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我要,我要……” 鬼厲看了看金瓶兒,慢慢展開了手指,露出那幾個野果。 柔軟的手掌肌膚,遠(yuǎn)遠(yuǎn)地有幽幽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在風(fēng)間飄過。金瓶兒此刻的目光似乎突然柔得如水波一般,輕柔地流淌著,伸出蔥白細(xì)長的手指,將那幾個野果從鬼厲的手心中,一一拾起。 纖細(xì)的指甲,在掌心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掠過,有些癢,還有些淡淡溫暖。 她凝視著面前這個男子,輕輕而緩慢地放開了手,然后笑了笑,拿了一個野果放在口中,嚼了幾下,微笑著說:“很好吃啊?!?/br> 她的笑容,似這午時最嬌艷的花朵,動人心魄。 鬼厲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金瓶兒笑容越發(fā)嬌媚,笑道:“怎么了?一句話都不說,像個木頭似的……” 鬼厲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片刻后忽然道:“‘紫芒刃’乃至陰神兵,你能將它修煉至與自身氣脈相融一體,當(dāng)真了不起?!?/br> 金瓶兒臉上微笑依然溫和,但目光卻冷了幾分,盯著鬼厲。 鬼厲仿佛絲毫沒有感覺到一樣,淡淡道:“你以純陰之體修煉‘姹女媚’奇功,正與紫芒刃靈性相通,加上你天資高絕,所以道行一日千里,進(jìn)境極快。然而寒陰之氣太盛,你又不肯放下身段調(diào)和陰陽。如此陰氣入體,經(jīng)脈氣血便留下暗傷隱患?!?/br> 頓了一下后,他看了金瓶兒一眼,又道:“你用這法寶威力自然是極強(qiáng)的,但十年內(nèi)定有玄陰反噬之危,到時我看你如何化解?!?/br> 說完,他不理會金瓶兒此刻已經(jīng)難看至極的臉色,轉(zhuǎn)身走去。同時口中招呼了一聲,在一旁吃野果的猴子小灰跳了過來,幾下跳到他的肩頭,邁步繼續(xù)向著遠(yuǎn)方那座焦黑山峰走去了。 只留下金瓶兒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走遠(yuǎn)的背影,又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默默看去。陽光下,那白皙纖細(xì)而美麗的手掌,如透明的玉石一般閃爍著光澤,只是從那最深處,雖然不明顯,卻依然可以看見隱隱的不自然的淡青色,像是細(xì)微的血管一般分布在肌rou紋理的深處。 金瓶兒面沉如冰,忽地冷哼一聲,什么話也沒說,徑直向鬼厲去的方向也走了過去。 …… 黑色山峰。 踏上那座山峰之后,空氣中就開始彌漫著一股異味,有點(diǎn)嗆人,還帶著一些硫黃的氣息。鬼厲和金瓶兒都是道行深厚的人,對這等異味還能忍受。但隨著他們逐漸深入,又有一股凌厲陰風(fēng)迎面吹來。 那是帶著透骨冰涼的風(fēng),吹過的時候讓人覺得全身發(fā)冷,一直冷到了心底。加上從前方山峰深處不知哪里發(fā)出的幽幽尖嘯聲,此起彼伏,忽高忽低,似猿猴夜啼,又似猛鬼慘笑,聽在耳中也是瘆得慌。 猴子小灰趴在鬼厲的肩頭,啃完了最后一個野果,隨手將果核一扔,三只眼睛睜開,四下張望,似乎對它而言,倒是一點(diǎn)不受這些異象的影響。 金瓶兒眉頭越皺越緊,忽然道:“好像有點(diǎn)不對?!?/br> 鬼厲停下了腳步,道:“怎么了?” 金瓶兒遲疑了一下,道:“這漫山遍野的鬼哭狼嚎和陰風(fēng)陣陣,怎么和冥府地獄差不多了?” 鬼厲向遠(yuǎn)處看了看,道:“也許這里離獸妖巢xue很近了,戾氣太重,引起了天象異變?!?/br> 金瓶兒眼波流動,忽然道:“你說,萬一我們果然在鎮(zhèn)魔古洞中找到獸神,雖然他已經(jīng)負(fù)傷了,但我們二人,真的對付得了他嗎?” 鬼厲搖了搖頭,道:“我怎么知道?” 金瓶兒看著他,忽然笑道:“看你的樣子,只怕是沒幾分把握吧。既然如此,你還到這里做什么?” 她望著鬼厲,似笑非笑道:“你可別忘了,狐岐山中,可還有個碧瑤等著你去救她呢。若你死在這里,豈不是太對不起她了嗎?” 鬼厲面無表情,向前走去,道:“此事是她父親令我所做的,我欠碧瑤太多,總是要為他們做些事情的。倒是你……”他冷笑道,“如果你萬一不幸死在此處,只怕才是死不瞑目吧?” 金瓶兒嬌媚一笑,對著他的背影笑道:“哎呀,你這個人可真是好生見外。只要我們一起死了,莫說是這獸妖巢xue,便是豬圈牛欄,那也是極好的?!?/br> 鬼厲在前頭冷笑,顯然對金瓶兒的話半分也不相信,更不用說有絲毫感動的表現(xiàn)了,只是徑直走去。倒是他肩頭的猴子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金瓶兒咧開嘴笑了笑,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 …… 廣袤的黑森林又迎來了新的拜訪者,只不過這一次的客人,遠(yuǎn)比之前來得多。多達(dá)十?dāng)?shù)人的隊伍,穿行在叢林之中,在枝葉繁茂的巨樹和藤蔓叢生的荊棘中前行著。只是這一段路程幾乎沒有遇到猛獸攻擊,連各種毒蟲異獸都少了許多,走得有些出乎意料地順暢。 這里的聰明人并不少,都已經(jīng)有所察覺,陸雪琪沉默不語,曾書書則是對李洵說道:“李師兄,這里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啊?!?/br> 李洵面上也有思索之色,這時停下了腳步,向著周圍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回頭對焚香谷眾弟子大聲道:“大家先休息一會兒?!?/br> 眾人齊聲答應(yīng),隨即各找地方休息。 安頓好其他人,李洵和曾書書打了個招呼,一起走到陸雪琪和文敏身邊。陸雪琪眉頭微皺,曾書書機(jī)靈,立刻開口道:“李師兄,你也發(fā)現(xiàn)了吧?” 李洵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落到前邊某處地上。茂密的荊棘叢中,依稀可見荊棘被折斷后,有人踩踏過的模糊痕跡。 “有人在這里經(jīng)過,而且時間不會太久?!崩钿吐曊f道。 曾書書想了想,道:“會不會是你們焚香谷派來的人?” 李洵搖頭道:“不會。焚香谷只有我們這一隊深入十萬大山,谷中年輕一代的精英大都在此,不會再有其他人進(jìn)來了?!?/br> 曾書書皺了皺眉頭,道:“那就奇怪了。難道是其他門派的人到了這里?” 李洵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我覺得應(yīng)該不是?!彼戳艘谎墼鴷鴷?,壓低了聲音道,“獸神是罪魁禍?zhǔn)?,若是其他人落井下石撿了便宜,我們兩派在青云山頭血戰(zhàn),豈非是給人做了嫁衣……” 曾書書連連點(diǎn)頭,滿面笑容地拍了拍李洵肩膀,笑道:“李師兄所言正合我意,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呵呵,呵呵呵……” 他們二人相視而笑,旁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冷哼,正是出自陸雪琪之口。兩人都是一怔,轉(zhuǎn)眼看去,曾書書低聲問道:“怎么了?” 陸雪琪轉(zhuǎn)過頭去,道:“面目可憎!” 曾書書一呆,不知她是罵自己還是李洵,抑或干脆是兩個都罵。他轉(zhuǎn)頭看向李洵,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都覺尷尬,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片刻后曾書書打了個哈哈,裝作什么都沒聽到,對李洵道:“李師兄,你覺得會是誰來到這里?” 李洵皺眉正欲開口,忽然只聽到前邊剛轉(zhuǎn)過身子去的陸雪琪道:“獸神!” 曾書書與李洵身子都是一震,面上露出愕然神色。過了一會兒,曾書書慢慢點(diǎn)頭,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道:“陸師姐說的雖然比較……異想天開,但細(xì)想下來,也不無可能啊。” 李洵面上神情卻與曾書書不大一樣,欲言又止,搖搖頭道:“算了,我們繼續(xù)走下去再看看吧,在這里胡亂猜測也沒用。” 說著他向三人又道:“你們也歇息一下,我回去看看那些師弟們?!?/br> 文敏笑了一下,道:“李師兄請便?!?/br> 李洵又囑咐了兩句小心一類的話,轉(zhuǎn)身向后走去。 待李洵走得遠(yuǎn)了,曾書書看了陸雪琪一眼,笑道:“陸師姐,剛才你莫非是在罵我嗎?” 陸雪琪冷哼一聲,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看那意思,倒是默認(rèn)的意思多一些。文敏拉了陸雪琪一下,隨后看了看曾書書,沒好氣地道:“曾師弟,我看你和那李洵十分投契嘛?!?/br> 曾書書立刻道:“絕無此事!我與小凡情同兄弟,他竟敢打陸師姐的主意,哼,我與他勢……” “喂!”文敏出聲打斷了曾書書,道:“胡說什么?” 曾書書醒悟過來,有些尷尬,嘿嘿一笑,偷偷看了一眼陸雪琪。只見那美麗女子一言不發(fā),面上倒不見有什么氣惱之色,神色平靜,眺望著遠(yuǎn)處。 曾書書咳嗽一聲,低聲道:“咱們到了這里,場面話總是要說幾句的,難道真翻臉不成?我若不敷衍著說幾句,莫非要二位師姐來說嗎?” 文敏與陸雪琪對視一眼,臉色都緩和了下來。 曾書書看著周圍附近沒其他人,便對文敏和陸雪琪道:“二位師姐,關(guān)于那個足印痕跡,我覺得未必是獸神,倒有可能是魔教妖人留下的?!?/br> 陸雪琪身子一震,一向清冷的美麗容顏上第一次動容,道:“何以見得?” 曾書書道:“你看,若不是焚香谷的人,正道中又沒有比他們更熟悉十萬大山的,應(yīng)該走不到此處。倒是魔教當(dāng)年曾被逐出中土過,說不定也來過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你們覺得呢?” 文敏想了想,嗤笑一聲,道:“原來你也是瞎猜的?!?/br> 曾書書哈哈一笑,也不在意,轉(zhuǎn)頭對陸雪琪問道: “你說呢,陸師姐?” 那美麗女子沉默不語,怔怔看著那個腳印痕跡,也不知此刻心里在想著些什么。 第156章 師兄弟 青云山,通天峰,祖師祠堂。 青翠的樹林還是和從前一樣茂密,山野間生機(jī)勃勃。淡淡的晨霧飄蕩在樹林之中,草叢里點(diǎn)綴這幾朵野花,葉片之上晶瑩露珠在微風(fēng)中輕輕顫動。密林深處,不時有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傳來,讓這里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在這個人間勝地,道家仙境,林中的小徑上走來了一個矮胖的身影,正是田不易。 此刻田不易面上神情有些凝重,雙眼直視前方,顯得心事重重。而他身邊空無一人,也是有些不同尋常,雖然田不易身為大竹峰首座,在青云門地位崇高,但私自來到長門通天峰后山重地祖師祠堂,顯然也有些奇怪。 山路之上,并無青云門弟子看守,一路走來,悄無人聲。在微風(fēng)鳥鳴聲中,田不易轉(zhuǎn)過那道著名的三岔口,逐漸看到了密林深處那氣勢雄偉的飛檐。 “當(dāng)……” 不知是哪里傳來的鐘鼓聲,從前山方向傳來,回蕩在青云山頭。 那一片空空蕩蕩、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回音,讓田不易默然停下了腳步,回首眺望了一眼。 青天白云,千萬年間,仿佛都不曾改變過。 田不易的面色漸漸沉靜下來,默然佇立了一會兒,隨即再度回身,向著祖師祠堂里走去。 那片空闊的石階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祖師祠堂一如往常,如一只巨獸正在沉睡。祠堂大殿的門依舊開著,里面昏暗依然,只有那黑暗深處的點(diǎn)點(diǎn)香燭,似一雙雙眼眸,沉默地看著這外面的世界。 不過在這座祖師祠堂之外,石階之下,此刻竟然還站著一個年輕男子,背向田不易站著,手中拿著一把掃把,正在打掃殘枝落葉。 田不易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聽到了腳步聲,那年輕男子吃了一驚,應(yīng)該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到這里,連忙轉(zhuǎn)過身來。田不易與那男子一對面,二人都是怔了一下,那年輕男子正是林驚羽。 林驚羽向田不易行了一禮,道:“田師叔,這么早,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隨后目光卻又移到了祖師祠堂里面那片昏暗中,道:“我來找人。你一大清早的站在祠堂外面做什么?” 林驚羽猶豫了一下,道:“這些日子,我在這里看守打掃。” 田不易心中有些奇怪,林驚羽是龍首峰一脈的出色弟子,好好的怎地來到了通天峰這邊祖師祠堂里做事了?不過他此刻心中有事,也懶得去管林驚羽,便道:“掌門師兄可在里面?” 林驚羽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掌門師伯正在大殿上?!?/br> 田不易抬腿邁步,踏上了石階,隨即又想到了什么,向林驚羽看了一眼。 林驚羽一怔,走上一步,道:“田師叔,還有什么事嗎?” 田不易淡淡道:“你去前山玉清殿,找一下蕭逸才,就說我有事找他。” 林驚羽眉頭皺起,有些猶豫,便在這時,忽然從大殿深處傳來一個聲音,道:“去吧?!?/br> 那是道玄真人的聲音,林驚羽不敢在多說什么,便向大殿方向行了一禮,隨后快步離開了這里。 …… 田不易走上石階,向著祖師祠堂大殿里走去。 邁步跨進(jìn)了高高的門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頓時迎面而來。巨大的陰影從殿堂深處輕輕涌出,將剛才還存在的光亮,無聲地攔在了大殿外頭。 田不易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緩緩走了進(jìn)去。隨著腳步聲緩緩起落,他臉上的神情,似乎也在慢慢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