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狄薇爾重重應了一聲。

    他繼續(xù)專心致志地看比賽，又過了好幾分鐘，達理才堪堪落敗。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狄薇爾并不失落，而是跑到防護玻璃前，明知道達理聽不到，依然大喊了一聲“達達！你是最棒的！”神色里沒有遺憾，只有滿足。

    不過當他扭頭看到許清源的時候，這份表情又變了。他四下張望，確定即使有人看，也聽不到他在說什么，這才湊到許清源耳邊，小聲地說道：“清源，陸哥會為達達報仇的，對吧？”

    許清源搖了搖頭，目光仿佛透過一面面格擋，看到了備戰(zhàn)室的那個人：“不好說，要看他們誰的準備更充分了。”

    .

    許清源和陸明翊的性格雖然完全不同，但在備戰(zhàn)思路上很一致——準備不充分，就算是戰(zhàn)神降世也不一定能贏，所以四強賽結(jié)束之后，陸明翊沒有絲毫的放松，而是整個人一分為二，一半備戰(zhàn)半決賽，一半備戰(zhàn)總決賽。

    許清源倒是一如既往很安靜地備考，陸明翊備戰(zhàn)著備戰(zhàn)著，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終于，陸明翊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問道：“書呆子，你給我收集的資料呢？”

    許清源假裝沒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什么資料？”

    陸明翊一臉的不可思議：“當然是我的對手的資料！你都給達理準備了，不會沒給我準備吧？”

    “需要我指出你這段話的邏輯問題嗎？”許清源淡定地問道，“達理是狄薇爾的未婚夫，而狄薇爾是我的朋友。你和我是什么關系？我為什么要給你準備資料？”

    “我……”陸明翊很想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你未婚夫”，但這話真的太詭異了，詭異到粗神經(jīng)如他，也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說出來，卡頓片刻，最終說道，“我們是一起還錢的關系！一旦我進入機甲大賽前一百，我就能借著這個名頭錄制機甲練習視頻賣錢，減輕我們的還款壓力！”

    許清源還真沒想到他能編出一段打動自己的話，語氣里都是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達理給我的出的主意。他說名次越高，視頻越好賣，分分鐘能把備考錢賺回來?！弊詮牡弥皇顷憰F，達理克拉斯他們就沒少給他出賺錢的主意。

    不過這幫家伙即使算不上大富大貴，也絕對不差錢，十個主意九個都是餿的，只剩下這個勉強能用。

    許清源打開星網(wǎng)搜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個主意可能還真可行，便非常干脆地把資料發(fā)了過去。

    陸明翊打開一看，這資料的量不多，但幾乎沒有一個字贅余，力求讓他花費最少的精力，了解最多的內(nèi)容。

    說起來，他偷看……啊不是，正大光明地看過許清源給達理的那份資料，那份資料就是很普通的資料，雖然也很簡練，但那是許清源處理文書的正常水平，和現(xiàn)在這份明顯特地為他考慮過而且多次處理過的資料完全不一樣。

    “你再用那么惡心的眼神看我，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痹S清源忍了一會，到底還是沒忍住，用涼涼的聲音說道。

    陸明翊“嘿嘿”笑了起來，難得沒有拆臺，也沒有喊“書呆子”，而是喊道：“清源，我在你心里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對吧？”

    許清源面無表情地扭頭看他。陸明翊哈哈大笑，麻利地端正好坐姿：“不說了、不說了，我看資料了！”

    許清源覺得這個人是真的欠收拾，自己也是真的欠得慌。

    不過如果再來一次……好吧，他應該還是會把資料處理到這個地步，畢竟陸明翊沖進了前一百，他才能以最快速度進入聯(lián)邦最頂尖的院校。

    嗯，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是因為什么他眼里那家伙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絕對不是！

    .

    作為c區(qū)公認的實力最高的兩個選手，陸明翊和奧倫根的半決賽贏得沒有絲毫波瀾。

    不過對于決賽中誰的勝率更大，倒是每個觀眾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覺得奧倫根的勝率大些，因為他出身菲力城，經(jīng)驗豐富，又用的改造機甲；有人覺得還是陸明翊的勝率更大，畢竟比賽看氣勢，他從默默無聞一路勢如破竹走到現(xiàn)在，從氣魄上就壓了奧倫根一頭。

    “我覺得奧倫根雖然厲害，但完全不是陸哥的對手，”已經(jīng)被淘汰的達理也待在親友觀賽區(qū)，發(fā)表了自己觀點，“奧倫根是標準的學院派風格，動作很標準，攻擊很標準，防御也很標準，是絕大部分選手的克星。但陸哥……怎么說呢，我覺得他的戰(zhàn)斗完全不靠套路，只靠戰(zhàn)斗本能。陸哥知道他會怎么戰(zhàn)斗，但他卻不知道陸哥會怎么戰(zhàn)斗?！?/br>
    作為陸明翊的親友，達理的話一出，數(shù)道駭人的目光一下鎖定了他們。

    許清源經(jīng)歷過的殺人視線太多了，這種程度實在不算什么。

    于是他語氣平常地接話道：“明翊或許是他的克星，但卻未必能簡單贏他。”

    “哎？”

    “哎！”

    達理和狄薇爾發(fā)出了同樣的疑惑的聲音，盯著許清源的駭人目光也是一收，變成了驚訝。

    許清源沒有吊兩人的胃口，開口解釋道：“對于厲害的選手來說，他們研究最多的往往就是他們最不擅長應對的。第五輪明翊就是靠這個贏，這一輪地位反轉(zhuǎn)，是不是好事還不好說。不過……”

    眼看著達理和狄薇爾都被自己從信心滿滿說成了提心吊膽，許清源惡趣味地轉(zhuǎn)折停頓了一下，看他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最終還是笑盈盈地補充了最后一句：“你們都忘了嗎？明翊還有一張底牌，一張從來沒有用過的底牌。”

    第22章

    機甲駕駛艙里，陸明翊的神色沉靜而專注。

    克星往往是相對的，麻痹大意只會讓自己陷入兵敗如山倒的困境里，更何況自己當初的糊弄示弱完全可以算是擺了他們一道，他們意識到之后，對自己的防備只會比當初高上無數(shù)倍，資料收集也會完善上無數(shù)倍……

    陸明翊想著，眼睛里不見沮喪懊惱，反而有熠熠光彩一閃而過：他們有資料，自己也有資料，而且是這世上最好的資料！

    想到許清源，想到這是難得一見的強大對手，陸明翊不再隱藏實力，也不再留手，第一下攻擊就裹挾上了雷霆萬鈞的氣勢。

    奧倫根怔愣了一下，等意識到自己犯了何等致命的錯誤，再做反應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聽得“轟”的一聲，功率變幻的光劍直接躲過他倉促間抬起的盾牌，奪目的光彩覆蓋上他機甲的手臂，讓這個部位瞬間失能，恢復了未啟動色。

    一擊得手，陸明翊沒有絲毫的放松，也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把推進器拉到最大，直接拉遠了和對手的距離，果不其然，足以讓其他人失神的攻擊放在奧倫根身上，幾乎沒有造成太多余的影響，在意識到盾牌沒辦法擋下攻擊的那一刻，他直接用另一只手掏出改造光束槍，一槍轟了出去。

    不過陸明翊的機甲攀升速度遠遠超過他的預期，瞄準陸明翊視野收集器的攻擊落空，雙方重新拉開了距離。

    兩人在這幾秒內(nèi)直接完成兩次交鋒，場上還沒來得及為陸明翊的攻擊得手歡呼，就看到奧倫根一槍轟出，陸明翊險而又險躲開的畫面。

    觀賽區(qū)寂靜了好幾秒，等緩過神來后，雷鳴般的呼喊聲響徹了整個場地。

    太強了，這兩個人之前都在藏拙嗎？這幾乎是所有觀眾的感想。不過也許不完全是藏拙？而是之前的對手并不需要他們拿出全部的實力？

    也是在觀眾歡呼感慨的時候，陸明翊的大腦已經(jīng)進行了無數(shù)的運算。

    對奧倫根動作的觀察、對奧倫根下一步動作的預判、不同情況下自己下一步的cao作、如何攻擊、如何防御……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大腦中快速運行著。

    按照奧倫根以往的戰(zhàn)斗習慣，他之后會選擇的武器應該是……不對！陸明翊剛準備按照自己潛意識分析出來的信息cao縱機甲躲閃，但始終不錯眼的觀察救了他。

    他的眼睛捕捉到了對方和平時并不相同的攻擊前動作，經(jīng)年戰(zhàn)斗養(yǎng)成的警惕性和戰(zhàn)斗本能讓他cao縱著機甲往反方向一閃，隨即放棄了常用的s形前進方式，而是一個大弧閃現(xiàn)到對方的機甲面前，用1型光束槍轟向?qū)Ψ竭€能使用的另一條手臂。

    對面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避開他的攻擊用短刃的準備，不曾想最擅長近戰(zhàn)的陸明翊在如此近的距離居然沒用近戰(zhàn)武器，而是用了遠程武器，倉促間來不及躲閃，只能把自己的改造光束槍一橫，讓攻擊落在武器上，靠犧牲一把武器的方式保住了自己的右臂。

    “太好了！”眼看著奧倫根報銷一把武器，狄薇爾興奮得直接跳了起來，倒是達理和許清源微微皺起了眉。

    “接下來……”達理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狄薇爾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下來怎么了？”

    “接下來……就是決定生死的時候了，”許清源把達理未盡的話說完了，“對于奧倫根來說，不管他之前是什么計劃，如今失去一臂、失去改造光束槍，他都沒辦法再遵循之前的計劃。他只能背水一戰(zhàn)，別無選擇?！?/br>
    局外人都能看懂的事，身處局內(nèi)投注了十二萬分注意力的陸明翊自然更能看懂。

    和只能背水一戰(zhàn)的奧倫根不同，他的機甲幾乎無損，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拖延時間采用消耗戰(zhàn)術。

    但他并沒有這個打算。

    從第一場實戰(zhàn)訓練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和任何瀕臨絕境、選擇背水一戰(zhàn)的強者交手過。他需要、他也必須戰(zhàn)勝這樣的對手，才有可能走到最后。

    .

    賽場上的兩人達成共識的結(jié)果，就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呈現(xiàn)出了讓人極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的戰(zhàn)斗。

    攻擊、閃躲、各種各樣的反應與變招……

    不少觀眾看著，都懷疑起自己的視力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剛才又發(fā)生了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么干？

    各種各樣的疑問盤桓在觀眾的腦海中，當疑問積攢到一定程度，他們干脆爆發(fā)了：看不懂就看不懂嘛！看個熱鬧就好！反正他們又不是選手，他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看比賽觀眾?。?/br>
    于是很快，觀賽區(qū)重新熱鬧了起來，陸明翊攻擊得手，支持他的觀眾歡呼；奧倫根攻擊得手，支持他的觀眾也歡呼。一時間，觀賽區(qū)歡呼聲此起彼伏，根本沒有停止過。

    親友觀賽區(qū)倒是相對安靜一點，但也只是相對，畢竟再怎么捏了一把汗，比賽到了一定程度，這心情都是克制不住的。

    好比達理和狄薇爾，兩個人都站了起來，激動的時候，恨不得自己沖到賽場上把奧倫根的機甲按?。耗愣闶裁?？你躲什么！你不準動！

    許清源的情緒乍看起來和平時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但如果陸明翊在，肯定會忍不住調(diào)侃：書呆子，沒想到你那么緊張我??！雖然這么調(diào)侃之后肯定要被報復回來，但人嘛，追求的就是那一瞬間的刺激！

    可惜唯一能看懂許清源情緒的人并不在這里，這個絕無僅有的當事人正在賽場上，一邊穩(wěn)住沖擊下劇烈晃動的機甲，一邊向?qū)γ嫔涑鰩讟?，讓對方無法近身。

    他的移動速度很快，高速移動中射擊的準確率更高，如果他的對手不是奧倫根，只怕早就落敗無數(shù)次。

    然而即使是奧倫根，在陸明翊的攻擊下也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最開始被廢的機甲左臂不提，之后被犧牲的武器也不提，在這極短的交戰(zhàn)之中，他的視野收集器報廢了一個，只剩下最后一個。

    不僅如此，他的推進器也受到了攻擊，雖然不至于完全報廢，但按照功率影響，性能也只剩下最初的一半。

    只剩下最后一擊的機會了。隨著又一次攻擊沒有完全閃避成功，奧倫根機甲的推進器徹底報廢。他沒有再拉開距離，也放棄了其他任何的嘗試，而是調(diào)動全部的運算能力，分析陸明翊所有武器的攻擊范圍。

    終于，在陸明翊即將發(fā)出下一次攻擊之前，他捕捉到了唯一的攻擊空白點，直接用機甲自帶的移動能力閃躲到了那個位置，將剩余的全部能源蓄力到光束炮上。

    光束炮的蓄能很快，不過一秒的功夫便蓄能完畢，奧倫根瞄準了駕駛艙，正準備按下攻擊鍵，只聽得“轟”的一聲，機甲劇烈震動，cao作臺直接顯示出了大紅的“l(fā)ose”。

    奧倫根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cao作臺的顯示，有些懷疑是不是判定系統(tǒng)出了問題。

    直到他通過僅剩的視野收集器看到了遠處機甲手持的、脫下了2型實彈槍偽裝的改造實彈槍，他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他用手蓋住臉，往后一靠，吃吃笑出了聲。

    他應該記得的……他和陸明翊的第一次見面，對方就開了一輛運輸車，上面必然裝載了改造武器。

    只是曾經(jīng)陸明翊的示弱讓他一度沒有把這個人放在眼里，以致于后面再怎么重視彌補，也沒辦法解決最開始的傲慢埋下的無盡禍根。

    .

    陸明翊眼中所見，是和奧倫根截然不同的景象。

    最開始落入他眼中的是灰色的機甲，那臺機甲唯有頭部的警示燈帶了彩色，意味著這場激烈的戰(zhàn)斗終于以自己的勝利告終，而后落入他眼中的是煙火，天空中綻放的慶祝的煙火，最后則是視野里并不存在、但腦海里偏偏存在的那個身影。

    我贏啦！陸明翊“看”著那個身影，露出了一個分外燦爛的笑容。雖然只是初賽分區(qū)的第一，但不要緊，我能贏第一次就能贏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完成我們兩個人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夢想。

    不過書呆子，你肯定不甘心吧？陸明翊就著煙火，看著觀賽區(qū)的方向，有些出神地想著。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看到我贏了之后，會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而在陸明翊視線的盡頭，許清源也在遠遠地看著那臺機甲。

    他沒有克制自己的喜悅，但就像陸明翊想的那樣，短暫的放松之后，他沒有再看賽場上的慶祝活動，而是重新回到座位坐下，啟動光腦調(diào)出光屏，打開了一個放滿了資料的文件夾。

    機甲大賽的第一階段結(jié)束，接下來他們要花十天的功夫搭乘飛船前往下一個比賽點，這十天的時間……夠他做很多事了。

    許清源想著，把文件夾里的其中幾份資料輕輕、輕輕地移動到了一個聊天框里，又輕輕、輕輕地點了發(fā)送。

    既然路上要花十天的時間，那他讓陸明翊看一點點資料，為聯(lián)考做一點點準備，應該不算過分吧！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