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今天的感覺，兩個月后你能到什么水平？”

    陸明翊思考過這個問題，結(jié)論是……沒有結(jié)論：“我三天后應(yīng)該就可以開始實戰(zhàn)，兩個月后……呃，我大概能感覺到兩個月后我是什么水平，但我不知道前一萬名是什么水平，我準備等實戰(zhàn)訓(xùn)練后再研究這個?！?/br>
    陸明翊說完，想了想，問道：“你在休息室會覺得浪費時間嗎？如果感覺浪費時間的話，可以我自己過來?！?/br>
    許清源用一種不是很理解的、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為什么會浪費時間？我今天看完了聯(lián)邦歷史與變革中的第一部分……”

    陸明翊努力回想了一下，如果他記得沒錯，這個科目在備考大綱中總共也只有二十部分。

    于是他假裝自己什么也沒問，淡定地開始駕駛飛行器。

    對不起，是他僭越了，他不該對過目不忘、乘坐馬車過鬧市還能分析卷宗的許大人提出那么失禮的問題。

    第10章

    陸明翊的進度就和他預(yù)估的一樣，三天后，他以作為新手而言幾近完美的表現(xiàn)，結(jié)束了最后一場模擬訓(xùn)練，和哭得眼淚汪汪的孩子們告別。

    他沒有馬上去實戰(zhàn)訓(xùn)練，而是又修整三天，這才再次來到機甲中心，開始他第一次的上機訓(xùn)練。

    和其他選擇獸形機甲作為第一臺機甲的訓(xùn)練者不同，陸明翊選的第一臺機甲就是人形機甲。

    他上機的動作很是矯健，不過上機后卻遲遲沒有啟動機甲，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因為克拉斯的宣傳，實戰(zhàn)訓(xùn)練區(qū)的人都知道了有個不自量力的紈绔子弟、準備兩個月學(xué)會機甲和他單挑、并準備在三個月后的機甲大賽上獲得名次的事，所以陸明翊遲遲沒有啟動機甲，休息室議論紛紛，還有不少嘲諷。

    中途有omega勸誡，有幾個人克制了一點，但也有人繼續(xù)嘲諷，休息室亂成了一鍋粥。

    在這個環(huán)境下，偶爾看一眼光屏上陸明翊的練習(xí)進度，其他時候在研究聯(lián)邦歷史與變革的許清源就特別突出。

    休息室里有一個omega見此情景，忍不住湊到許清源旁邊，小聲地問道：“你都不擔(dān)心嗎？他自尊心受挫什么的。”

    許清源對所有沒有惡意的人態(tài)度都很友好，他看了對方一眼，誠懇地搖了搖頭：“不會的?！?/br>
    畢竟陸明翊生來不知道自卑挫敗怎么寫，自尊心受挫這么高級的情緒？對于他來說沒有的，不存在的。

    這個omega不明白他的真實想法，只當他信任陸明翊，語氣里難掩崇拜：“如果我也能做到你這樣就好了。達達他也沒什么機甲天賦，這么多年還只是普通水平。我每次都勸他不要那么辛苦了，大不了我放棄跟他去軍事學(xué)院的想法。然而他每次聽我這么說就更愧疚了，還說他對不起我，沒辦法幫我實現(xiàn)夢想……”

    許清源一開始只是隨便聽著，越聽越專注。

    他看向這個omega，斟酌著問道：“你的夢想？”

    這個omega毫無防備之心地點了點頭：“我想從軍！但是因為前線環(huán)境惡劣，長效抑制劑存在失效的風(fēng)險，所以軍事學(xué)院是要求單獨考入的omega學(xué)生必須具備足夠抗衡alpha的戰(zhàn)斗力，以避免意外的發(fā)生。我的戰(zhàn)斗力……呃……但是作為婚約者進入學(xué)院的omega并沒有這個要求，畢業(yè)的時候也是，只要獲得足夠的學(xué)分，就可以畢業(yè)?！?/br>
    許清源知道這些，不過他還是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這個omega沒從許清源的眼中看出一絲一毫的費解與不贊同，更加雀躍了：“我叫狄薇爾，我的alpha叫達理。你也是想去軍事學(xué)院嗎？還是參加聯(lián)考考其他學(xué)院？”

    許清源給出了他期待的答案：“我也準備考軍事學(xué)院，或者更準確地說，跟著我的婚約對象入校。”

    狄薇爾喜出望外，許清源想到他剛才說的話，有些好奇：“按照你剛才說的……你的常規(guī)聯(lián)考分數(shù)應(yīng)該很高，對吧？”

    所以只提及戰(zhàn)斗力不夠，沒有提及其他。

    狄薇爾謙虛道：“一般一般，我就初級基礎(chǔ)科學(xué)、初級應(yīng)用科學(xué)那幾門好一點……”

    許清源眼神驟然發(fā)亮，隨后誠摯且誠懇地問道：“那你愿意指點我一下嗎？就你有空的時候?！?/br>
    狄薇爾不假思索地應(yīng)了下來：“好啊！”

    他看許清源認真道謝，連忙擺手說不用，不過當他視線落到光屏，他又遲疑了一下：“我有一個冒昧的請求……達達他最近都在輸，輸?shù)脹]什么信心了，我想讓他指導(dǎo)你的alpha，通過教導(dǎo)新人來增加他的自信。不過他的技術(shù)比較一般，而且機甲的教導(dǎo)可能摔打比較多，所以沒有其他新人愿意，你可以考慮一下……”

    狄薇爾話音未落，許清源就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那真是太好了！”

    有什么比剛欠了人情就還清更令人輕松的嗎？沒有了！

    至于為什么他的人情要陸明翊還……他們是婚約對象，還需要分彼此嗎？許清源正氣凜然地想著。

    .

    一個小時后，從尚未啟動的機甲上下來的陸明翊就聽說了許清源給自己安排的任務(wù)。

    這話自然是從許清源那里聽說的，不過說的時候，緊張的人是狄薇爾。

    自己的私心會不會破壞他們兩個感情呢？狄薇爾胡思亂想著。

    如果陸明翊流露出一點不愿意的跡象，那自己就說自己是開玩笑的。狄薇爾暗下決心。

    然而他的決心并沒有發(fā)揮作用，聽完這個任務(wù)的陸明翊喜出望外：“真的嗎？你的alpha也同意嗎？”

    狄薇爾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們兩個感情真好??！跟自己和達理一樣好！

    “放心吧，他會同意的，就像你會同意清源的決定一樣。”

    陸明翊感覺對方好像說了很恐怖的話，他看了許清源一眼，后者滿臉的意味深長，讓他不敢細想，飛快地喝完水查完資料，又留下自己的機甲通訊號，就重新回到了機甲上，全不知道許清源那一臉的意味深長，根本不是因為狄薇爾剛才那句話。

    許清源也沒有料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yīng)，甚至迷茫了一會。

    這家伙又怎么了？自己不過是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用他來還人情，所以故作高深，怎么反而是他心虛得跑了？

    不過很快許清源反應(yīng)了過來，表情由看起來意味深長變成了真正的意味深長。

    這是害羞了嗎？不知道為什么，陸明翊越在意這個婚約，越一想到這件事就一片兵荒馬亂的樣子，他就越感覺……有趣極了。

    早知道婚約還能有這效果，他當年在大閔，就應(yīng)該早早向陸明翊“示愛”，看他還怎么在自己面前得意。

    這樣的心情讓許清源坦然接受了狄薇爾“你的alpha”這樣的稱呼，也坦然接受了得知這件事的達理讓自己代為表達的對陸明翊的謝意。

    一直暗中觀察的克拉斯對他們的互動嗤之以鼻，甚至嗤的聲音還很大——然而并沒有人理他。

    達理已經(jīng)回到了機甲上，狄薇爾正在分享自己學(xué)習(xí)基礎(chǔ)科學(xué)的小技巧，許清源正在嚴肅端正地記著筆記。

    克拉斯又開始氣憤了，然而他看了眼訓(xùn)練場那邊依然沒有動的機甲，氣憤又變成了得意：這個omega再不給他面子又怎樣？只要陸明翊丟人，他就滿意了。

    克拉斯正這么想著，突然聽到一陣驚呼。

    這驚呼一開始只來源于一兩個人，后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連當老師上癮的狄薇爾都抬起了頭。

    老師抬起了頭，許清源自然也抬起了頭，他看到熟悉的那塊光屏上，那臺人形機甲已經(jīng)站了起來，步伐穩(wěn)健地走動著。

    許清源覺得這個畫面很正常，這些人在驚訝什么？但聽到他們的議論，許清源又覺得“啊，好像是應(yīng)該驚訝一下”。

    “克拉斯不說他是新手嗎？以前完全沒接觸過機甲？那他為什么第一次上機就能改程序？”

    “雖然他改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但我當初也改了兩個小時??！我還是訓(xùn)練好幾個月之后呢！”

    “也許他是機甲駕駛新手，卻是計算機或者機甲設(shè)計老手呢？”

    “這個可能性大點……”

    ……

    許清源聽著他們的對話，陷入了很微妙的沉默。

    計算機？機甲設(shè)計？陸明翊別說擅長了，他連這些的基本原理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懷疑，陸明翊花那么久，不是在研究調(diào)整成怎樣的程序，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哪里能調(diào)整程序、又怎么才能調(diào)整程序……

    那么問題來了。許清源更認真地思索了起來。那家伙什么都不懂，到底怎么改成功的？

    難道他真的……不是莽夫，而是驚天大才？

    第11章

    駕駛座上的陸明翊打了個噴嚏。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許清源又在嘀咕他些什么。

    他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那個書呆子”，然后因為過于習(xí)慣，特別自然地收回注意力，放到機甲的具體cao作上。

    “高科技真好啊……”感受著機甲流暢的cao作，陸明翊由衷地感嘆了一聲。

    他選這款人形機甲，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要打到機甲大賽的前一百名，必然要用人形機甲，因為好的人形機甲的性能優(yōu)于獸形機甲；另一個是只有這款人形機甲擁有最智能、或者說可調(diào)節(jié)度最小的程序。

    他沒有時間去學(xué)兩種機甲，也沒有時間學(xué)會改寫程序，但他可以模仿?。⌒蔷W(wǎng)上有最基礎(chǔ)的攻略，他背下來了，基本照抄，然后在某幾個小點選擇了威力小、但cao作最簡單的改動。

    可即使如此，如果不是這款機甲擁有最智能的程序，他也改不過來。

    “好兄弟！”就像以前拍自己的馬一樣，陸明翊拍了拍cao作臺。

    那匹馬跟了他很多年，最后和他一起死在了戰(zhàn)場上。自己八成有人收尸，也不知道它有沒有人收尸……

    陸明翊想著，嘆了一口氣。他眷戀地摸了下cao作臺，片刻后收回手，準備繼續(xù)練習(xí)走路。

    也是在這個時候，通訊頻道的按鍵突然亮了起來。他想起了什么，接通，果不其然，一道渾厚的男聲響了起來：“你好，我是達理，聽說你答應(yīng)了被我指導(dǎo)？”

    陸明翊應(yīng)了聲，對面又說道：“我的技術(shù)很一般，你知道的吧？不過我基礎(chǔ)還可以，我會盡己所能把我會的教你?！?/br>
    這段時間陸明翊和許清源互相坑害慣了，很久沒體會這么淳樸的坦白，一時間還不太適應(yīng)。

    不過他很快找回了狀態(tài)，笑道：“放心，教不壞，只要你不介意我是純新手就行?！?/br>
    兩人簡短地溝通完，就進入了指導(dǎo)模式。

    達理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也沒有太干涉陸明翊，只提醒他一些要點，或者發(fā)現(xiàn)他不熟悉什么東西之后自己演示一遍。

    陸明翊聽說他技術(shù)一般的時候，以為真的是那種水平很普通的一般，但幾次演示下來，他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樣。

    這個人的基本功很到位，是那種幾乎沒什么瑕疵的到位，他的問題在于……他根本沒有戰(zhàn)斗意識。

    “你是不是沒有和人打過架？”陸明翊看了一會，實在沒忍住問道。

    “你怎么知道？”達理的語氣里難掩意外。

    陸明翊有些無奈：“你根本不會判斷啊……機甲是機器，沒有自主思維能力，沒有習(xí)慣動作，但駕駛員不是。駕駛員是人，有人的習(xí)慣，有人會有的潛意識反應(yīng)……”

    陸明翊說著，反客為主，開始跟達理聊戰(zhàn)斗意識是什么東西。

    兩個人目前都和出色的機甲駕駛員沒什么關(guān)系，開始聊天的結(jié)果就是，剛動了一會的他們又停了下來，甚至調(diào)成了最低能耗模式。

    休息室看得一臉懵逼，就連狄薇爾都下意識地看向了許清源：“他們這是在……”

    許清源當然是……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的，別說這次不知道，之前陸明翊為什么會改程序他也不知道，但這個不知道就像陸明翊不知道他為什么能過目不忘一樣，是和毫不懷疑對方能做到并不沖突的兩件事。

    “他們有他們的想法，”許清源回答得很輕松，全沒把周圍的竊竊私語放在心上，“他們的機甲駕駛技術(shù)比我們厲害，我們沒必要想太多?！?/br>
    狄薇爾聽著醍醐灌頂，目露崇敬：“你說得對！是我一直以來想岔了。我們繼續(xù)看這道題吧！”

    許清源笑著點頭，他在重新看回自己光腦之前，還是往展示著兩人一動不動的機甲的光屏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