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撞擊聲越來越快，直到超出人耳能夠捕捉的最高上限。

    高塔外，整個首都星陷入停滯，醫(yī)院、警署、軍隊、學(xué)校全部停擺，滿大街都是倒地高燒不退的人，甚至有數(shù)量眾多的帝國居民的生命正在倒計時。

    他們無法挺過這場名為進(jìn)化的災(zāi)難。

    鐺——

    首都星的標(biāo)志性建筑——子午中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足以響徹整個首都星的鐘聲。

    這代表著整個首都星的電力系統(tǒng)開始停擺。

    這是自子午鐘建成之后第一次發(fā)揮作用。

    不知過了多久，飛鳥依舊不受影響的飛過天際，自由的羽翼伸展，掠過子午鐘，掠過高塔，掠過恢宏的皇宮，飛向更遠(yuǎn)的遠(yuǎn)方。

    歸巢，那是它們奔波一生，掠過險峻的風(fēng)浪都必須抵達(dá)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向前走，未曾為眾生停住片刻。

    不知過了多久，實驗裝置發(fā)出一聲嘆息般的輕響，緩緩張開一道縫隙。

    “時宴——！”沈凌幾步上前，緊緊盯著那條縫隙。

    一只手從里面伸出來，“啪”一聲扒在縫上。

    那只手骨節(jié)蒼白，上面因為細(xì)汗而微微反著光，無名指上的銀戒閃閃發(fā)光。

    一陣沉重的喘息聲從里面?zhèn)鞒?，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基因頻率共振成功，血清提取完畢。”隨著012的聲音響起，實驗裝置的門終于向兩側(cè)打開。

    時宴的視線有些模糊，剛剛抬頭便被報了個滿懷，一陣草木香氣撲面而來。

    時宴抬頭，窗外的飛鳥掠過，身上的每一片羽毛都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微微顫動，再遠(yuǎn)處，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蒼穹。

    “帶他進(jìn)行檢測吧，他的基因應(yīng)該是被影響到了，好在都在我們的預(yù)估當(dāng)中?！?/br>
    “藥劑也已經(jīng)配好了，現(xiàn)在就帶著它安裝道空氣凈化裝置上去吧?！?/br>
    時宴就在012的聲音中緩緩閉上眼，嘴唇緩緩動了動。

    沈凌安靜下來，聽見他說的是。

    別吵，我睡一會兒。

    -

    “他們離開了?！?/br>
    季書云被012推著走到窗前，低頭看著下方米粒般大小的兩個身影。

    時宴正被沈凌抱在懷里，【九淵】顯現(xiàn)出身形，奔向城市空氣凈化管理中心。

    那是最后一站，從今以后，將是長久的太平。

    “嗯。”012依舊惜字如金。

    “我們這些老東西也是時候離開了?！奔緯频穆曇粝袷窃谥v述一個很久遠(yuǎn)的故事。

    “你說，史書上會出現(xiàn)我季書云的名字嗎？”

    “……”

    季書云笑了一聲，身體向后靠在輪椅的靠背上，自嘲道，“都已經(jīng)是要離開的人了，怎么還在意這個……你說對吧?！?/br>
    “……”

    “飛鳥總要歸巢，游子必會歸鄉(xiāng)，他們的未來將會是一片光明，他們將奔向更遠(yuǎn)的未來，而我們這位些人，勢必要被留在這段骯臟的、充滿軌詭計與陰謀的歷史中，奔跑、跌倒、腐爛。”

    烏云緩緩飄向遠(yuǎn)處，金光從人造太陽上灑下，雖然隔著玻璃，但季書云好像真的感受到了它的溫暖。

    “原來人造太陽，也可以這么美?！?/br>
    季書云顫抖著蒼老的手，觸碰自己的心口，那里沒有皮膚的溫度和柔軟，而是一片冰冷的堅硬。

    他緩緩摁下，機(jī)械人工心臟停止跳動。

    “我這一生都在被迫做出選擇，為了生計，離開偏遠(yuǎn)的家鄉(xiāng)，走上機(jī)甲維修這一條不被看好的路，又在半路被蠱惑，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但好在，我還有自由選擇死亡的權(quán)利?！?/br>
    “再見，012?！奔緯凭従忛]上雙眼，心跳漸漸沉寂，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手上、和腿上的薄被。

    棉被的褶皺像是蜿蜒起伏的原始山脈，一面向陽，一面向陰。

    實驗室里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就連心跳聲也聽不見了。

    012低下頭，她的程序終止了，任務(wù)……完成了。

    她抬起頭，面向刺眼的太陽，想要向季書云一樣感受一下陽光的溫暖。

    可是……沒有。

    除了寂靜就是冰冷。

    她始終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用想象編織出一個伊甸園。

    “謝謝……”

    滴——

    運行了二十八年的機(jī)械仿生人終于在此刻停止了運行。

    下班了……

    【九淵】身形一頓，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沈凌抬頭看了一眼，高塔依舊高聳入云，從下往上看的時候，好像整個頂層都被籠罩在云霧中，看不清晰。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驅(qū)動引擎裝置，飛速駛向天際。

    -

    城市空氣凈化裝置安裝在地下，空曠的地下，響起一陣金屬碰撞聲，片刻后，安靜的地下重新響起凈化裝置工作時的轟鳴聲。

    地上穿著深色衣服的工作人員緩緩睜開眼，就看見面前一個高挑的人影正在扣上凈化裝置的蓋子。

    他頓時一驚，想要爬起來卻以為高燒而身體酸軟，好在他認(rèn)清了來人。

    “沈……沈上將？發(fā)生了什么？您怎么在這？”他一臉疑惑的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正倒在地上。

    記憶中自己正在日常檢查凈化裝置的運行情況，就突然一陣眩暈了意識，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沈凌合上蓋子緩緩站起身，匆匆留下一句“相關(guān)消息關(guān)注帝國衛(wèi)生部的聲明”就急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