xì)。任瑤期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墻上面密密麻麻的并不是花紋,而是字。 這些字每一個只有書上的字那般大小,卻是布滿了所有的墻壁,甚至連離著地面有三四人高的錐形塔頂上也有,只是這些字任瑤期一個也不認(rèn)識,她只認(rèn)出來這些都是梵文。 “是佛經(jīng)?這是怎么刻上去的?”任瑤期驚訝地問道。 先別說要花多少的時間才能在塔內(nèi)刻滿這么多的蠅頭小字,塔頂離著地面這么高就算是用梯子也很有難度。 蕭靖西摸著墻上的字,轉(zhuǎn)頭笑看著任瑤期,然后輕聲念了起來,任瑤期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 不過蕭靖西的聲音總是與他的人一樣,有著一種令人迷醉的吸引力,尤其現(xiàn)在,他一字一句,語調(diào)溫柔,聲音低沉,任瑤期就算一個字也聽不懂也不由得聽住了。 蕭靖西就這樣牽著她的手,看著他,低低地念著任瑤期聽不懂的句子。任瑤期安靜地站在那里,她并沒有將手從蕭靖西手中收回,盡管現(xiàn)在蕭靖西手中的力道并不大,只要她掙扎就能擺脫掉。 雖然任瑤期聽不懂蕭靖西說的是什么,卻又覺得自己隱隱的明白蕭靖西在說什么。 任瑤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聽蕭靖西念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這里雖然并不昏暗,卻像與外界是兩個世界,一個只有蕭靖西和任瑤期的世界。 蕭靖西停下來之后,任瑤期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對上蕭靖西溫柔含笑的目光,任瑤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卻是感到了一陣酸澀。 蕭靖西站到任瑤期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了懷里。 任瑤期的額頭抵在了蕭靖西的胸口,聽著他胸腔里發(fā)出來的“撲通撲通”的聲響,她是后來才回想起來,這個時候蕭靖西的心跳聲好像有些不對勁,盡管現(xiàn)在蕭二公子外表看起來并沒有半點緊張不安或者羞澀靦腆。 兩人想起來要下樓的時候是任瑤期感覺到自己餓了的時候。雖然來的時候在蕭靖琳的馬車上用了不少點心,她還是感覺餓了。 她從蕭靖西懷里離開,低頭輕聲道:“下去嗎?” 這一次蕭靖西并沒有再拉著任瑤期不放,他嘴角邊掛著愉悅的笑容:“好。” 兩人從第九層塔頂退出去的時候,任瑤期想要問蕭靖西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墻上面寫的又是什么,是什么人留下來的,不過任瑤期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蕭靖西將門又重新鎖上,他看了看任瑤期,然后將鑰匙遞給了她。任瑤期愣愣地接過,等蕭靖西說將鑰匙交給她的用意,蕭靖西卻是什么也沒有說就示意任瑤期跟她下樓。 從回音塔下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似乎也不需要說什么了,有些事情在今日已經(jīng)都挑明了,誰也不能再裝傻。 出了回音塔,任瑤期問道:“靖琳呢?”她看了看天色,她和蕭靖西在塔里待了至少有一個時辰,蕭靖琳卻是一直都沒有露過面。 蕭靖西頓了頓,然后才道:“你別怨她,蕭家家規(guī),她不能上去。” 任瑤期想問,為何蕭靖琳不能上去,她卻能上去? 不過話到嘴邊卻成了:“你剛說的‘一座空樓而已,之所以不讓人進去,不過是怕塔太高了,上去會有危險?!悄睦??” 蕭靖西:“…” 任瑤期瞪了蕭靖西一眼,找蕭靖琳去了。 蕭靖西跟在任瑤期后面,心里無奈又暗生歡喜。 第363章 芝麻包子蕭二公子 蕭靖琳并沒有走遠(yuǎn)。 任瑤期出來之后沒走幾步就看到她背對著他們席地坐在不遠(yuǎn)處的草叢里,右手里拿了一個小木碟子用力投擲了出去。 原本蹲在她身邊的傻妞在她動作的同時飛快地躥了出去,在小木碟子落地之前“嗷嗚”一聲張嘴銜住了,然后又轉(zhuǎn)過身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了出來,將叼在口中的木碟子放到了蕭靖琳手中,搖著尾巴吐著舌頭興奮地看著她。 任瑤期:“…” 蕭靖西面不改色地解釋道:“傻妞之前瞧見園子里護衛(wèi)這樣訓(xùn)犬……” 蕭靖琳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然后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走了過來。 傻妞正玩得高興,見蕭靖琳要走,頓時不樂意了,“嗷嗚”一聲咬住了蕭靖琳的裙擺,死命拖著她不讓她走。 蕭靖琳面無表情地抬腳往傻妞脖子下面一踹,她使了個巧勁兒,圓滾滾的傻妞便被她踹得往旁邊滾了好幾滾才停下來。 “嗷嗚——”一骨碌爬起來的傻妞抖了抖耳朵,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蕭靖琳,它像是又發(fā)現(xiàn)了新玩法,飛快地跑了回來,團成一團倒在了蕭靖琳腳邊,就差在頭上寫兩個字“求踹!” 蕭靖琳不搭理它,她走到任瑤期面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蕭靖西,然后抿了抿唇注視著任瑤期,也不說話,只拿眼看著她。 任瑤期還是第一次在蕭靖琳臉上看到類似于忐忑不安的表情。 剛剛蕭靖琳沒有與任瑤期打招呼就自己下來了,留了任瑤期和蕭靖西兩人獨處,身為任瑤期的朋友,蕭靖琳覺得自己有背叛朋友的嫌疑,她怕任瑤期會怪她。 任瑤期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蕭靖琳在糾結(jié)什么,她笑了笑,上前拉住了蕭靖琳的手:“我有些餓了,吃完飯去放風(fēng)箏么?” 蕭靖琳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意,立即反手握住了任瑤期的手:“走,我?guī)闳コ院贸缘摹!闭f著看也不看蕭靖西一眼,就拉著任瑤期走了。 蕭靖琳說的好吃的是一只烤獐子,也不知道是園子里原本養(yǎng)著的還是臨時打了來的,就在攬月閣的庭院中現(xiàn)烤。 蕭靖琳帶著任瑤期去到攬月閣的時候獐子已經(jīng)烤好了,架起來的柴火還在庭前沒有撤下去,兩個婆子正拿著小刀在砧板上片rou,擺在庭院里圓桌上的還有一蒸籠面餅,一瓦罐正冒著熱氣的湯,一盤洗凈切好的水果,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了。 蕭靖琳拉著任瑤期在桌子上坐下了,然后揮手讓那兩個片rou的婆子和院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下。 蕭靖西隨后也進來了,笑了笑,坐到了任瑤期對面。 蕭靖琳不要人伺候,自己凈了手然后去將之前那兩個婆子片好了的一盤胸脯rou端了過來,她將烤rou夾在蒸面餅里放到了任瑤期面前的碟子里:“你吃這個試試?!比缓笥制鹕砣フ璋暹厯v鼓那只烤好的獐子。 蕭靖西盛了一碗瓦罐里的湯放到了任瑤期面前:“這是豚骨山珍湯,烤rou是軍中賜宴的時候常吃的,靖琳說讓你也嘗嘗。” 任瑤期看了蕭靖西一眼,也盛了一碗湯放到了他面前,然后給蕭靖琳也盛了一碗。 蕭靖西眼中滿是笑意,笑得任瑤期忍不住想要瞪他。 曖昧的氣氛沒有維持太久,蕭靖琳很快就回來了,她手里拿了兩個大盤子,每個盤子里都放了一只烤前腿。 在任瑤期驚訝又好奇的注視下,蕭靖琳面無表情地將其中一個盤子放到了蕭靖西面前,然后卻對任瑤期道:“男人就應(yīng)該大口喝酒吃rou,比女人還講究的娘們兮兮的男人哪里靠得???”說完便斜睨了蕭靖西一眼。 蕭靖西低頭看了一眼盤子里油膩膩的烤獐子腿,眼皮跳了跳。 蕭靖琳也不看他,只挨著任瑤期坐下了,然后用手拿起了自己的那只烤獐子腿,挑釁似地咬了一大口,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蕭靖西:“…” 任瑤期看著較勁的兄妹兩人,覺得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蕭靖琳很明顯是在與蕭靖西鬧別扭,任瑤期也不好說什么,看了蕭靖西一眼,便低頭吃自己的東西,她是真餓了。 面餅夾烤rou的味道還不錯。 蕭靖西搖了搖頭,喝湯。 蕭靖琳食量不小,不多會兒一只烤獐子腿就有大半進了她的肚子,她的吃法雖然豪邁,動作卻并不粗魯。 任瑤期覺得有趣,且看著蕭靖琳吃得大開大合的自己的食欲都好了不少,喝了一碗湯,吃了兩個面餅夾烤rou。 只有蕭靖西,自始至終不動聲色地默默喝他的湯。蕭二公子即便是被自己meimei給擠兌了,也不會被激得抓起烤獐腿上嘴啃的。 任瑤期用面餅夾了些烤rou,放到了蕭靖琳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很“順便”的又夾了一個放到了蕭靖西盤碟子里。 蕭靖西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夾起自己盤子里的慢慢吃了,然后低聲道:“沒吃飽,還要?!?/br> 蕭靖琳怒視蕭靖西,冷哼了一聲。 任瑤期:“…” 這一頓飯吃得刀光劍影,任瑤期覺得烤rou很上火,所以吃完飯之后第一次力排眾議堅持己見,讓人端了兩碗nongnong的苦丁茶上來,十分堅決地看著蕭靖琳和蕭靖西兩人喝下了才作罷。 用完飯之后又歇了會兒,三人去放風(fēng)箏。 任瑤期終于看到了據(jù)說是蕭靖西自己畫的風(fēng)箏,一只大麒麟,一只大白老虎,每一只都有傻妞那么大,還有一只十幾尺長的似蛇似龍的玩意兒,風(fēng)箏放上天的時候傻妞仰著頭追著那只白老虎風(fēng)箏追得十分歡樂。 那么大的風(fēng)箏任瑤期自然沒有那么大的力氣放,她拿了一只普通的紙鳶在蘋果的協(xié)助下放上了天,任瑤期一邊拉著手中的線,一邊轉(zhuǎn)頭問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蕭靖西:“哪一只是你畫的?” 在風(fēng)箏上天之前任瑤期仔細(xì)看過,那幾只大風(fēng)箏雖然畫得十分傳神,不過只有匠氣不見靈氣,像是做風(fēng)箏的手藝人的手筆,實在不像蕭二公子的風(fēng)格,盡管任瑤期從來沒有見過蕭靖西的畫。 蕭靖西看著天上的紙鳶,但笑不語。 任瑤期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得有些氣結(jié),也不再搭理蕭靖西了。 放了一下午風(fēng)箏,最后估摸這時候不早了,任瑤期便要回城了。她今日出來了一天,雖然已經(jīng)與李氏打過招呼,回去太晚終究不太好。 蕭靖西吩咐人下去備了馬車,送任瑤期回去。 任瑤期氣蕭靖西騙她,這一下午都沒有搭理他,蕭靖琳也幸災(zāi)樂禍了一個下午。 等任瑤期上了馬車,卻是一眼就瞧見馬車的矮幾上有一只正打開著的木箱子,她走過去才看清楚,木箱子里面是一只風(fēng)箏。 任瑤期伸手將風(fēng)箏拿了出來才看清楚這是一只“美人風(fēng)箏”,“美人風(fēng)箏”從頭發(fā)五官到發(fā)飾皆是活靈活現(xiàn)十分傳神,看得出來畫風(fēng)箏的人十分認(rèn)真細(xì)致,而看到“美人”臉的時候任瑤期便愣住了,這赫然是她自己。 任瑤期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掀開了馬車的車簾子,然后便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蕭靖西。 蕭靖西似乎是一早就料到她會掀開簾子,與她視線對上的那一瞬,眼中的笑意溫暖而深情,讓任瑤期忍不住紅了臉。 與任瑤期一同坐在馬車?yán)锬慷昧巳痰氖捑噶眨骸昂?!?/br> 在回云陽城的路上,蕭靖琳終于忍不住對任瑤期道:“瑤期,對不起,我……”她難得的別別扭扭了一會兒,然后道,“蕭靖西就是個黑心的芝麻包子!” 第364章 傾城一笑給誰看 任瑤期皺眉道:“哦?原來他這般不堪么?” 蕭靖琳頓了頓:“也不是……” 蕭靖琳正想要否認(rèn),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任瑤期,果然看到任瑤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蕭靖琳反應(yīng)過來任瑤期是在與她玩笑,也忍不住笑了。 她想了想,才認(rèn)真道:“他自有千般不好,那也比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要好的?!?/br> 蕭靖琳今日之所以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蕭靖西帶任瑤期去回音塔第九層,可能也是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因在里面。 在蕭靖琳眼里,這世上的男子能配得上她的瑤期的那是一個都沒有,也就是知根知底的蕭靖西還算湊合了。 盡管如此,在蕭靖西帶著任瑤期上塔頂這段時間,她坐在外面等著的時候還是郁誶地忍不住想揪草揪傻妞。也因此,在看到蕭靖西的時候,她是怎么看也看不順眼,總想嗆他幾句。 任瑤期聞言卻是不由得失笑,這對兄妹每次湊到一起就會相互揭短拆臺,可是在蕭靖琳眼里,蕭靖西還是“比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