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川看到楚末，身體頓住，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他看到楚末頭發(fā)微微凌亂，露出的眼皮，額頭有幾縷擦痕，冒出的血珠子已經(jīng)干了，在白皙的皮膚上很顯眼。

    楚越川伸手將楚末背上的背簍給拿了下來。

    “先去地頭！”楚越川說。

    楚末跟上去，等到了地頭，楚越川已經(jīng)把玉米倒在了地頭。

    “在地頭休息，暫時別進去了?！背酱ǜ┱f了句拿了籮筐離開。

    楚越川進到玉米地里一會兒，回來時手里多了一把草。

    楚末認(rèn)出來了，是有止血化瘀等作用的薊薊草。

    那把薊薊草在楚越川手里被捏碎成渣，有綠色的藥汁出來。

    這種到處常見的薊薊草，村里人都知道，小孩玩鬧受傷了，摘一把嚼碎了覆在傷口上，當(dāng)藥用。

    楚末看向楚越川，想問楚越川哪里受傷了，卻看到楚越川蹲在楚末跟前，手指蘸了綠色的藥汁先涂抹在了楚末的額頭眼皮上，眉頭擰成個川字。

    這是他承諾要照應(yīng)的人，結(jié)果照應(yīng)成這樣了……

    他是沒想到，楚末的皮膚這么嬌嫩，會被玉米葉子刮破。

    清涼的藥汁沾在有些刺痛的皮膚上，楚末才意識到楚越川在做什么，抬眼看楚越川的神色，感覺楚越川心情似乎不太好，大概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速度又慢，還這么嬌氣……

    楚越川弄完，又指了指楚末的手。

    楚末伸手，楚越川把剩下的草藥放在了楚末手上，讓楚末自己涂。

    楚末剛才掰玉米，沒什么經(jīng)驗，手背上也有劃痕。

    楚末低頭默默的將碎渣覆在手背上，稍微舒服了點。

    雖然沒指望干農(nóng)活養(yǎng)活自己，但是種環(huán)境大家都要干農(nóng)活，他也不能搞特殊不去做。

    等楚末再抬頭，卻看到楚越川還沒離開，手里還多了一根玉米桿子，正在用手撕外皮。

    楚末睜大眼睛盯著楚越川手里的玉米桿子，吞咽口水。

    這是還青嫩有水分的玉米桿子，是甜桿兒。

    楚越川將玉米桿兒外皮撕扯干凈給了楚末。

    原本還以為被楚越川嫌棄了，沒想到很快就得到了楚越川給的“甜頭”。

    “謝謝哥！”楚末摘了口罩用口型表達，笑彎了眼睛。

    楚越川依舊嚴(yán)肅著臉。

    楚末拿著玉米桿兒蹲在田埂上先吃。

    雖比不上甘蔗，甜玉米桿兒咂出味道也是甜絲絲的，還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味覺很滿足。

    “我先去了，你在這里休息會兒，先別進去。”楚越川跟楚末說了句起身背起籮筐再次進入玉米地里，以勢如破竹的速度收割玉米穗兒。

    楚末看著楚越川的背影，眼眶突然就有些熱乎乎的。

    他哥的心肯定是金子做的。

    對他這個陌生人都這么好。

    他哥值得一個超級超級好的嫂子疼他愛他。

    楚末啃完手里的甜玉米桿兒，看了看自己的手，應(yīng)該戴雙手套干活，而且除了口罩，還要捂的更嚴(yán)實，才能避免受傷。

    要回去得跟楚越川先說聲，這會兒楚越川還沒來，楚末不想干坐閑著，先在周圍挖了一些新鮮的野菜，然后在地頭剝玉米皮。

    剝了幾顆后，楚末感覺有些詫異，這玉米棒子上的籽兒太少了，有的只長了一半，有的干脆一顆都沒有，全部是干癟的籽兒，空的不少。

    是如今的玉米就這樣的品種，還是今年減產(chǎn)了？

    楚末有些隱憂。

    桃花溝本來就窮，土地貧瘠，產(chǎn)量不高，要是再減產(chǎn)，那就更難過了。

    楚末心里有一些計劃，只是現(xiàn)在大家都忙著秋收，根本沒工夫做別的，楚末只能將自己的想法先按下。

    楚末剝玉米皮時，楚越川再次結(jié)束了一個來回到了地頭。

    楚越川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滴，脖頸都是濕淋淋的，原本就沒遮住整條胳膊的上衣又被卷了兩卷，露出的手臂精瘦有力。

    看到楚末剝了不少玉米皮，楚越川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的汗蹲到了楚末跟前朝楚末擺擺手。

    “不能全剝完，要留著一些編成串。”楚越川給楚末寫了一行字。

    楚末想起掛在樹上屋檐下等地方串在一起晾曬的玉米，臉頓時有些熱，感覺自己好像幫了倒忙。

    看楚末面色尷尬，還微微帶了點紅，楚越川的眼神凝滯了片刻。

    “沒關(guān)系。你不用剝了?！背酱ㄓ謱懥藥讉€字。

    “哥，我不想干坐閑著。我想回去取手套和帽子來，這樣就不會受傷了?！背└酱▽懙?。

    楚越川朝周圍看了看，這片地雖然偏僻，但是遠處也有干活的人能看到這里，而且記工員也會來這里查看。

    “你等等，在這里別動，我回去拿?！背酱ǜ┱f。

    沒等楚末再寫什么，楚越川已經(jīng)起身大步離開了。

    楚越川的速度快，很快就回來了，手里多了一頂草帽和一副勞保粗織手套。

    有了這兩樣?xùn)|西，楚末感覺自己成了一個養(yǎng)蜂人，再次進入地里確實好多了，除了速度慢點，沒啥問題了。

    中間記工員來了一趟，看到楚末全副武裝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背著小籮筐在掰玉米，一顆玉米掰扯好一會兒才下來，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一個人工分定多少，需要社員開會集體評定，楚末剛來，還沒來得及定工分，楚越川又選擇了定額工分包了一片玉米地，還是和楚末平分工分的方式，這明顯楚末占了大便宜。

    關(guān)于楚末干活的情況，原本就被附近干活的村民遠遠看在眼里，再加上記工員的近距離觀察，新來的小知青楚末，成了大家干活時的話題人物了。

    “那小知青干活的勁兒能評個五工分就不錯了，川子這明顯是幫襯著那小知青干活呢。川子真是傻，干嘛那么幫這個小知青？”

    “哎，聽說，那小知青干活的時候頭和臉都捂著，這咋干活？”

    “今兒一大早，川子拉著那小知青去小河溝，回來還坐在車上呢，都不知道下來走，也就是看川子老實”

    “川子家這是住進了個啥嬌貴人啊，你們說他不會像上次那個知青一樣，把川子家的細糧都給吃光了？”

    “今年收成不好，川子家又那樣的情況，還來個嬌貴的小知青，這咋過呢！”

    一時間新來的楚末被眾人猜測的有點“壞分子”的趨向，干活不行，還瞎講究，“欺負(fù)”楚越川老實的標(biāo)簽算是打上了。

    楚末不知道大家的討論，還在和玉米較勁兒。

    第10章

    下午隨著記工員的哨子響起，下工時間到了。

    楚越川拉了一輛架子車來，將玉米棒子裝到蛇皮袋里，裝了兩袋，放在架子車兩頭擋住，中間繼續(xù)填裝，滿了之后，又用袋子裝了五六袋子往上摞好，用麻繩捆住。

    楚末看著高過他的高度，才知道中午那個重量，都算是小意思。

    “一起回去，到時候你先回家，我把玉米送到隊上的打麥場里。”楚越川弄好跟楚末說，接觸時間長了，楚越川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跟楚末說話只要稍微慢點，不用寫字楚末也能聽懂。

    楚末這半天可沒有偷工減料，之前休息好點的腿腳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還加了手腕酸累。

    “好，那我回去做好飯等你回來?！背┮膊桓酱蜌饬耍酱▽懥艘恍凶?。

    楚越川在前面拉車，楚末在后面推，兩人將車推到了二隊附近，楚越川讓楚末先回家。

    眼看著楚末進家門楚越川才收回目光繼續(xù)拉車。

    楚越川將玉米卸下來后，還不太放心，特意拐到了楚家看了眼，只看到灰蒙蒙的天光下，土黃色的墻壁背景下，爺爺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端著茶瓷缸喝水，臉上露出笑容，弟弟小狗一樣在一個纖瘦的身影旁邊打轉(zhuǎn)。

    這個身影，正跪在涼席上，就著光線將被套和棉絮縫在一起。

    楚家的被套是直接和棉絮在一起的，沒有另外的，楚末中午就注意到了，回來趁著燒水的時間先在沒徹底黑之前把被子縫好了，再把中午洗的時候裂開的縫隙也補一補。

    楚末聽不到聲音，但是有種特別的感覺，一扭頭，就看見了楚越川，黑眸亮晶晶，皮膚汗淋淋。

    楚末朝楚越川笑了下，立刻將手里的東西放下，起身到灶房拿了毛巾和一碗涼好的溫開水過去遞給楚越川。

    楚越川沒想到楚末會給他們縫被子。

    看起來嬌嬌的瓷娃娃一樣的人，有著和他外表不太符合的“會過日子”的各種特質(zhì)。

    楚越川一愣神的功夫，楚末已經(jīng)墊腳拿了毛巾給楚越川擦汗了。

    楚越川感覺到熟悉的氣味，忙后退兩步。

    “還有兩車，我先走了?！背酱ㄕf了句。

    楚末快走幾步拉住了楚越川將水碗遞給楚越川，皺眉看著他，示意他喝水。

    楚末出汗少，即使之前那樣累，也沒怎么出汗，楚越川卻不一樣，這會兒衣服都跟淋雨了一樣。

    需要補充水分。

    楚越川端起楚末遞給他的水一口氣喝干凈后，跟楚末擺擺手趕緊走了。

    楚末重新回去縫被子，縫好后，將房間被褥鋪好，扶著楚爺爺進去休息，他出去繼續(xù)做飯。

    楚末和面準(zhǔn)備蒸雜糧饅頭，不過晚上這一頓是來不及吃了，等發(fā)面時，楚末準(zhǔn)備先做一些煎餅當(dāng)晚飯。

    楚末用開水燙了玉米面，加入了一些面粉調(diào)了面糊，再加入野香蔥和雞蛋，攪拌均勻后，用從李嬸兒那里換的菜籽油刷鍋，將面糊煎到兩面金黃，中間點綴綠色的野香蔥，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

    做了十多張煎餅后，楚末就著有油的鍋又炒了一個醋溜土豆絲，和清炒莧菜。

    等粥燒好后，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楚越川還沒回來，楚末搭了籠屜放在鍋里，溫著煎餅和菜。

    怕爺爺和楚越青餓，楚末給兩人沖了麥乳精先喝著，一起等楚越川時，楚末找到楚家剩余的蘿卜干切絲放在罐子里，將從李嬸兒那里帶的腌菜湯料加入其他料，多加了點白糖，攪拌在一起，之后每天攪合攪合，七八天之后，他們就也有自己的腌蘿卜吃了。

    做完這些，楚越川還沒回來，楚末有些著急了，正想出去找楚越川，楚越川回來了。

    楚越川將那片地掰的玉米拉完才趕回來，整個人跟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肚子也餓的前胸貼后背。

    一走進楚家院子，楚越川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

    迎面來的楚末顯然是要去找他的，一看到他，臉上的神色立刻變的愉悅，轉(zhuǎn)身小跑回去給楚越川準(zhǔn)備水和毛巾。

    楚越川將帶回來的幾根甜玉米桿兒放一邊洗手洗臉，等他洗完，楚末已經(jīng)將飯菜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