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等我嗎？”絳塵輕呵一聲，眸光幽邃。片刻后，她又問，“不在魔域中待著，來蓬瀛仙島做什么？”

    姬眠魚聽她的語調(diào)就不痛快，她撇了撇嘴說：“怎么？這蓬瀛仙島我來不得嗎？我走到哪里難不成還要跟你通報(bào)一聲？我來看驚濤拍岸不成嗎？”

    絳塵回答簡練：“可以?！?/br>
    姬眠魚翹著腿坐在石凳上，她的視線沒在海霧上停留多久，冷不丁又轉(zhuǎn)向悄無聲息的絳塵。她敲了敲桌面，問：“要喝酒嗎？”沒等絳塵回答，她又搖頭說，“算了，不喝?！彼洳欢∠肫鹪谏徣A神宮的醉態(tài)，絳塵看起來沒有追究這事兒的打算。可——

    “你在想什么東西？”姬眠魚的視線凝如實(shí)質(zhì)，絳塵眉頭一壓，語調(diào)冷沉。

    姬眠魚張嘴就來：“想你啊。”她送的法袍絳塵沒穿，是泄憤撕成數(shù)片了？所以此刻才這般平靜嗎？她的眼珠滴溜溜轉(zhuǎn)動(dòng)，安靜不了半點(diǎn)。瞧著絳塵蹙眉，她又笑嘻嘻道，“你怎么不提來蓬瀛仙島的目的？難不成到這兒就是為了看我一眼？算起來，始天一別也沒有很久吧？你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我？相思成疾了??？”

    絳塵平淡道：“我確實(shí)是來看你的?！?/br>
    等待著絳塵否認(rèn)的姬眠魚一時(shí)失語，她掩飾性地?fù)芰藫苌茸?，掩住面容，只用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移地凝著絳塵：“那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br>
    “不過你現(xiàn)在也看夠了吧？你是不是得付出點(diǎn)報(bào)酬？要不然我很吃虧的?！?/br>
    絳塵垂眸看姬眠魚：“你要什么報(bào)酬？”海上霧氣漸濃，籠罩了整座蓬瀛仙島。原本還能窺到一角月色，此刻光芒隱沒，消失無蹤。絳塵邁步走近姬眠魚，她輕輕地將折扇往外一撥，讓姬眠魚那張昳麗的面容重新倒映在眼簾中。她微微地往下一躬身，似是要落下一個(gè)輕吻。

    姬眠魚直勾勾地望著絳塵的，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活躍的思緒像是在這一剎那停擺?？山{塵只是從她的鬢發(fā)間輕輕擦過，低笑一聲，低喃道：“你在期待什么嗎？”

    砰一聲響，石桌石凳被姬眠魚撞翻。她站起身后背抵著亭子的紅木柱，抿唇瞪著絳塵，很是不滿。絳塵將手指抵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你沒發(fā)現(xiàn)云鯤與蜃正在編織一個(gè)偌大的幻境嗎？”

    姬眠魚挑眉：“那你是沉淪在幻境中的人嗎？”今夜見到的絳塵奇詭如妖，實(shí)在是反常，可她竟在一剎那生出沉淪的念頭。頓了頓，她又道，“我超脫世間，是夢(mèng)境之主，不會(huì)被幻境影響。而此刻的蓬瀛仙島，除了起霧未曾有異象產(chǎn)生?！?/br>
    絳塵嗤笑一聲：“我以為你該關(guān)心的是云鯤和蜃為什么要在移山前編織幻境?！?/br>
    姬眠魚道：“你不是說了嗎？幽冥天作祟。那勞什子鬼主想要從蓬瀛仙島撕一道裂口，畢竟移山期間，來相助的、觀禮的仙人不少，一旦她們與云鯤開戰(zhàn)，必定有多個(gè)宗派卷入?！彼戎榱训氖剩鹫凵葔涸诮{塵的肩膀上，“如今看來是你被幻境動(dòng)搖了心志，跟我說起無用的廢話來了?！?/br>
    “為什么？我輩俱是超脫，我既不受影響，你也不該沉淪。除非——”

    絳塵微微一笑，她凝視著姬眠魚說：“除非什么？”

    姬眠魚黝黑的眼眸轉(zhuǎn)成金色的豎瞳，她瞳孔緊縮，宛如懸針。

    “除非你道體不全，道心生隙！這才是紅蓮忿怒相現(xiàn)身的原因嗎？”

    “劫世走上一遭，對(duì)你的影響真這么大嗎？”

    “你與澹青相處不見異狀，那影響你的不是她。你到底見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情？連姬珺都諱莫如深?！?/br>
    絳塵不答反問： “你很關(guān)心嗎？”

    姬眠魚心中壓著怒意，她將下巴一揚(yáng)，故意道：“我如果不知道你傷口在哪處，以后要怎么戳你傷疤呢？我該趁你現(xiàn)在不甚清醒，仔細(xì)地盤問經(jīng)過。”

    “難為你對(duì)我這樣有興趣。”絳塵笑道。她眼中的姬眠魚面龐時(shí)而模糊、時(shí)而清晰，耳畔回蕩的是空靈的、仿佛從亙古傳來的云鯤的長吟聲。這是一個(gè)族群的哀鳴，配合著蜃氣，能催生出種種幻境，得見大悲哀。她雖不至于徹底陷落在幻境里，但如同姬眠魚所說，心志被幻境影響些許。求不得的悲哀中，是滅不去的貪嗔癡。

    姬眠魚展顏一笑：“好jiejie，我一直很關(guān)心你?！彼鍪謽O快，迅如電光一閃。在制住絳塵的剎那，右手雙指并攏，指尖勾著一抹淡金色的光芒，朝著她的眉心點(diǎn)去。

    片刻后，絳塵吐了口濁氣。她幽幽地注視著姬眠魚，道：“多謝?！?/br>
    姬眠魚伸手勾著她的腰，將退離的絳塵拉了回來。她笑嘻嘻地說：“大鯤之吟，如何比得上龍吟聲呢？”

    “你若是想感謝我，那等回到始天后，就與眾人說龍吟之妙如何？”

    絳塵：“……”她努力地平心靜氣，推開姬眠魚，捋平了領(lǐng)口的褶皺，“姬珺也是真龍?！?/br>
    姬眠魚立馬變臉：“那算了，你說給我一個(gè)人聽就好了。”

    第58章

    海潮奔涌, 亂濤拍岸。

    蓬瀛仙島上，忽然間響起一道撕裂長空的號(hào)角聲。

    濃霧中，一盞盞懸掛在樹上的燈仿佛風(fēng)中微弱的火燭, 像是隨時(shí)都要被打滅。

    “入幻了?！奔唪~臉上的懶散消失, 她抱著雙臂，她朝著絳塵一挑眉，“既然你能感知到幻境之力，那么在其中找尋到幽冥痕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