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謀 第171節(jié)
因為云陽書城徐山長的相邀,任時敏帶著自己修復好了的兩幅畫去了云陽城。任瑤期才將父親送出門去,就接到了蕭靖琳的來信。 任瑤期回來之后就開始和蕭靖琳通信,兩人幾乎隔個兩三日就給對方寫一封,其實信里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沒有,她們兩人倒是樂此不彼。 蕭靖琳在信里寫的是近期自己在功夫和兵法上得出什么新的領悟,又嘗試了些什么新鮮玩意兒,迷上了一種叫做桃花釀的甜酒,背著蕭靖西去買了好幾次。 蕭靖西喝藥的時候還是不聽話,偏偏他書房里那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奇怪的草怎么澆都澆不死。 徐夫人的心疾已經(jīng)沒有那么嚴重了,臉色看上去也好了很多,去燕北王府見王妃的時候經(jīng)常提起任瑤期,言辭之間對她十分欣賞。 傻妞那頭蠢老虎一直以為自己其實是一只貓,在燕北王府的時候很喜歡去找辛嬤嬤養(yǎng)的一只叫‘白雪’的波斯貓玩,那只可憐的貓每次出來都被它追得滿園子亂竄,之后嚇得門都不敢再出了,于是傻妞心灰意冷之下多了一個和蕭靖琳一樣的愛好,喝桃花釀。 任瑤期并沒有想到平日里寡言的蕭靖琳寫起信來倒是可以滔滔不絕,連語言也幽默了不少,總是逗得她一邊看信一邊笑得前俯后仰。 相比較于蕭靖琳的信,任瑤期的寫得東西就要枯燥乏味得多了,一般都是寫自己新看了些什么書,每天都有練蕭靖琳教給她的那幾招劍法,覺得身體似乎真的強了不少,這兩樣算是她枯燥的生活中比較有意思的事情了。 后來蕭靖琳將一些劍法的動作畫在信里給任瑤期捎了過來,任瑤期靈機一動再給蕭靖琳去信的時候就不怎么寫字了,她開始畫一小幅一小幅的畫,畫里有她自己。有任瑤華,有她的父親母親,還有丫鬟嬤嬤們,都是一些她日常里做的小事,人物皆是靈動鮮活栩栩如生。 不想蕭靖琳竟然十分喜歡,總是來信催她再畫,說要好好收集起來。 收到蕭靖琳的信的第二日,任瑤期才從榮華院里請了安回來,外頭就有人匆匆進來稟報說燕北王府的馬車停在了大門外,一位自稱是郡主侍女的姑娘來請五小姐出去。 任瑤期聞言既驚又喜。她昨日才收到蕭靖琳的信,蕭靖琳在心中并沒有提到她今日要來白鶴鎮(zhèn)的事情。 這是蕭靖琳第二次造訪任家,雖然她連門都沒有進,但是對商戶出身的任家而言也是莫大的榮耀。 郡主不進任府,任家為了表示尊敬還是讓人將兩扇正門打開了,可不敢將郡主大駕給關在外頭。 任瑤期去與李氏交代了一聲,又讓人去告知了任老太太,便帶著蘋果出門了。 蕭郡主兩次大駕光臨來等任瑤期,任家上下看任瑤期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任瑤期一出門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紅纓。 紅纓上前來笑著行禮:“任五小姐。我們郡主在馬車上等您?!笔捑噶詹粣圩R車,不過她來找任瑤期倒是每次都坐的馬車,因為任瑤期不能跟著她一起騎馬。 任瑤期笑著點了點頭,跟著紅纓上上車。 不想才將身子探進馬車。就有一物朝著任瑤期迎面飛了過來,任瑤期吃了一驚,差點要后仰著摔下去,好在被后面扶著她的紅纓一手撐住了。 而那向著任瑤期迎面飛過來的東西生生的停在了任瑤期眼前一寸的地方。正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看著她:“嗷嗚——” 蕭靖琳收回正提溜著傻妞后頸的手,將它拉離了任瑤期,然后拍了它的頭一記。面無表情道:“每日就知道吃,也不瞧瞧自己現(xiàn)在多重了,還敢往人身上撲。” 任瑤期看著不停地劃拉著自己的四肢的已經(jīng)胖了一圈的傻妞:“…” 蕭靖琳將掙扎不休,嗷嗚叫喚的傻妞丟給了紅纓,讓任瑤期坐過去,打量了她半晌道:“怎么傻妞胖了,你卻瘦了?” 任瑤期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撓了撓一直盯著她瞧的傻妞的下巴,傻妞舒服地瞇了瞇眼,然后屁顛屁顛兒地敞開了四肢,將肚皮露給任瑤期。 任瑤期忍不住“噗哧”一笑。 蕭靖琳道:“瞧見了吧?這都是跟那只叫白學的貓學的,有一次它還學貓叫,被我狠揍了一頓之后才不敢叫了?!?/br> “你今兒怎么過來了?之前也不肯透點口風給我。”任瑤期一邊給傻妞順毛,一邊問。 蕭靖琳掀開了些車簾子看著外面道:“今日是要去白龍寺,想著白龍寺離白鶴鎮(zhèn)已經(jīng)不遠了就來找你了?!?/br> 任瑤期聞言也看了一眼車外:“我們這是要去白龍寺?” 蕭靖琳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了一句:“你方便嗎?” 任瑤期想了想,自己沒有什么事情,便點了點頭。 蕭靖琳道:“我之前已經(jīng)讓紅纓去與你祖母交代過一聲了,所以家里的長輩那里你不要擔心?!?/br> 蕭靖琳總是能讓任瑤期從細節(jié)處體會到她的細心和體貼。 蕭家的馬車堅固平穩(wěn),即便是速度快一些坐在馬車里的人也感覺不到,所以這次不過是半個多時辰就已經(jīng)到了,比任瑤期上次來的時候速度快了近一倍。 紅纓還道:“郡主之前交代了讓馬車行慢一些,沒想到回來用了這么長時間,日頭都大起來了。” 任瑤期:“…” 馬車最后駛進了白龍寺山下的一座院落,蕭靖琳似乎并沒有要進寺的意思,見馬車停穩(wěn)了就先下了車,然后回身來扶任瑤期。 任瑤期才站穩(wěn)了,就聽到不遠處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道:“怎么這么快?” 轉過頭去,任瑤期便看見一襲墨衣的蕭靖西正立在廊下,微笑著看著她們。 蕭靖琳看了蕭靖西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因為我們是坐馬拉車回來的!” 蕭靖西搖了搖頭,轉而又笑道:“我剛開封了一壇去年封存在這里的好水,煮了一壺茶,過來喝吧。” 說著就轉身往后一進院子里走去,任瑤期這才注意到他腳下穿的的一雙木屐。 蕭靖西不虧他燕北第一美男子的稱號,簡單的廣袖墨衫和木屐也能讓他穿出不一樣的風雅無雙。 美好的事物誰都喜歡,任瑤期也忍不住多往蕭靖西那里看了幾眼。 第二進庭院的院子里當中擺了兩個很大的琉璃魚缸,右邊種了一顆石榴樹,已經(jīng)結了一些青澀的果子,石榴樹下是用樹樁打磨成的桌子和矮凳,看著很簡單樸實,卻是別有一番雅趣。 蕭靖西走到桌前坐下,蕭靖琳拉著任瑤期坐到他對面,蕭靖西擺了擺手不讓紅纓倒茶,他自己提起茶罐給任瑤期和蕭靖琳面前的茶杯斟滿了。 蕭靖琳皺了皺眉:“這就是那個從什么花的花瓣里采回來的雪水在地下埋了一年的水煮的茶?” 蕭靖西笑而不語,他很聰明的沒有接話。 蕭靖琳將杯子放回去,然后沖紅纓道:“去把我的桃花釀拿來,我讓瑤期也嘗嘗。這種壞了的水還是不要用來招待客人了。” 蕭靖西似笑非笑:“哦?桃花釀?你不是說沒有了嗎?” 蕭靖琳面不改色:“你問的時候我忘了,現(xiàn)在想起來今日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壇?!?/br> 蕭靖西看向任瑤期。 任瑤期看著這對兄妹,然后默默地端起蕭靖西斟給她的茶喝了一口,茶香醇厚,茶水清冽,任瑤期點了點頭:“好茶。” 她想了想,沒敢夸好水。 蕭靖西聞言眉眼微彎,任瑤期無端端地想起了秀色可餐這個詞。 不多會兒紅纓抱著一給小壇子過來了,覷著蕭靖西的眼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任瑤期和蕭靖琳一人倒了一小杯,然后逃也似得跑開了。 蕭靖西喝著自己的茶,但笑不語。 蕭靖琳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即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然后瞪向蕭靖西:“你什么時候換了我的酒!” 蕭靖西淡定地道:“在你告訴我你沒有帶酒來之后。” 蕭靖琳氣得將被子里的液體一口飲盡:“又是糖水!” 蕭靖西好脾氣地哄道:“現(xiàn)在是在外頭,萬一你喝醉了怎么辦?而且你能喝,任五小姐也不能喝,不然讓她家中知道了又是一樁麻煩事?!?/br> 這時候傻妞歡快地跑了過來,踮著小短腿姿勢別扭地趴在了桌上,往任瑤期的酒杯里嗅了嗅。 任瑤期想起了蕭靖琳在信里提過傻妞也喜歡桃花釀的事兒,饒有興致地將自己的被子遞到了傻妞的鼻子下,傻妞抖了抖小胡須嗅了嗅,然后搖了搖尾巴偏頭走了。 蕭靖琳斜睨著蕭靖西:“你看,你準備的什么玩意,狗都不吃!” 任瑤期看了蕭靖琳一眼,忍了忍,最后還是覺得不要提蕭靖琳之前已經(jīng)喝了一杯的事實了,很傷人。 蕭靖西:“…” 第264章 蕭二公子的未雨綢繆 三人坐在庭院里鬧騰了一陣,快到中午的時候蕭靖西吩咐同賀去白云寺取他一早就定好了的齋菜。 白云寺的齋菜在整個燕北都是極有名的,每年因為齋菜而來這里的香客不計其數(shù),任瑤期上一回來的時候也吃過,她喜歡最喜歡那道素丸子和山菌冬瓜湯,之前還與蕭靖琳在信中討論過一番。 最后等到菜上桌的時候竟然真有她喜歡的那兩道齋菜,想必是蕭靖琳提起過。 三人悠閑無聲地用完了午膳,氣氛融洽,就好像他們來這里真的只是為了吃一頓白云寺的齋菜一樣。 直到最后飯菜撤下,茶水端上來的時候蕭靖琳才突然道:“我這次還是來與你道別的。” 任瑤期聞言一愣,看向蕭靖琳:“你要回嘉靖關?” 蕭靖琳有些意外,她還沒說呢,任瑤期怎么就知道了? 蕭靖琳不知道,她雖然從來沒有與任瑤期提過她要回嘉靖關的事情,但是最近的幾封信里,她好幾次提起過北邊遼人的動向。眼見著夏季就要過去,秋冬臨近,北邊的遼人會繞過關山進關內(nèi)來掠奪邊民。 之前幾年因為因為燕北打了一場大勝仗,遼人需要一番修養(yǎng)生息,所以邊關平靜了一陣,今年遼人換了新王,新上位的遼王年輕氣盛,可能是小時候總聽自己的祖父回憶那段遼人在燕北橫沖直撞大肆搜刮的“光榮歲月”,所以對嘉靖關以南的這一片土地格外向往。 眼見著可能就要有一場大仗要打,蕭靖琳在云陽城這一片溫柔鄉(xiāng)里實在坐不住了。 有些人天生就適合翱翔九天,蕭靖西知她甚深,所以幫著她說服了燕北王妃,王妃總算是松了口,同意再放任她兩年。但是兩年之后必須要回來,因為兩年之后蕭靖琳該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沒有哪一個任家會心甘情愿的娶一個常年駐守邊關,連給面都見不到的女子為妻,燕北王妃是真的為自己女兒的將來憂心。 蕭靖琳對這些兒女情長看得極淡。活著也并不是她淡然,而是她內(nèi)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蕭靖琳見任瑤期雖然極力掩飾,情緒也還是有些低落,便岔開話題道:“對了。我聽我?guī)煾刚f云文放也到了嘉靖關,他當時擺脫了云家的人之后便失去了蹤影,云家還以為他去了寧夏,不想他偷偷化了名。又溜了回去。我記得這小子之前總是三番幾次的欺負你,等我去了嘉靖關,我?guī)湍闶帐八 ?/br> 蕭靖琳很重視任瑤期這個朋友。嚴格地說任瑤期算是她第一個閨中好友。所以蕭靖琳為了安慰任瑤期說了她平日里絕對不會說的話,公報私仇什么的不是蕭郡主的風格。 任瑤期果然被她逗笑了,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也沒有什么實質上的損傷,讓他走他的陽光道就好?!比维幤谑巧钪捑噶盏男郧榈?,不想她為了她去公報私仇,而且她不想再與云文放有任何瓜葛。連報復都不想了。 蕭靖西手撫茶碗碗沿,慢悠悠地道:“你也不必去想怎么報仇的事情了,云文放現(xiàn)在也忙得很,怕是沒有什么空閑?!?/br> 蕭靖琳聞言恍然看向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蕭靖西笑著搖了搖頭:“我能做什么?只是我聽說他被分到了閔文清手下,現(xiàn)在每日都忙得很,不過云二少去了邊關的表現(xiàn)倒是很讓人刮目相看,我看到戰(zhàn)報,他才到嘉靖關一個月的時候就立了一功?!?/br> 蕭靖琳瞇著眼睛看了蕭靖西一眼,云文放怎么會被分到閔文清手下的? 云文放既然是隱姓埋名,那就是以普通新兵的身份過去的,閔文清那里可不收新兵,那狐貍手里不是燕北軍精銳就是執(zhí)行危險任務的人。 而且閔文清和云家人向來就不合,閔文清此人向來沒有什么節(jié)cao,如果知道云文放的身份之后不給他來幾次陰的他都不姓閔。他手中需要玩命的事情多得很,就怕到時候云文放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過同樣的,危險和機會是并存的,只要云文放最后能夠熬過來,他必定會脫胎換骨,前提是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能夠熬得過去。 很顯然云文放會落到閔文清手中,是有人暗中搗鬼的。只是不知道蕭靖西這一手到底的狠心還是仁慈了。 蕭靖琳有些鄙視地看了蕭靖西一眼,有些人就是喜歡玩陰的。 蕭靖西對蕭靖琳明晃晃的鄙視視而不見,也開始轉移話題:“之前聽聞任三老爺那兩幅蔣元益的古畫修補得很成功?” 蕭靖琳面無表情地道:“什么聽說?顏料都是你找的不說,昨日你還特意去云陽書院看過。” 見任瑤期看了過去,蕭靖西臉上不可控制地一紅,很是有些尷尬??墒敲鎸κ捑噶眨捑肝鬟B氣惱都覺得無力,他難得的有些孩子氣地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蕭靖西每次讓自己的人給任瑤期送顏料過去的時候因為怕給任瑤期惹麻煩,都是借著蕭靖琳的名頭,而且他從來不居功。不過蕭靖琳在給任瑤期寫信的時候,就將蕭靖西的老底都給抖露了,非但告訴任瑤期東西都是蕭靖西找的,還告訴她有兩樣不好找的顏料是蕭靖西托人去買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