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能修好是簡爺爺厲害，我只是幫忙翻譯。簡爺爺和我姥爺是好友，我是他的妻子林瑯，”林瑯認為主要功勞是簡帛，她翻譯出來的說明書最多算是幫忙節(jié)省了發(fā)現(xiàn)問題的時間。

    林瑯不太理解劉來青突然的熱情，難道是因為機器修好了太高興了嘛。

    “和親孫女兒沒差，”簡帛已經(jīng)不需再對林瑯的天賦進行任何測試了，天降寶貝疙瘩到他眼前來，再有故友的交情在，林瑯于他和親孫女兒沒區(qū)別。

    林瑯聞言立刻朝簡帛露出甜笑，“爺爺說的是。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您……”

    林瑯和簡帛將劉來青忘在一邊兒，轉(zhuǎn)頭私聊去了。

    那邊回場辦提水提了近一個小時的周大山終于回來了，他提了壺水外，還給劉來青和簡帛帶了兩把椅子和一包場辦文書單位熱銷的南瓜子兒。

    此外，他的自行車后座還坐著一個人，不知是順路捎一段，還是專門來找劉來青的。

    聞?wù)逊菑鸟{駛位置下來，對上劉來青恍然大悟的目光，什么都不想說，他走到林瑯身側(cè)，繼續(xù)拿自己的草帽給她和簡帛扇風(fēng)。

    劉來青無視林瑯倒不是針對聞?wù)逊腔蛄脂?，而是他歷來習(xí)慣如此，甚至不太喜歡那種出門干活帶著媳婦帶女兒，拖拖拉拉的作風(fēng)。

    眼下，劉來青感覺自己有些臉疼，有些心虛，他轉(zhuǎn)身快步走去周大山那兒，好一番發(fā)作，差點兒把周大山罵懵了。

    周大山不知自己怎么就惹到劉來青，喃喃無言挨著罵。

    “劉叔，大山專門給您帶了椅子，還跑供銷社買了吃食帶過來，一番心意，您可是誤會他了?！?/br>
    沈暉等劉來青發(fā)作的那波過去，才揚起草帽露出半張臉來說和。

    劉來青一時沒顧上有外人在邊兒上，周大山除了也是場辦倉庫干事外，還是他媳婦那邊的親戚，他罵也就罵了。

    “沈干事啊……你怎么來這兒了？又有知青要來農(nóng)場了嗎？”劉來青相當(dāng)奇怪蹭周大山自行車的居然是沈暉。

    要知道農(nóng)場知青辦的干事們負責(zé)接待知青和處理知青相關(guān)的問題，日常很少出場辦，更別說來這荒僻的麥田邊來。

    “沒有。我聽周哥說您在這兒修機器，過來瞧瞧，我家里人是京城機械廠的，教過我一些，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br>
    沈暉又收到京城家人寄來的信了，通過調(diào)工作崗位的方式回京是可行的，但他只有高中文憑，當(dāng)年就是考不上機械廠，才不得不下鄉(xiāng)來的農(nóng)場。

    現(xiàn)在，他就想通過農(nóng)場這邊“立功”，適當(dāng)宣傳，來為他回京鋪點兒路。

    劉來青聞言點點頭又搖搖頭，“哦，你還有這本事啊。那你來遲了，簡老和他干孫女兒已經(jīng)解決了?！?/br>
    對劉來青來說，林瑯是簡帛的孫女兒，要比林瑯是個醫(yī)生的妻子，更符合他對林瑯能幫上忙的認知。

    劉來青又瞪一眼周大山，人家一個小時就解決問題，就特別顯得周大山拖沓，帶椅子帶南瓜子兒更是多此一舉。

    沈暉聞言卻是下意識應(yīng)道：“不可……”

    “劉同志，簡老喊您過來一下，”聞?wù)逊亲邅砗皠砬?，主要是麥地空曠，他們站得遠，簡帛喊了劉來青兩聲，他根本沒聽見。

    “聞?wù)选?，聞同志，你怎么在這里？”沈暉對于在這里看到聞?wù)逊窍喈?dāng)意外，眸色晦暗不明，平時不易察覺的敵視就顯露出來了。

    聞?wù)逊菦]有任何要給沈暉解惑的意思，半個眼神都沒給他，告知劉來青后就轉(zhuǎn)身回林瑯和簡帛那邊。

    劉來青也顧不上和沈暉嘮嗑，他快步跟上聞?wù)逊?，“是機子又出什么問題了嗎？”

    “不是。你來就知道了，”聞?wù)逊亲叱鲆欢?，又拉停劉來青，余光往后看去，沈暉和周大山落后他們?shù)步居然也跟來了。

    劉來青立刻意會，“你們就不用過來了。大山，沈同志要去哪兒，你送他一程?！?/br>
    “是！”周大山應(yīng)聲后，立刻停步轉(zhuǎn)身看向沈暉。

    提醒了周大山才好一起跟來的沈暉不得不停步，但也沒有第一時間就讓周大山送他回場辦，他遠遠看著那邊簡帛和劉來青對話，卻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

    簡帛和林瑯在繼續(xù)給機子檢查和適當(dāng)保養(yǎng)時，一同得出一個結(jié)論，這次的機器壞了，不是機器自然損耗的結(jié)果，也不是cao作不當(dāng)造成的意外，而是人為的。

    “人為的？怎么會！弄壞機器能有什么好處！誰他娘的吃飽了沒事兒，來給我干這糟心事兒！”劉來青從不敢置信到破口大罵。

    如果不是場辦維修師傅提醒他來找簡帛，他還不知要為這個愁幾個夜晚，掉多少頭發(fā)。

    這機子壞了，賣了他都陪不起，搞不好到最后他這個工作崗位都得丟。這是和他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少在我這兒罵！”簡帛一個瞪眼看來，劉來青立刻噤聲了。

    簡帛繼續(xù)道：“查不查得到是誰干的，就是你們場辦警衛(wèi)科的事情。這活兒我做完了，你們會開回場辦倉庫嗎？”

    “會會會，是我不會說話，多虧您和小姑娘了哈！”劉來青臉上揚起個難看的笑容，他估摸著他罵人的話污到林瑯耳朵，讓護孫兒的簡帛不高興了。唔，聞?wù)逊强此拿嫔膊惶谩?/br>
    “另外，我孫女兒會俄文的事情，我不想從其他人口中聽到，”簡帛記得聞?wù)逊歉嬖V他的話，在現(xiàn)階段，有國外父母背景的林瑯并不適合過于展露天賦。

    但在簡帛看來，這天賦該用時就得用，用完了，該低調(diào)也要繼續(xù)低調(diào)。

    “明白！”劉來青再次拍胸口保證，他接觸的下放勞改犯們，大多都類似簡帛這樣低調(diào)，不愛來事兒。

    隨后，簡帛又從劉來青這里拿到約定報酬的一塊錢和兩張rou票。

    聞?wù)逊且呀?jīng)推了自行車過來，他扶林瑯坐到后座，才開口問道：“沈暉來這里做什么？”

    “他說什么來著……哦，他想來幫忙，說是家里人是京城機械廠的，懂一點兒維修。呵呵……”劉來青回著這話都替沈暉尷尬。

    家里人是機械廠的算什么，他們場辦的正經(jīng)維修師傅都解決不了問題，簡帛一開始也是拿著俄文說明書抓瞎，有林瑯幫忙翻譯了說明書，才能在一小時解決問題。

    劉來青其實和周大山一樣，已經(jīng)做好了在這里磨到落日后的心理準備。

    聞?wù)逊瞧^看向遠處還沒走的沈暉，嘴角微揚，似感嘆地道；“可真巧啊。”

    如果簡帛和林瑯沒發(fā)現(xiàn)機子出問題是人為的，聞?wù)逊遣粫嘞?，現(xiàn)在卻不得不重新思考沈暉出現(xiàn)在這里的目的何在。

    聞?wù)逊且膊辉谝鈩砬嗄懿荒苈牫鏊漠嬐庖?，他看去簡帛，“您把箱子放籃子?！?/br>
    “行，”簡帛放好工具箱，又走到自行車的另一側(cè)，在看向劉來青，“我們走了?！?/br>
    劉來青趕緊回神擺手，“您幾位辛苦了，慢走慢走?！?/br>
    簡帛點點頭就不再看劉來青，他也摘了草帽一邊扇風(fēng)，一邊和林瑯聞?wù)逊钦f話，“到林子那邊歇息會兒再走?！?/br>
    “好，”聞?wù)逊菓?yīng)話，他偏頭目光掃過林瑯露出不多的下巴，大抵猜到林瑯依舊酡紅的臉蛋，和疲憊后迅速降低的說話欲。

    “那小子是什么來歷？京城機械廠？聞明軒在的那個機械廠嗎？”簡帛下鄉(xiāng)時間比趙信衡早半年，到現(xiàn)在也做了快五年的鄰居，即便以前在京城時不太知道聞?wù)逊堑纳硎?，現(xiàn)在也早知道了。

    在他看來聞?wù)逊鞘锹務(wù)逊?，聞明軒就是聞明軒，沒有長期生活在一起，僅僅血緣不足以讓他稱聞明軒為聞?wù)逊堑母赣H。

    “是，他叫沈暉，他姨夫是機械廠革委會的干事鄭重余，”聞?wù)逊菍啿冗^去更為信任，他已知的這部分信息無需瞞著他。

    “我上周寄信請京城的朋友幫忙調(diào)查一下他姨夫的事情，大概要下個月才能有回信?！?/br>
    簡帛愈發(fā)好奇地問道：“這小子是做什么了？”

    聞?wù)逊侵皢杽砬嗟脑捁磩恿怂囊稽c兒懷疑，卻不想聞?wù)逊窃缫呀?jīng)把信寄回京城去請人調(diào)查了，沈暉肯定早就得罪聞?wù)逊橇恕?/br>
    “簡爺爺，他勾搭我！”林瑯緩過來不少，搶答出聲。

    林瑯叭叭的將那天沈暉搭訕?biāo)氖聝簭?fù)述一遍，還重點兒描繪了當(dāng)時沈暉那過于自我感覺良好的神態(tài)動作等。

    “……這個人思想作風(fēng)有問題，三哥調(diào)查他，也是防范于未然，”林瑯也覺得沈暉試圖勾搭她，有聞?wù)逊堑脑蛟凇?/br>
    不然農(nóng)場上好看的女孩子那么多，沈暉怕是勾搭不過來。

    “咳，”簡帛低咳一聲，忍住笑意，再隨林瑯露出點兒憤怒的表情，“這小子確實是不該找你……”

    簡帛估計沈暉事兒后也相當(dāng)后悔，林瑯被勾搭后的反應(yīng)就不是害羞或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又憤怒又郁悶，說幾回都不夠解氣。

    事實也是如此，林瑯還在信里和聞老爺子、秦英蘭說了，并建議秦英蘭以后找對象，不能找沈暉這類自我感覺過于良好的人。

    “佩佩說的對，”聞?wù)逊菍⒆孕熊囃５綐涫a下，他摟住林瑯的腰把人放下來，他拿出背包里的水、餅干和橘子分給林瑯和簡老吃。

    林瑯吃完了一個橘子，被勾起的郁悶才散了去。

    她湊到聞?wù)逊巧磉?，低聲詢問道：“你說他拿錢辦事兒……拿的誰的錢？辦的什么事兒？”

    她一直記著聞?wù)逊窃u價沈暉時的這話，當(dāng)時沒問，此時卻沒忍住。林瑯猜是剛才簡帛提起的聞明軒，她三哥的生父，又不希望是如此。

    聞?wù)逊钦袅脂樀拿弊?，拿手帕給林瑯擦去額發(fā)間的汗水，再片刻沉吟，他回答道：“是聶雪，不時給她遞一些我的消息。”

    沈暉受雇于聞明軒的二婚妻子聶雪，不時會給京城那邊傳去他的消息。

    聞?wù)逊侨粘Ｕ谛l(wèi)生所里，拒絕所有的相親邀約，沈暉能傳的消息一直乏善可陳。

    在沈暉試圖搭訕林瑯前，聞?wù)逊菍ι驎煵o意見。聶雪對他一貫忌憚，不找沈暉，也會找下鄉(xiāng)來的其他知青，他無所謂這個人就是沈暉。

    “沈暉和我一樣是自己選擇的農(nóng)場，我有我的理由，他的理由就是我了，”聞?wù)逊巧约幼糇C就能知道，是農(nóng)場里的誰在幫忙給京城遞消息。

    “那他們這個代價可不低……”簡帛插話進來，即便沈暉來了農(nóng)場是待在場辦的文書單位，但農(nóng)場天然條件不好，冬日難熬，物資匱乏。

    聶雪那邊要給出多少代價，才能讓沈暉心甘情愿來農(nóng)場盯著聞?wù)逊恰?/br>
    “是啊，我也不是很明白……”

    聞?wù)逊峭瑯硬幻靼姿沃劣谧屄櫻┤绱思蓱?，他和聞明軒關(guān)系冷淡，甚至能說是惡劣，他自問從未想插足過他們的家庭。

    何況論先后，是聞明軒先把他帶來這個世界，再有她和聞明軒的二婚家庭。

    “沈暉不是說他家里在給他找門路回京城，這應(yīng)該也是屬于代價的一部分，”林瑯說著話，悄悄拉住聞?wù)逊堑氖?，對他彎眸一笑?/br>
    “犁地機是農(nóng)場公共財產(chǎn)，國家所有，弄壞它就等于損壞國家財物。我們能找紅石場那邊的軍人叔叔們幫忙嗎？”

    有潘丹鳳的桃色八卦在農(nóng)場廣為傳播的前例在，林瑯對遲遲不給出處罰通告的場辦警衛(wèi)科相當(dāng)失望。

    林瑯也從聞?wù)逊呛皖欫愓涞热四抢镏兰t石場是什么樣的地方，里面有不少需要改造的壞人，但也有能讓她天然懷有信任和有安全感的軍人們。

    “這是個好法子，還是佩佩聰明，”簡帛更先聞?wù)逊堑贸隹尚械慕Y(jié)論，他對聞?wù)逊菙[擺手，“今兒的機器都是我經(jīng)手的，我去找副團說?！?/br>
    “你們也不用和我瞎客氣，佩佩以后就喊我爺爺，”比起當(dāng)林瑯的老師，還是爺孫關(guān)系更為親昵。簡帛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

    林瑯揚起笑臉，軟軟地喊出聲，“爺爺?！?/br>
    “嗯，”簡帛應(yīng)一聲后，臉上笑出不少褶子。

    聞?wù)逊鞘栈氐阶爝叺牡乐x，再輕輕摩挲著掌心里林瑯的手，他心頭的沉重還未起來，就這樣隨林瑯和簡帛的話語散了去。

    三人在樹蔭下吃了橘子，又吃了餅干，再喝喝水，就繼續(xù)回十里屯的趙家小院。

    “爺爺，我去換身衣服再來找您，”林瑯來回都坐自行車后座，不算太累，現(xiàn)在距離傍晚時間還早，她還能繼續(xù)找簡老問些問題。

    “好，后門我開著，你們休息好了直接過來，”簡帛說著走來推過自己的自行車，先回隔壁小院里，他也需要去沖個澡換身衣服。

    聞?wù)逊亲邅頎孔×脂樀氖?，他們也回趙家小院。

    二十分鐘后，林瑯帶上書和筆記，聞?wù)逊菐峡芫尼t(yī)書等，他們從后門進到隔壁小院。

    簡帛先翻一遍林瑯帶來的問題集作業(yè)簿，再翻開書，從第一章 第一節(jié)開始給林瑯上課。

    傍晚快六點時，下工的趙信衡過來敲門，簡帛已經(jīng)給林瑯講完了三大章，大學(xué)一年級專業(yè)里兩三周的課程量。

    “旁聽生”的聞?wù)逊侨ラ_門了，簡帛合起書本，“今兒就到這里。”

    “好！”林瑯應(yīng)著話，筆頭快速動著，將簡帛口述的幾個要點記下來。

    前門，趙信衡遠遠看到自家小院的煙囪在冒煙，回來家里看到聞?wù)逊呛土脂槑淼陌瑓s沒瞧見人，略作思考后就來敲鄰居簡老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