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看就看，可別把畫給我翻壞了，你賠不起啊?！贝箴碜釉谝慌哉f著風(fēng)涼話。

    元妮看他一眼，猛然靈光一閃，有沒有可能……

    為了驗(yàn)證自己的猜想，她伸手摸了摸畫的后面，果然，手掌是涼的。

    “小姑娘，你看出什么問題來了嗎？從線條筆法來看，這幅畫應(yīng)該是真的。

    可是它給我的感覺很不好，就好像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不合適。你覺得呢？”外國老頭虛心請教。

    元妮點(diǎn)頭，“你的感覺是對的，這幅畫半真半假。”

    “什么是半真半假？”

    “你看，這幅畫是畫在宣紙上的，宣紙跟你們的紙不太一樣，它特別厚，有好幾層。

    畫畫的時候，色彩和線條能透過整張紙，一直滲到最底層去。

    為了牟利，有人把這幅畫揭開，揭了好幾層，這樣一來，一幅畫就能當(dāng)成好幾幅來賣?！?/br>
    聽元妮說完，外國老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一副是底層宣紙，圖案不太清晰，應(yīng)該還有人描過，所以才會僵硬，不自然?！?/br>
    元妮點(diǎn)頭，“是這樣的?！?/br>
    把一幅畫揭開，最上層的畫面是清晰的，勉強(qiáng)可以稱為原著，還算是值錢。

    越往下的畫紙，畫質(zhì)就越是模糊，肯定要進(jìn)行描補(bǔ)。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描過的畫，肯定已經(jīng)不能稱為真跡了。

    但是外行人不懂，往往會上當(dāng)。

    話不說不明，現(xiàn)在元妮已經(jīng)說得明白了，大痦子臉色煞白，“這，我也不知道會這樣，這玩意是我從別人手里買來的?！?/br>
    外國老頭脾氣挺好，只笑瞇瞇點(diǎn)頭，“你說的很對，所以我不能買這樣一幅畫?！?/br>
    “不買就不買?！贝箴碜又桓移圬?fù)周建國，卻不敢把洋人怎么樣，見對方已經(jīng)看穿自己的把戲，就趕緊溜了。

    外國老頭笑著介紹自己，“麥克，你們可以叫我老麥克，年輕的女士，能交個朋友嗎？”

    元妮點(diǎn)頭，“元妮，這是我朋友，顧超?！?/br>
    “你們好?！蓖鈬项^熱情握手。

    新朋友客氣的支付了一百塊外匯券，作為鑒定費(fèi)。

    “后天我可能要買一些收藏品，元妮，你能不能過來幫我看看？”老麥克很是信任元妮的眼光。

    “行?！?/br>
    雙方約定了時間，到時候，老麥克來門口接元妮。

    隨便聊了幾句，元妮就跟對方揮手告別。

    顧超沖著元妮伸出大拇指，“是我小看你了，我還想讓伯父教你，實(shí)在是多余?！?/br>
    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多余，元妮看得準(zhǔn)，是因?yàn)橛薪鹗种福羰菦]有金手指，單憑經(jīng)驗(yàn)，她還差得遠(yuǎn)呢。

    可這些事沒法子跟顧超解釋。

    又額外收入一百塊外匯券，元妮很高興，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我請你吃飯吧，要是你不陪著我去鬼市，就賺不了這么多錢。”

    顧超點(diǎn)頭，“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元妮剛才又到手一百塊外匯券，加上之前賺的四百五十塊，一共是五百五十塊。

    外匯券說是等值貨幣，其實(shí)比現(xiàn)在的錢值錢。

    普通老百姓想去華僑商店買東西，只能拿貨幣兌換外匯券。

    所以在民間市場上，貨幣兌換外匯券，差不多是一塊二換一塊的樣子。

    這樣一來，去掉微不足道的本錢，元妮最少凈賺了六百塊。

    既然賺了這么多錢，元妮就想吃點(diǎn)好的。

    就算是有錢，姥姥也舍不得吃好的，總想著把錢省下來。

    元妮則不一樣，該吃就吃，該喝就喝。

    兩個人商量一番，最后決定去鐘樓餃子館吃一頓。

    這是個老字號餃子館，沒有太多花哨，小黑板上寫著價(jià)格，牛rou韭黃一斤兩元，蓮菜大rou餡的則是一斤一塊五。

    元妮各買了一斤，想了想，又多要了三斤，“帶回去，給姥姥和舅舅嘗嘗?！?/br>
    姥姥肯定舍不得吃這么好的餃子。

    老字號餃子名不虛傳，咬一口，美味的汁水就會順著嘴角往下流。

    吃完了飯，顧超把元妮送到住處，就離開了。

    元妮興致滿滿，拎著裝滿了餃子的油紙包往里走。

    姥姥跟舅舅都在，房東老太太正坐在門口哭，

    “造孽呀，家里就這一個值錢的，人家還說是假的，怎么就成假的了？我可怎么活呀？”

    元妮愣住，“這是怎么了？”

    姥姥趕緊把她拉過來，“你幫著看看這幅畫?！?/br>
    元妮低頭去看，赫然是一幅墨竹圖。

    最要命的是，這幅畫跟大痦子拿的那幅一模一樣。

    這就是從一幅畫上揭下來的呀。

    第66章 空手套白狼

    “怎么樣，妮兒，你看出什么名堂來了嗎？”姥姥是個熱心人，見元妮愣神，就趕緊問道。

    元妮點(diǎn)點(diǎn)頭，細(xì)細(xì)摩挲畫面，她看出來了，房東老太太的這張畫，品質(zhì)還不如大痦子拿的那張。

    如果一幅畫能揭五層，那么第一層品質(zhì)是最好的，越往下畫質(zhì)越模糊。

    大痦子那張墨竹圖，有可能是第二層。

    房東老太太這張就是第四層，或者是第五層，在行家眼里，可以說是一文不值，毫無收藏價(jià)值。

    “奶奶，你能說一下，這幅畫是怎么回事嗎？一直收藏在您家里？有沒有被外人動過？”元妮要先問問究竟。

    周建國坐在桌邊，整個人的精氣神好像都被抽走了，

    “原本一直收著的，去年我想籌錢給姥姥看病，錢德來就說，老畫賣不出價(jià)錢，最好是裝裱一下之后再拿去賣，我就把畫交給他裝裱了。

    后來，錢德來把畫裝裱好給了我，就再也沒有動過?！?/br>
    “錢德來是誰？”

    房東老太太嘆口氣，說了起來，在她的描述中，錢德來，就是那個勾著大孫子周建國學(xué)壞的混混。

    周建國他爹出事以后，祖孫兩個雖然苦一些，但日子還過得下去。

    但是，自從周建國結(jié)識了錢德來以后，日子就徹底變味了。

    錢德來一開始裝的挺好，他講義氣，愿意帶著周建國一起玩，周建國就把他當(dāng)成了大哥。

    等錢德來變了臉，強(qiáng)迫周建國去偷去搶的時候，周建國才看清這個大哥的真面目，可惜，已經(jīng)晚了。

    元妮明白了，“錢德來是怎么認(rèn)識大痦子的？”

    “大痦子是廠長小舅子，跟錢德來不是一路人啊，他倆認(rèn)識嗎？”房東老太太還真不知道這事。

    元妮就說了今天發(fā)生的事，“大痦子手里那幅畫，跟你們家的一模一樣，就是從一幅畫上揭下來的，如果只有錢德來接觸過這幅墨竹圖，他肯定認(rèn)識大痦子。”

    大家一聽，頓時炸了鍋，雖然只有幾個人，硬是吵吵出千軍萬馬的氣勢。

    “我知道了，肯定是大痦子跟錢德來勾結(jié)，就是沖這幅畫來的?！?/br>
    “肯定是這樣，誰知道你家有名畫？是自己人透漏出去的消息吧？”

    “其他畫呢？還能找回來嗎？”

    姥姥一看，聲音太大，趕緊關(guān)上門，“你們能不能小點(diǎn)聲，大痦子也在這個院里住。”

    大家這才想起這一茬。

    房東老太太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廠里邊，只有廠長知道我家有畫。

    當(dāng)初建國他爸剛出事，我就想把這幅畫賣了，當(dāng)時我還跟廠長打聽來著。

    想讓他給問問，看有沒有人愿意收。應(yīng)該就是那時候，被他給惦記上了?！?/br>
    這下子，前因后果全都對上了。

    可是，就算對上，又能怎么辦？

    人家不花一分錢，就把真畫給揭走了，還順道把周建國給帶壞了，這可真是殺人誅心。

    周建國氣的拎菜刀，“我要剁了那一家子去?！?/br>
    四舅舅攔住他，輕松奪下菜刀，“你這是干什么？沒證據(jù)就上門，只能討一碗牢飯吃。”

    “不能就這么算了。”周建國也是個有血性的孩子，氣性大，發(fā)現(xiàn)自己被愚弄，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元妮皺眉，“這幅畫已經(jīng)被揭壞了，除了第一幅值點(diǎn)錢，后面幾幅只能騙不懂行的人，想要把損失找補(bǔ)回來，得從別的地方下手?！?/br>
    周建國抹了一把眼淚，“怎么找補(bǔ)？”

    “簡單，就是讓他們罪有應(yīng)得?！?/br>
    這話很有力，就連房東老太太都振作起來，“妮兒，你細(xì)說?！?/br>
    元妮想了想，“這事兒有點(diǎn)難辦，得大家一起動手。”

    當(dāng)天晚上，周建國就夾著一個小包包，去找了錢德來。

    這個大名鼎鼎的混混唇紅齒白，長著一副好皮相，看見周建國，就笑著問他，

    “建國，好些日子不來了，你是不是嫌棄哥們給你丟人，不跟我們一起玩了？”

    “哪能呢？我奶奶不讓我出門，硬是把我關(guān)了好幾天，今天老太太出門，我就趕緊來看大哥了?！敝芙▏ЧЬ淳吹恼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