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眠魚本想拒絕，可從搖光的笑臉上看出一抹嚴(yán)厲、一點(diǎn)執(zhí)拗。她笑道：“你那還有好酒？我不信。”

    搖光輕描淡寫道：“當(dāng)然有，只是過往你不知罷了?！?/br>
    姬眠魚故作傷懷：“道友防備我甚深吶?！?/br>
    搖光平靜地看著她表演。

    姬眠魚嘁了一聲，背著雙手邁著悠游自在的步子，緊隨著搖光往前走。

    搖光的道場看似很簡樸，只一間小院坐落在無涯之地。

    門上漆紅，銅環(huán)滿是光澤。院中種著一樹桃花，微風(fēng)徐來，落花輕盈。

    姬眠魚隨著搖光入內(nèi)，她沒去深處，只往石桌邊一落，問：“酒呢？”

    搖光輕笑一聲，一拂袖，一壇酒便朝著姬眠魚飛去：“是風(fēng)月無涯?！?/br>
    “名字倒是文雅?！奔唪~頭也沒抬，她迫不及待地給新酒開壇，從袖囊中取出酒具以及眾多瓜果擺上。品嘗一口后，她又說，“很不錯(cuò)?！鳖D了頓，問，“你尋我只是喝酒嗎？”始天幾位哪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不是?！睋u光搖頭，“我有一事想問你?！?/br>
    姬眠魚愜意地瞇著眼：“你問?！?/br>
    附近無旁人在，搖光的問題很是直白：“你愛絳塵嗎？”

    姬眠魚噗嗤一聲，被烈酒嗆得淚光閃爍。酒盞拍在石桌上，她連連咳嗽，半晌才緩過神來，詫異地瞪著搖光，道：“你瘋啦？這是什么鬼問題？”

    搖光眉頭微蹙，心想，這是什么反應(yīng)？她思忖片刻，換了個(gè)問法：“如果我與絳塵落入幽冥天，你會(huì)救誰？”

    姬眠魚不假思索說：“絳塵。”

    雖然早就知道答案，可搖光還是被姬眠魚的直白扎中，四人同修，可在姬眠魚眼中，諸人境遇截然不同呢。她啞然失笑，片刻后問：“為什么？”

    “這還用想嗎？”姬眠魚一邊剝瓜子，一邊興致勃勃道，“如果你們都落入幽冥天，說明定歲針幾乎失控，事情變得極壞。你的功行比起絳塵來說，差上那么點(diǎn)。我救你你可能拖我后腿，但是救絳塵就不一樣了，她興許會(huì)成為我的左膀右臂，與我一道退敵?！?/br>
    搖光完全沒想到姬眠魚會(huì)這么解釋，她盯著姬眠魚，仔細(xì)地觀察著她的神色，爛漫的笑容中，找不到絲毫作偽的痕跡。“我會(huì)拖你后腿？”搖光問。

    姬眠魚道：“你沒聽過嗎？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啊。不過同修一場，我也不會(huì)真的棄你不顧，有機(jī)會(huì)還是會(huì)去幽冥探望你的。若是你覺得寂寞孤單了，我就把澹青也給你扔過去?！?/br>
    搖光咬牙切齒：“那我謝謝你。”

    姬眠魚一揮手：“不用客氣?！?/br>
    搖光聽了姬眠魚的話，氣涌如山。她連著勸說自己好幾聲“別計(jì)較”，再次嘗試將話題拉回最初。她說：“你只想要絳塵陪著是嗎？”

    姬眠魚這次沒有立刻回答，她眉頭蹙起，連倒酒的手也跟著壓下。她琢磨一陣，露出一抹關(guān)切的笑容：“搖光道友，你今日是怎么了？”沒等搖光出聲，她又笑嘻嘻道，“天底下少了誰，我都會(huì)寂寞的?！?/br>
    搖光嗤笑：“你入魔域之后，便消息全無，這便是你的‘寂寞’嗎？”不只是沒同她們往來，也不和絳塵通訊，這是不是意味著絳塵的念想會(huì)落空？

    姬眠魚拖長語調(diào)：“我有相思不可言呢。”

    搖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姬眠魚依舊跟過往一樣難以溝通。她繼續(xù)問：“你思誰？”

    姬眠魚不假思索地說出一串名字：“澹青、搖光、姬珺、閑問之……”

    “你報(bào)菜名呢？”搖光打斷了她，“閑問之你在魔域不是天天見么？”

    姬眠魚：“那就把她剔出去。”

    搖光：“……沒有絳塵？”

    姬眠魚似笑非笑地盯著搖光，慢條斯理道：“你果然很關(guān)心她?！?/br>
    “錯(cuò)了?！睋u光糾正道，“是你和她。我記得某年你從紅塵歸來，問絳塵要不要跟你結(jié)成道侶?！?/br>
    搖光的話語勾起姬眠魚某些不太美妙的記憶，她唇角的笑容都收斂了幾分。指腹無意識(shí)地摩挲著酒杯，她淡淡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還提出來？我當(dāng)初只是好奇心作祟?！?/br>
    活該討打，搖光暗罵一聲。

    姬眠魚又記起一事，她又問：“為什么紅蓮成駐世之身了？”

    搖光神色微妙，她覷著姬眠魚說：“你不知道？”

    姬眠魚奇道：“紫微天鐘響起的時(shí)候我才蘇醒，我怎么會(huì)知道？難不成是劫世遇銼太嚴(yán)重了？”

    搖光：“……”她審視著姬眠魚，明明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唇邊變作一道嘆息，她有氣無力道，“你自己去問她吧?！?/br>
    “我那不是觸霉頭嗎？”姬眠魚立馬搖頭否決搖光的建議，“入劫世還有個(gè)阿青呢，我去問問她好了。”

    “你別。”搖光伸手一攔，正色道，“澹青在閉關(guān)?！彼恢唪~身上出什么問題，絳塵不說自有緣由，若是她和澹青開了這個(gè)口，惹出什么禍端來，就不妙了。

    姬眠魚淡定道：“那算了?！狈凑惨氐侥в蛉チ耍{塵到底是青蓮還是紅蓮化相，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慢悠悠地小酌數(shù)杯后，姬眠魚連剩余的風(fēng)月無涯一道帶走?？丛诰频姆萆?，她給了搖光很多好臉，至少?zèng)]有頻繁嗆聲。

    等她離開后，搖光悵然嘆息。

    她雖不愛飲酒，可這一壇風(fēng)月無涯一釀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