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老太太千恩萬謝，“謝謝你了，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可是攤上了個好鄰居……”

    可惜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湯老頭打斷了，“你個死老太婆，你里外不分？你爺們兒怎么進去的，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

    這是好鄰居嗎？這是仇人，你還敢跟他們套近乎？

    你不說弄死他們，給我報仇，還巴結(jié)他們？我看你是不想過日子了。”

    湯老頭蹭蹭爬起來了，拄著拐杖氣勢洶洶就往上沖，看樣子還想打人。

    四舅舅冷哼一聲，直接把他的拐棍搶了過來…….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拐棍，就是一老楊樹杈子，削吧一下湊合著使。

    “你這是想打誰呢？我家妮兒好心幫忙，還有錯了？”說完這句話，四舅舅一腳踩住拐棍，直接就給劈成了兩半。

    因為元妮和湯老太太站一塊兒，所以湯老頭的動作，也有可能是要打元妮。

    因為挖土豆，四舅脫掉了外衣，袖子挽上去，露出強健的小臂，上邊全是肌rou。

    湯老頭看見，聲音立刻小了，“你這是干什么呢？我也沒說要打你家孩子呀，我就是教訓(xùn)一下自家老婆子……”

    “那也不行……”立刻有人接過了話茬子。

    第273章 這就是你的命

    丁小兵腰里挎著小手槍，噠噠跑在前頭，后邊緊跟著丁老太太，丁老太太富態(tài)，走路有點費勁，能跑到，已經(jīng)在大喘氣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義正辭嚴(yán)的制止了湯老頭，“你以為現(xiàn)在是舊社會嗎？不可能讓你騎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就是你老伴也不能打。”

    湯老頭沒了拐棍兒，也沒了威風(fēng)，他可憐巴巴的看向丁老太，“這娘們兒心壞了，我不在家的時候，她跟別的老頭勾搭上了，想害我呢?！?/br>
    “別胡說，她天天忙著給你做棉襖織襪子，你當(dāng)我不知道呢？這胡同里，除了你喜歡勾勾搭搭耍流氓，別人都沒這個毛病。”丁老太太斷然說道。

    還真是，自從給貓蛋狗蛋示好被拒絕之后，湯老太太很少出門，她似乎也意識到了，大家伙都有些嫌棄她。

    擱如今這年月也正常，湯老頭被抓進去改造后，湯老太就屬于罪犯家屬，就沖這一條，誰愛跟她來往呀？

    除非一些以前關(guān)系特別好的人，跟湯老太太走個面對面的時候，不得已點點頭，其他人都不怎么搭理她了。

    時間長了，湯老太太也不愛出門了。

    湯老頭沒想到，丁老太太會幫著自己老伴兒說話，他眼珠子咕嚕咕嚕轉(zhuǎn)著，似乎在想著壞主意。

    顧mama微笑著扶住了他，“丁大媽，讓您費心了，我爸就是腿疼，身上難受，所以心情也不大好，您別跟他一般計較?！?/br>
    丁大媽知道顧mama是個兩面派，“我跟誰也不計較，但你也得說說你爸，你媽都那么大歲數(shù)了，他還成天喊打喊殺的？

    就是仇人也不過如此，兩口子沒這樣的?！?/br>
    顧mama滿口答應(yīng)著，攙扶著顧爸爸就往院里走，眼瞅著就要走到大門口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回頭就指揮小雯，

    “陳家那小丫頭，過來搭把手，把你湯爺爺?shù)男欣盍噙M來?！?/br>
    小雯大聲說道，“什么爺爺，他就是一個老流氓，他還當(dāng)著我和小宇的面脫褲子呢?！?/br>
    小雨立刻點頭，“他說要給我們看個好東西，結(jié)果就脫褲子。”

    丁小兵掏出彈弓，就要打湯老頭腦袋，“不能提這事，一提這事我就生氣，湯老頭，你把我們男人的名聲都給搞壞了?！?/br>
    聽這幾個孩子一人一句，現(xiàn)場的氣氛頓時就變了。

    四舅舅擼起袖子就沖過去，“你個死老頭子，感情你還想禍害我家閨女？看我不捶死你?！?/br>
    顧mama嚇了一跳，迅速把湯老頭推進了院里，然后關(guān)上了大門，“你可別亂來，小心我告你?！?/br>
    四舅舅一腳踹在湯家大門上，“糟老頭，有本事你別出來，我見你一回打你一回。”

    這都什么人啊，明明是個無良老頭，顧mama還敢指揮小雯給他干活？

    丁小兵在一旁跳，“對，我也是，見你一回打你一回。”

    見孫子要主持正義，丁老太也不阻止，這年頭，沒點正義感，可當(dāng)不了居委會主任。

    雖然大部分時候，丁老太的工作方針都是和稀泥，但她是知道好賴的。

    湯老太太尷尬的站在一旁，“瞧這事鬧的，對不住了，我替老頭子向你們道歉?！?/br>
    她說著，就連連沖著陳家人鞠躬。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了，血又從白紗布里滲了出來。

    姥姥嘆息一聲，“不是我說你，你這又是何必？知道你家男人是個壞人，你干嘛還幫著他擦屁股？”

    湯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那怎么辦？我能怎么辦？我就攤上這樣的老頭和閨女了，我也沒辦法呀……”

    湯老太太這一輩的女人，除了極個別的，大部分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沒什么反抗意識。

    要是命好，嫁個好男人，日子就過得順利點，嫁個糟心的，就只能熬著了。

    丁老太太沉默了半晌，這才說道，“你也用不著這樣，回去好好尋思尋思，實在過不下去，就來找我們，我們還有婦聯(lián)的同志，都會幫你主持公道?！?/br>
    湯老太太震驚了，“你是說……”

    “就是那個意思，湯老頭就是一塊臭屎，誰沾上誰都得臭半天，離了他，自己好好過日子不好嗎？為啥要受著他？”姥姥也插了一句嘴。

    湯老太太被嚇壞了，連嘴皮子都在哆嗦，她從來沒想過離婚，她們這一輩的女人不離婚。

    就在這時，湯家院門又打開，顧mama冒頭，“媽，你還擱外頭咧咧啥？趕緊回來照顧我爸啊？”

    湯老太太戀戀不舍的看了一下陳家人，像個木偶一樣回湯家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看見這樣的湯老太太，大家也不知說什么好。

    姥爺瞧了瞧天兒，“唉喲，涌上了一塊黑云，鬧不好又要變天，趕緊挖土豆吧?！?/br>
    “丁主任，快進來，給你裝兩個土豆，剛挖出來的新土豆，可面乎了。”姥姥熱情的邀請丁老太太。

    “你們自個種的？這就收成了？你們行呀，下次開居民大會，得好好推廣一下你們的種菜經(jīng)驗?！倍±咸珮泛呛堑耐镒摺?/br>
    貓蛋狗蛋簇擁著丁小兵，“兵哥，我家有羊了?！?/br>
    “啥？活的羊，能吃草的羊？”

    “嗯，就擱院里拴著呢，你進來看看?！?/br>
    “那我必須得看看。”

    這年頭的孩子，不管是城里的還是鄉(xiāng)下的，見過的動物都比較多。

    不說別的，每到秋季，都有大騾子大青驢拉著蔬菜水果進城賣。

    但羊還真是少見，主要是因為城里沒有草，人吃菜都靠買，羊比較難養(yǎng)活。

    小院里涌進了一群人，陳家一下子又熱鬧起來了。

    這歡聲笑語，直接傳到了對面的湯家。

    這聲音，聽得湯老太太心馳神往，還是人家好，人多也熱鬧，哪像她家？

    “媽，你別老惦記人家，人家再好，能把你接過去一塊過日子嗎？

    我爸再不濟，那也是你男人，把他照顧好了，你才能好?！鳖檓ama手揣兜里，在一旁監(jiān)督著湯老太太干活。

    聽見閨女向著自己說話，湯老頭很得意，他一把拽住湯老太太的頭發(fā)，伸手就往她臉上打去，“聽著沒有？這就是你的命，你得認(rèn)命啊……”

    第274章 蒼天有眼

    湯老頭腿斷了，下手更狠，他惡狠狠的扇耳光，直接把湯老太太的鼻血打出來了。

    “行了爸，你下手輕著點兒，把我媽臉打腫了，誰上街買菜？誰給你做飯??？”顧mama輕飄飄的說道。

    “你個死老太婆，竟然還向著對門那些人？

    你說，你是不是想跟他們過日子去？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人家能要你嗎？你這輩子，就是伺候我的命。”

    湯老頭想狠狠的踹湯老太太幾腳，一伸腿，才發(fā)現(xiàn)腿已經(jīng)斷了，他呲牙咧嘴的躺下，“看在閨女的面子上，今兒就算了，你還不趕緊做飯去？”

    湯老太太麻木的站起來，抹了一把鼻血，就往廚房走去。

    顧mama又安撫了湯老頭幾句，這才跟著湯老太太來到了廚房，她嗑著瓜子，靠著門框，

    “媽，你也別往心里去，我爸他就是那樣的人，你跟他過一輩子了，你還不了解他嗎？

    他就是脾氣壞，心里還是有你的，要不然，他也不會那么生氣。

    你呀，以后注意點，別跟對門來往，別惹我爸生氣?！?/br>
    顧mama紅紅的嘴唇，不停的吐出瓜子殼，看湯老太太一聲不吭，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又扭著屁股回屋嗑瓜子去了。

    小的時候，湯老頭是連顧mama和湯老太太一起打，后來顧mama長大了，有了心眼兒，就能哄好湯老頭了。

    但湯老太太一輩子都不得湯老頭的歡心。

    她是這家里的牛馬，挨打受氣還得出力。

    這話也不對，如今這年頭的牛馬，都是集體財產(chǎn)，金貴著呢，沒人敢隨便打。

    只能說，湯老太太過的日子，連陳家的小狗都不如，更比不上大花。

    湯老太太一邊燒火，一邊看著灶膛里紅紅的火苗發(fā)呆，人活著，就這么難嗎？

    傷口火辣辣的疼，疼的她都麻木了，那些曾經(jīng)撕開過又長好的傷疤，是真的好了嗎？

    直到鍋里的水都燒開了，湯老太太才覺得腳涼，她低頭一看，鼻血滴滴嗒嗒的流，不知道什么時候，把腳上的布鞋都給弄濕了。

    她像個機器人一樣，團了點報紙，把鼻子塞上，然后開始做飯。

    吃晚飯的時候，湯老太太的好女婿顧爸爸也回來了。

    他一看到湯老太太的臉，就知道今天又發(fā)生了啥事兒，

    “媽，我爸又動手了？他咋能這樣呢？你也別老忍著他，該還手就還手。

    對了，今天晚上吃什么？剛變天，這風(fēng)已經(jīng)刮起來了，有熱乎的嗎？”

    這就是顧爸爸會做人的地方，不管實際干了多少事，他的嘴始終那么甜。

    湯老太太并沒有回答顧爸爸的話，而是麻木的端出湯盆，“吃炸醬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