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舅舅準備的原本是一掛一千響的鞭炮，拿鞭炮拎起來，他才發(fā)現(xiàn)，炮仗短了許多。

    想到這幾天院里莫名噼啪的聲音，四舅舅恍然大悟，“貓蛋狗蛋，是不是你倆把鞭炮給拆了？”

    從整掛的鞭炮上拆小鞭放，是孩子們最喜歡干的事情。

    貓蛋立刻躲到了姥爺身后，“要過年，你可不能打我?！?/br>
    四舅舅被他氣笑了，“行了，不打你，先放炮去?！?/br>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哭著也要養(yǎng)大。

    不大會功夫，就聽到院里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音。

    姥爺點頭，“這掛炮仗放的響，來年咱們?nèi)兆右欢ㄍ?。?/br>
    家里人多，開了一瓶白酒，姥爺先敬四舅母爹，倆親家干了一杯酒之后，家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這個電話是二舅舅和二舅母打來的拜年電話，這兩口子今年最孤凄。

    原本丹縣還有大舅舅一家，兄弟倆還能經(jīng)常走動一下，現(xiàn)在大舅舅一家也進了城，兩個孩子又當(dāng)兵在外，家里只剩下他們孤孤單單兩個了。

    平時就孤單，過年過節(jié)就更難過了。

    “以前過年，糖塊總不夠吃，現(xiàn)在就我們兩口子，屋里擺一盤糖，吃著沒滋沒味的，我真想你們啊。”

    二舅舅有些后悔，要不是他舍不得路費，年前也該趕過去，這樣就可以跟大家伙一起過年了。

    放下電話，大舅舅就說道，“大家都把這事放在心上，有合適的機會，就把老二兩口子也弄過來。”

    趙富花不像田小芳那樣無可救藥，比以前懂事了，沖這一點，她也能進京城。

    機會與挑戰(zhàn)并存，這幾年知青大量回城，就業(yè)崗位不是那么好找，得留心看著。

    姥爺覺得大舅舅說的有道理，又強調(diào)了一遍，其他人都笑著答應(yīng)了。

    電視上播著新聞聯(lián)播，處處都在祝賀新年，大家伙對這不感興趣，等新聞結(jié)束，新春聯(lián)歡晚會開始，這才集中了精神看電視。

    晚會節(jié)目很熱鬧，還有演員現(xiàn)場跳了交誼舞，一切都釋放出一種與往日不同的信號。

    四舅母爹一邊看電視，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如果姥爺說的是真的，那他這門手藝，還真有可能派上用場。

    他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能帶著老伴和倆閨女過幾天好日子。

    在村里，無兒戶是最底層的存在，不管是種地還是辦事，都受欺負，誰讓家里沒兒子撐腰呢？吵架打架都不行啊。

    希望進了城以后，這種情況能夠有所改觀。

    看的正熱鬧的時候，秦鴻飛也打來了拜年電話，他并不是一個人，而是跟阿三家里人一起過年。

    兄妹兩個聊了幾句，大花對于過年是很滿意的。

    從臘月二十開始，家里每天至少要做一樣美食，炸豆腐，蒸豆包，炸油馃子……除了存起來過年吃的，其他全都進了大花和幾個小孩的肚子。

    聽大花一樣一樣說著吃食，秦鴻飛很糾結(jié)，他在香江，入目都是靚仔靚妹，meimei這身材還能吃嗎？

    不過考慮到大花的實際情況，秦鴻飛還是把要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只要大花開心就好。

    掛斷了電話，姥姥就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三十發(fā)壓歲錢，家里小輩兒都有，八一，妮兒，大花，這是你們的……”

    三十發(fā)壓歲錢，初一給拜年錢，姥姥為啥要蒸饃掙錢，就是想弄點體幾錢，發(fā)給孩子們。

    家里平時的生活費，還有其他大項開支，全是元妮給的錢，姥姥總不能用元妮的錢，再給元妮發(fā)紅包吧？

    那就真成了拎不清的老人，所以得自己掙錢。

    元妮和八一是大人，兩人各自得了一張大團結(jié)。

    貓蛋狗蛋大花全是兩塊。

    幾個孩子已經(jīng)湊到一起，商量著怎么花壓歲錢了。

    “我不花，我想把壓歲錢攢起來?！毙∮暾f道。

    貓蛋撇撇嘴，“那是你，待會兒一沒人，我娘就該來收我的壓歲錢了?！?/br>
    小雯嘴角抽搐，“那行，那你想咋花就咋花?！?/br>
    前提是壓歲錢能保得住。

    大花拿著錢嘿嘿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好吃的。

    快到午夜的時候，姥姥和大舅母收拾了幾個蓋簾的餃子，到廚房下餃子去了。

    四舅舅拿出花炮，“這才是給你們放的炮，以后不許再玩小鞭了，實在是太危險了?！?/br>
    連珠炮，竄天猴，呲花，全是花炮，為了防住貓蛋狗蛋，這些炮仗連同柿餅蜜棗一類的吃食，都擱在大籃子里頭，然后吊在了高高的房梁上，這才能保到現(xiàn)在。

    貓蛋狗蛋一聲歡呼，一群小孩都沖進了院子里，隔窗相望，真是一片火樹銀花。

    就在這璀璨之中，好像有一點火光特別的大。

    四舅母揉了好幾次眼睛，最后終于不確定的說，“學(xué)兵，你到院里看看去，東南角那片是不是著火了？”

    第409章 跨年夜

    四舅舅一愣，隨即聽話出門，他很快就掀門簾進來了，“好像那一片真著火了，聞著煙味特大?！?/br>
    他們這個胡同地勢略高，登高望遠，看的比其他地方都要遠一些。

    “真著火了？怎么這么不小心？”

    “現(xiàn)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需不需要咱去救火？”

    天干物燥，大家又都在放煙花炮竹，這個東西好看是好看，不過亂崩火星子，隨便崩到根干草上，就可能引發(fā)一場火災(zāi)。

    “能看著，但那個地方離咱們挺遠的，要是他們救援得力，等咱們跑到，人家已經(jīng)救完了?！彼木司苏f道。

    “那就等等吧，真有需要，丁主任會通知的?！?/br>
    大年三十，最忙的還是居委會和治安巡邏隊，別人都能在家吃餃子看電視，團團圓圓，他們得巡邏，處置突發(fā)情況。

    本來輕松愉快的氣氛，因為這場意外的火情而變得緊張起來。

    貓蛋狗蛋兒還想放呲花，都被四舅舅給制止了，“明天再放。”

    大過年的，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其實，四舅舅想說的是東南邊已經(jīng)燒起來了，要是這邊再被貓蛋狗蛋點著，那可就完蛋了。

    姥姥及時的端出一盤蜜餞柿餅，“明天再放，先過來吃果子。”

    貓蛋狗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淑梅跟元妮坐在一起，小聲的討論著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她兩年沒摸書本子了，成天下地干活，心里有些沒譜。

    “不急，這兩天都是拜年的，實在太亂，等閑一閑，先拿貓蛋狗蛋的書看看，做兩道題，找到感覺再說?！?/br>
    好在東南方的火情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但空氣里還是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

    跨年的鐘聲就要敲響，有人又開始放炮，更猛烈的噼啪聲響了起來。

    姥姥跟大舅母端著一大盆餃子進屋，“吃餃子啦……”

    吃完了餃子，四舅母跟大家打聲招呼，帶著爹娘先回屋休息了，守歲是孩子們的事兒，他們這些大人就不跟著摻和了。

    貓蛋狗蛋之前說要守歲，結(jié)果他倆睡著的最快。

    小雯小雨在睡著之前，被元妮兒支回屋去了，初一還要拜年走動，不睡可不行。

    這一覺睡得黑沉無比，然后所有人又被鞭炮聲吵醒。

    元妮無奈，這才凌晨四點，就有人開始放炮了？

    反正新年就是休息不好，迷迷糊糊睡到六點多，起來吃了飯，巷子里就已經(jīng)熱鬧起來。

    丁小兵這個孩子王又出現(xiàn)了，他領(lǐng)著一群小孩走街串巷拜年，孩子們嘴甜，大爺大娘叫的歡，新年好說的不停點。

    收到祝福的人家都給孩子們派了壓歲錢，像街坊鄰居，一般都給個幾分錢，象征性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元妮家也有人來，姥姥早問過行情，隨大流給孩子們派了壓歲錢，還給發(fā)了奶糖。

    十點多鐘的時候，顧超來了，他手里拎著個大網(wǎng)兜子，里邊裝著罐頭麥乳精瓶裝酒，什么都是雙份的，一進門就給小孩們發(fā)紅包。

    貓蛋狗蛋拆開紅包，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有五塊錢，兩個孩子都震驚了，第一反應(yīng)就是先把錢藏起來。

    一家人都過來陪著顧超說話，姥姥還煮了一大盤餃子，拌了幾個小菜，讓他喝幾杯。

    新年什么都是喜慶的，這一喝就喝到了中午。

    大舅舅和四舅舅還沒有喝過癮，姥爺還有四舅母爹已經(jīng)微醺，姥姥趁機勸道，“差不多就行了，讓妮兒也去小顧家走動一下?！?/br>
    元妮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拜年禮品，跟顧超一起出了門。

    雖然喝了酒，但顧超的臉一點都沒紅，依然是冷俊白皮。

    倒是元妮有點擔(dān)心，“喝那么多酒？你行嗎？要不然我騎車帶你吧？”

    顧超看元妮一眼，突然笑了，“不用，還是我?guī)惆伞?，上車。?/br>
    酒駕不能開車，但酒后可以騎自行車。

    現(xiàn)在顧家小叔跟顧老爺子一起住，元妮和顧超到家的時候，家里拜年的人還沒走，顧家小叔在樓下陪著說話。

    看到元妮兒，小叔直接就讓他們上樓，“老爺子在樓上躺著呢，你們上去就行?！?/br>
    這就是對自家親戚的待遇了。

    來拜年的人很羨慕，顧老爺子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已經(jīng)不怎么見外人了。

    到了二樓，卻看到顧老爺子戴著老花鏡，正在報紙上寫毛筆字。

    跟外人謠傳不同，顧老爺子的身體還行，只是不耐煩迎來送往，不想跟人客套了。

    倒是老太太真不見外客。

    見到元妮，顧老爺子立刻露出笑容，“快坐?！?/br>
    保姆送上來水果茶水之后，又關(guān)門退了出去，顧老爺子從抽屜拿出一個厚厚的大紅包，直接塞到的元妮手里，“你可是好久都沒有來了。”

    畢竟之前發(fā)生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擱正常人都很難放下芥蒂，就連這次拜年，元妮兒都沒有帶大花過來。

    聽顧老爺子這么說，元妮就笑笑，“之前去了趟香江，落下不少課程，假期都在補課?！?/br>
    顧老爺子點頭，又問起那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