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眠魚站穩(wěn)了腳跟，瞇著眼打量這座法殿。

    四面清寂，除了屏風(fēng)、竹簾，算得上裝食物的，唯有一只普通的銅瓶和瓶中插著的一朵蓮花。

    “不是要審問我嗎？怎么來這兒了？”姬眠魚自覺地走到了榻邊坐下，她抬頭看絳塵，明知故問。

    絳塵問她：“你覺得呢？”

    姬眠魚淺淺一笑：“我不知道，還請?jiān)赫魇尽！?/br>
    絳塵喊她名字：“姬眠魚?！?/br>
    姬眠魚慢條斯理地應(yīng)聲，片刻后，又說：“玄清寶鑒是不是壞了？我在胡說八道呢，我與院正哪里是舊相識？它怎么沒反應(yīng)啊？”她雙手后撐，腰間的佩玉滑下，落在榻上發(fā)出一道沉悶的響聲。

    絳塵凝視著姬眠魚問：“怎么知道的？”

    姬眠魚見絳塵終于承認(rèn)了，面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了。她說：“不給我倒一杯茶？”

    絳塵轉(zhuǎn)身去取茶具。

    姬眠魚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慢悠悠說：“可能是愛得深吧，這樣，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認(rèn)得出來，是吧？玄微？”

    絳塵沒有接腔，將茶水端到了姬眠魚的跟前，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良久，才問：“來做什么？”

    “你這么快就忘了？是你非要將我?guī)Щ叵擅说?。怎么，朝思暮想，不舍得?。俊奔唪~說著，伸手去接絳塵手中的茶杯。

    絳塵淡聲道：“玉壘鎮(zhèn)妖塔之事和你無關(guān)，你可以走了。”

    姬眠魚喝了一口茶就放下了茶杯，她托著腮，說：“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

    絳塵看著她，神色淡然，可心里并不輕松。她問：“是么？”少頃，她說，“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jīng)講得很清楚了?！?/br>
    姬眠魚當(dāng)沒聽見，問：“極樂仙城復(fù)歸，不怕她們找你尋仇？”

    絳塵道：“用不著你來cao心?！?/br>
    姬眠魚笑道：“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之間因緣甚深，我擔(dān)心你，也是情理之中?！鼻浦碱^直蹙的絳塵，她又說，“仙盟只有九位院使，你不準(zhǔn)備招滿了？”

    絳塵一下子就看出了姬眠魚的打算，她不可思議說：“你想當(dāng)院使？”

    姬眠魚斂起了面上的輕慢，正色道：“不成么？”

    絳塵冷冷一笑。姬眠魚對妖物有憐憫心，而這樣的人是過不了仙盟問心考的。

    姬眠魚故意曲解絳塵的態(tài)度，她說：“你怕什么？我還能搶你院正之位嗎？”她再度起身走向了絳塵，挑眉問，“或者你怕人知道你我的關(guān)系？只是不明白，我這舊情人讓你丟臉嗎？”說到最后幾個(gè)字時(shí)，她和絳塵的距離已經(jīng)只余數(shù)寸了。溫?zé)岬耐孪⑷缬鹈玸ao動，儼然到了絳塵忍耐的極限。

    絳塵一把推開姬眠魚，寒聲說：“仙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我曾入極樂仙城的事，卻不知道我是以‘玄微’這一名號去的。而妖族那邊只知‘玄微’，不知絳塵，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姬眠魚聳肩，目光在絳塵身上流連，曖昧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絳塵抿了抿唇，只吐出了一個(gè)冰冷的字：“說。”

    姬眠魚往后退了幾步，故作輕松說：“同心契?！痹捯舨怕湎拢阋妱棚L(fēng)襲來，她將灑金折扇打開，卸去了絳塵的攻襲，叫道，“這事情你自己也同意的，怪不得我！”

    絳塵不理姬眠魚，伸手將銅瓶中的蓮花取來，右臂一震，便見花間吐著數(shù)道凜冽的劍氣，只朝著姬眠魚的面門去。姬眠魚且擋且退，最后仰倒在了榻上，手中折扇被奪去，而那朵蓮花上的劍氣化作了露水，淋了她一臉。姬眠魚蹙眉，有些惱。

    絳塵低頭看姬眠魚，平靜道：“我沒有印象。”

    姬眠魚晃了晃腦袋，說：“你不記得關(guān)我什么事？你難道不知道極樂仙城舊俗，樹下懸系同心牌便是落契嗎？”

    絳塵：“我不知道，你沒跟我說過?！?/br>
    姬眠魚眼神閃了閃，她的確沒講過。她看著絳塵，振振有辭說：“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絳塵蹙眉，心中煩悶不堪。她不想再去管那些舊事，追問說：“怎么解？”

    姬眠魚說：“將那同心牌摧毀了?！?/br>
    絳塵一拂袖，寒聲道：“那座極樂仙城已經(jīng)被搗毀了?！?/br>
    姬眠魚見絳塵急不可耐想要解除同心契的模樣，心中很是煩悶?？赡樕蠜]有展現(xiàn)出分毫。她慢吞吞地說：“找到新的極樂仙城，再去系一張同心牌，以新的同心契覆蓋舊約，然后毀去那張同心牌。”

    絳塵問：“當(dāng)真？”

    姬眠魚揚(yáng)眉：“胡編亂造的?！彼岱乐{塵，見她拿著扇子當(dāng)頭拍下當(dāng)即一翻身避開，找準(zhǔn)了機(jī)會將絳塵一扯，一起倒在了榻上。你來我往，氣機(jī)震蕩不已。最后是姬眠魚將武器搶了回來，她舔了舔唇角，不妨傷口被牽動，頓時(shí)痛嘶了一聲?！澳悴幌塍@動手下人，然后被她們發(fā)現(xiàn)與我在榻上糾纏吧？”雖然是躺著的，姬眠魚的氣勢半點(diǎn)沒收斂。絳塵理了理散亂的衣領(lǐng)，將那朵白蓮送回到了銅瓶中。

    背對著姬眠魚，絳塵的話鋒凌冽而刻?。骸澳闶裁磿r(shí)候能閉上那張嘴？”

    姬眠魚起身，盤腿坐在了榻上。她將系著墨發(fā)的紅緞帶一抽，咬在了口中，她抬著手重新打理長發(fā)。絳塵問話時(shí)，她無暇出聲。

    殿中寂靜。

    絳塵轉(zhuǎn)身去看姬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