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虹被金瓶兒看了兩眼，也不禁向金瓶兒望去。不料這一看之下，卻只見那美麗女子肌膚若雪，眉目如畫，時(shí)間稍長，不禁頭腦中微微一昏，頓時(shí)大吃一驚，同時(shí)臉上微紅，暗道魔教妖術(shù)真是無恥邪門，自己女兒之身，竟然也隱隱會為之所惑！

    四個(gè)人在這里對峙起來，金瓶兒目光落在蕭逸才身上，雖然面上還是笑吟吟的，但對此人終究有些忌憚，如此一想，她心中便有了去意。蕭逸才看了看她的臉色，忽地踏上一步，正要說話，就在此時(shí)，死澤深處忽地傳來一聲如虎嘯龍吟般的巨響！

    這聲音響徹天地，法善剛才施展的佛門降魔怒吼相比之下猶如小兒啼叫，幾乎根本不值得一提。

    瞬間，天空中風(fēng)云變幻翻涌，云氣蒸騰，一層層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緊接著遠(yuǎn)方某處，忽地騰起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逐漸明亮，逐漸粗大，最終化作無比巨大的金色光柱。轟鳴聲中，直沖上天，刺入云層之中，剎那間將天上地下照得明亮無比，到處都是金色光芒，云是金云，樹是金樹！

    蕭逸才、金瓶兒等四人被這天地奇觀震懾，一時(shí)竟忘了敵我身份，紛紛仰首觀望。只見金色光柱越來越耀眼明亮，到最后幾乎不可目視，天際風(fēng)云翻涌更是激烈洶涌，圍繞著金色光柱急速旋轉(zhuǎn)不已，形成了一個(gè)被金色光芒照得透亮的巨大旋渦。

    在這等壯觀景象之下，天地肅然，仿佛其間有什么至尊至貴之物一般，讓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許久之后，金色光柱緩緩?fù)Ｐ讼聛?，隨即迅速減弱，只一會兒工夫，驚天動地、叱咤風(fēng)云的景象已如長鯨吸水一般縮了回去，隨即消失不見。

    金瓶兒與蕭逸才等人都是聰明機(jī)巧，瞬間便想到這多半就是傳聞中異寶出世的征兆。如今親眼見到，這異寶出世征兆氣勢之大，實(shí)在可用“匪夷所思”四個(gè)字來形容，真不知道其中的異寶該是何等神物。

    與之相比，眼下之爭實(shí)在太過無足輕重，不約而同地，金瓶兒、蕭逸才、燕虹同時(shí)飛身而起，向剛才金色光柱方向飛去，只有法善略慢，但也緊隨其后。

    黑暗中，他們化作四道豪光，飛馳而去，雖然剛才那片金色光柱規(guī)模實(shí)在太大，無法分辨出具體位置，但異寶出世，顯然就在眼前，一想到這里，這些在修真道上辛勤修煉的人，哪有不怦然心動的道理？

    ……

    死澤內(nèi)澤的另一角，被金色光柱所帶動吹來的強(qiáng)風(fēng)，將茂密的樹林枝葉吹得整齊地向一面倒去，只有站在樹梢枝頭的青龍和幽姬，隨風(fēng)沉浮，不為所動。

    隨著那壯觀的天地奇景緩緩收斂，青龍長出了一口氣，輕嘆道：“天地造化，無窮無盡，我往日自負(fù)博學(xué)，不料如今見此奇景，方知世間萬物，實(shí)在是天外有天！”

    幽姬緩緩收回目光，因?yàn)楹诩喢擅?，看不清她的臉色，只聽她道：“‘金芒現(xiàn)世，黃鳥必出’，這句話是刻在伏龍鼎上的銘文。只是那黃鳥乃上古神獸，九天靈鳥，連古卷殘本《神魔志異》中也對之贊嘆不已，難道我們真能對付得了它？”

    青龍微微一笑，道：“三妹，你何必多慮。當(dāng)年東海流波山上，鬼王宗主首次用伏龍鼎所載‘困龍闕’，以伏龍鼎的鬼神莫測之神力，便一舉收服異獸夔牛，可知這伏龍鼎上的‘四靈血陣’確有奇效。如今萬事俱備，連鬼王宗主也放心讓我們前來，你還擔(dān)憂什么？”

    幽姬幽幽地道：“宗主雄才大略，我向來敬重，又怎會懷疑？只是，我總覺得，‘四靈血陣’這等詭異莫測的東西，我們何必去……”

    青龍臉色一變，忽然截道：“三妹，這等事情，并非你我可以議論，以后不要說了！”

    幽姬面紗微動，向青龍望去，只見他眉頭緊皺，一臉嚴(yán)肅，不由得沉默下來，隨即緩緩點(diǎn)頭。

    青龍這才放心，隨即徐徐道：“三妹，你別怪我啰唆，這些年來，尤其是碧瑤小姐出事之后，宗主性子已經(jīng)有所變化。平日里對待我等依然客氣尊重，但我看得出他處事決斷，殺戮之心已然漸盛，上意難測，我們還是要小心一些才是?！?/br>
    幽姬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了。”

    青龍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過身去，道：“也不知道鬼厲他現(xiàn)在在死澤的哪一處?！?/br>
    幽姬在他身后，向前望去，此刻只見沼澤茫茫，剛才還驚天動地的金色光柱已然不見，忍不住問道：“大哥，宗主為何要把‘四靈血陣’之事瞞著鬼厲？”

    青龍看著前方，沒有說話。

    幽姬怔了怔，隨即苦笑，目光也向遠(yuǎn)方望去。隱隱聽到她的聲音，低低地道：“又是不能說嗎……”

    ……

    天色漸漸亮了。

    清晨的第一縷光透過云層和霧氣灑了下來。

    整個(gè)森林從夜的沉眠中醒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歡快地回蕩在晨光里，迎接著這新的一天。

    白色的霧氣輕輕飄蕩著，為這個(gè)兇險(xiǎn)的地方增添了幾分溫柔，也讓鬼厲和陸雪琪的身影有些朦朧。

    他們，終究還是沒有動手。

    初見面時(shí)，那一刻的詫異與隱隱的激動過后，他們之間便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之間不過數(shù)尺的距離，卻仿佛是比當(dāng)年“死靈淵”還要巨大的鴻溝，深深刻在他們中間，也刻在他們心里。

    前塵往事，終究是變了……

    陸雪琪看著鬼厲，她的目光依舊清澈如水，也許在明眸深處還有淡淡的漣漪，只是誰都看不到。

    她凝望這個(gè)男子，他就站在自己身旁，這般細(xì)細(xì)看去，看見了他再也不是當(dāng)初的那個(gè)少年，看到他熟悉的面容上，多了滄桑和沉靜，少了天真與笑容。

    她微微低下了頭，目光如水，落在天琊神劍上，澄澈冰藍(lán)的光芒落在她的眼眸中，仿佛在想著什么。片刻之后，她聲音輕而飄忽，道：

    “你回來吧！”

    她沒有抬頭，沒有動作，甚至連表情也沒有變化一絲一毫，只有她握著天琊的手漸漸收緊。

    “……張師弟！”她輕輕地說道，“你回來吧……”

    這四字，是飄蕩在晨風(fēng)中的話語，圍繞著他，然后如石子般，一顆一顆地沖入他的心田。

    鬼厲深深呼吸，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在袖袍中瞬間握緊，緊緊地抓著冰涼的噬魂。奇異的觸感在他的手邊泛起，是最忠實(shí)的朋友，從來不曾離開。

    良久后，他松開了袖袍里的手，睜開眼睛，面上有淡淡的微笑，緩緩道：

    “這個(gè)名字，我不用很久了?！?/br>
    陸雪琪的嘴角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來，再一次深深凝視著他，但最后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著。

    他們一直這樣站著，距離卻仿佛又遠(yuǎn)了幾分。清晨的光灑在那個(gè)絕美女子的容顏之上，緩緩散發(fā)出動人心魄的美麗。林間縹緲的薄霧，也似乎被她吸引，圍繞著她輕輕飄舞。

    片刻后，陸雪琪轉(zhuǎn)過身，邁開腳步，沒有再說什么，向著那片迷霧深處走去，離開了身后的這個(gè)男子。

    就在她的身影在迷霧中漸漸模糊的時(shí)候，忽然聽到身后男子的聲音，在迷蒙的霧中傳來：“你會殺我嗎？”

    她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迷霧中，沒有人可以再看到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她的身體。

    在這個(gè)讓人沉默的清晨，幽幽晨光里，傳來她飄忽的聲音，道：“我會的。所以你能殺我的時(shí)候，也盡管下手吧……”

    第96章 巨樹

    鬼厲在迷霧外等了很久后，才進(jìn)入迷霧中。隨著他的深入，很快發(fā)現(xiàn)這一方霧氣，遠(yuǎn)遠(yuǎn)比其他地方更加濃厚，視線也不能看得太遠(yuǎn)。

    只是他這般在林間走著，一邊小心注意著周圍可能出現(xiàn)的異動，心頭卻老是不自覺地掠過那個(gè)白衣女子的身影。

    “你回來吧……”鬼厲輕聲念著這四個(gè)字。

    青云山，大竹峰，守靜堂，小院，竹林……

    他嘴角輕動，浮現(xiàn)出一個(gè)苦澀的笑容，道：“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對不對，小灰？”

    “吱吱！”趴在他肩頭的猴子小灰叫了兩聲，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鬼厲伸手摸了摸小灰，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將頭甩了甩，然后邁開大步，繼續(xù)向著迷霧深處走去。

    這一走，又是小半個(gè)時(shí)辰，林子中的樹木越來越粗大，到后面幾乎到處都是二人合抱以上的巨樹。

    更奇怪的是，這些巨樹之下的土地本應(yīng)該是生機(jī)盎然，但此刻不僅看不到一只動物，連荊棘灌木等矮小些的植物也全部不見了。地面上除了偶爾露出地面的樹根，就是結(jié)實(shí)而微黃的泥土，連青草也沒有。

    冷冷霧氣之下，似乎彌漫著一片肅殺之意。

    鬼厲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忽地袖袍一揮，整個(gè)人騰身而起，在玄青色的光芒之中向前飛去。

    這一來速度自然快了許多。隨著鬼厲漸漸深入，林中的樹木越來越是巨大，到后來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要六七個(gè)粗壯漢子才能合抱的粗壯古木，怕是已經(jīng)活了數(shù)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壽命！

    周圍一片寂靜，但詭異氣氛卻好像越發(fā)濃重了。

    鬼厲凝神戒備著，放慢了速度，小心地向前飛行，不久后，他便看到在迷霧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堵墻。

    木墻！

    粗糙的樹木紋理，堅(jiān)硬而帶著微微裂痕，從迷霧深處突然伸出高達(dá)數(shù)丈的一道木墻，如虬龍一般強(qiáng)健有力地橫在巨木林中，深深扎入泥土。

    鬼厲皺起眉頭，仔細(xì)地打量著這道木墻，隨后他靠了上去，用手輕輕撫摸著它。

    觸碰的那一刻，傳來的是溫和而粗糙的感覺，鬼厲心中一動，身子慢慢順著這道木墻向上飄去。

    白色的霧氣在面前漸漸散開，又在身后慢慢凝結(jié)，面前的這道木墻越來越高，也越來越粗大，漸漸變成了圓形，而高度也在上升。

    終于，在十丈高的地方，到了這道木墻的終點(diǎn)，鬼厲翻了過去，看著眼前的景物，這木墻竟是融入另一個(gè)更巨大的物體之中。

    迷霧中照下了一縷陽光，隨即又消失不見，被霧氣遮擋。

    鬼厲確認(rèn)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那道巨大的木墻，是一段樹根……

    迷霧層層，飄蕩不定。他因?yàn)樘^驚訝而微微喘息，然后霍然抬頭，那目光如穿越迷霧的光線，奔灑而去，直沖向上。

    整個(gè)森林也為之震顫，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完全超越想象的一棵巨樹。那樹干在這迷霧中粗大得看不到邊際，如巨大的山脈巍峨聳立，直沖向天，沒入了迷霧之中，就像鉆進(jìn)了云霄！

    在這棵巨樹面前，一切生物看起來都顯得微不足道。

    ……

    肩頭的小灰低低叫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安。鬼厲微微把頭偏了過去，忽地一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果然是井底之蛙。小灰，我們走吧！讓我們好好看一看這棵樹！”

    腳下，噬魂所散發(fā)出的玄青色光芒忽地亮了起來。鬼厲一聲輕嘯，隨著那破空之聲，一人一猴直沖上天，沒入了層層迷霧之中。

    疾風(fēng)撲面，因?yàn)樗俣蕊w快而顯得有些凌厲。

    飛了一會后，可以看到這棵巨樹之上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分枝，但更引人注目的卻是纏繞在樹干之上，類似藤蔓的一種奇異植物。這種植物縱橫交錯(cuò)，葉片碩大，在枝葉頂端盛開著五顏六色的花朵，有紅有黃、有橙有紫，煞是好看，迎風(fēng)飄舞，還有濃郁的香氣傳來。

    “呼！”

    一聲破空銳響，玄青色的光芒閃動，從迷霧之中沖了出來。腳下的霧氣也隨著他的身影，向上飄動了些許，然后再輕輕落下，仿佛海浪輕輕平息。

    鬼厲終于沖出了這片迷霧！

    天地豁然開闊，天空蔚藍(lán)，萬里無云，而腳下白霧茫茫，纏繞在面前這棵巨樹周圍，越是接近巨樹的地方，霧氣就越加濃厚。

    此刻，鬼厲已經(jīng)身在高空之上，也終于看清了面前這棵巨樹。

    即使是在如此之高的地方，這棵巨樹呈現(xiàn)在他面前的樹干竟然仍是粗達(dá)百丈。而聯(lián)想到從地面飛到現(xiàn)在的距離，在面前的這棵樹簡直就不是樹，而是一座巍峨聳立的高山！

    然而，這分明實(shí)實(shí)在在就是一棵樹。

    它向上伸展，無數(shù)巨大的樹枝上滿是蒼翠綠色，一眼望不到邊際。鬼厲越往上飛，巨樹的樹干也就開始漸漸縮小，到了后來，已經(jīng)變成了只有數(shù)十丈大小，盡管如此也依然是驚世駭俗。此時(shí)此刻，已經(jīng)漸漸有了云氣，不時(shí)飄蕩在樹身之旁。

    這棵巨樹，似乎就像是上古傳說之中，那一座登天的階梯，直上青天！

    又向上飛了五丈左右，鬼厲的身子終于停了下來。在他的面前，樹干在這里分成巨大的兩枝，向左右伸展開去。

    鬼厲沉吟了片刻，落了下去，剛剛踩到樹上，只聽“吱”的一聲，小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先是舉目四望，隨即小心地在這樹干之上東摸摸西碰碰，顯然大是好奇。

    鬼厲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小灰，這一路飛馳上來，他心中著實(shí)震動。在這之前，根本無法想象世間竟有如此巨大之樹木，而此刻在最初的驚愕過后，他心中已經(jīng)想到，那件異寶只怕很可能就在這棵不可思議的巨樹上。

    分叉兒的兩枝大小相若，都有數(shù)十丈之粗，凌空橫去，猶如兩條巨龍橫躍在半空之中。

    小灰在這樹干上蹦來跳去，似乎根本不怕此處離地面異常高遠(yuǎn)，有時(shí)還跑到樹干邊緣，探頭探腦地向下望去。

    鬼厲向左右張望了一下，沉吟片刻，隨即走過去抱起小灰，在一片光彩耀目的玄青光芒中，向著左邊樹枝飛去。

    這一飛又是許久，鬼厲看到了從底下樹干開始就一直纏繞著這棵巨樹的無名藤蔓，鮮花盛開，花枝招展，而且藤蔓越來越多，越來越是粗大，包括那些盛開的花朵也是越來越多，到后來簡直隨處都是，目不暇接，空氣中飄蕩著濃郁好聞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