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親不是阿加雷斯。阿加雷斯的存在方式并不適合身為人類的父親。

    在西迪看來，自由意志是個體最重要的東西之一，任何影響自由意志的事物，哪怕是親子、配偶，都是值得質(zhì)疑與警惕的。哪怕那個外在意志只是想指引你一直走向正確。

    然而，父親卻會無意識地依賴阿加雷斯。

    這樣的關(guān)系……很難說沒有問題。西迪低頭，視線定在足下的深層夢境，面色微暗。

    “……會不會是你想多了?！?/br>
    馬爾巴士的思想相對簡單一點(diǎn)，沒有感覺到這是多嚴(yán)重的事情。

    瓦沙克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放在以前的話，祂可能想都懶得想，但是西迪突然這么一說……可惡，搞得祂都在意起來了。

    而且祂還想到一個更重要的事情，父親目前為止的選擇與決定，真是父親的個人思想嗎，會不會隱隱之間也有阿加雷斯的思想影響。阿加雷斯不希望父親煩惱以及痛苦，難保不會在應(yīng)該父親個人做決定的事情上為父親決定。

    這種事情說嚴(yán)重點(diǎn)，那就是——阿加雷斯搞不好一直無意識地cao縱父親。

    相較其他魔，阿蒙可能是最容易理解這件事的。

    阿蒙明白西迪的顧慮。

    畢竟祂們二哥實(shí)在太強(qiáng)大了，全知全能真正覺醒之后，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祂們也不敢斷言。

    阿蒙轉(zhuǎn)頭看向旁邊，問道：“列拉金，你怎么看？”

    列拉金一頓，精靈眸微微收縮。

    “你是最后見到阿加雷斯的魔吧，祂有沒有跟你透露什么？”

    阿蒙問。

    其他三魔也同時看過來。

    列拉金回憶了片刻。

    祂的記憶中，阿加雷斯神色淡漠，望著窗外，良久未言。

    道別之前，祂最后說的一句話是——

    “希望這是對父親來說最好的選擇。”

    關(guān)鍵詞是“希望”。好像祂也無法肯定。

    列拉金把當(dāng)時的對話完整地回想起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祂們。

    “祂說希望嗎?！?/br>
    祂們表情各異，有點(diǎn)不知道如何是好。

    西迪低眸，看著夢境無盡變化，語氣復(fù)雜道：“不管怎樣，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也不好干涉了。”

    祂們站在此處，足下說是夢境，其實(shí)看起來就像一片倒映星河的汪洋大海。

    幼時，深淵無海，連河水都是污濁的黑色，祂以為全世界都是這樣，貧瘠丑惡，不堪入目。父親卻笑著告訴祂們，外面有的是比深淵更美好的地方，有天空，有大海，尤其是大海。

    說那是非常漂亮的地方，看一眼而已便永生難忘。

    祂當(dāng)時還小，聽父親說得那么美好，便心生憧憬，纏著父親問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情。

    深淵是個殘酷的地方，弱rou強(qiáng)食，實(shí)力為尊，到處充斥著非常低劣的情感，祂本來敏銳，感知力強(qiáng)，尤其厭惡那樣的世界，總是煩躁不安，內(nèi)心瘋狂地想攻擊什么，不然祂就無法安定下來，而對祂來說，當(dāng)時唯一的治愈便是祂的父親。無論祂如何躁亂，祂的父親總是平靜的，仿佛任何事情在他看來都是小事，或是可以包容的。對情感非常敏感的祂當(dāng)然能看出來，父親的平靜一半是性格如此，一般是勉強(qiáng)的。父親為了讓祂們安心，總是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絕不讓祂們感到不安。

    這樣的堅持讓祂更加移不開眼。

    祂喜歡堅定的事物，待在父親身邊，好像自己也能跟著平靜下來，不受深淵那些躁亂的情緒影響控制。那時候，父親是祂唯一的珍寶。

    盡管祂還有二十三個同胞，但祂從來不在乎。祂只要父親就夠了，哪怕是現(xiàn)在，祂的想法也絲毫不變。

    “喂，我說西迪，你想什么呢？”

    西迪想到一半，突然間，祂行事大大咧咧的五哥走在祂面前，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祂。

    西迪眉頭一皺。

    馬爾巴士卻先祂一步，伸手捏指，猝不及防地彈了祂的額頭。

    西迪倒退一步，面色頓黑，冷冷道：“你干什么？”

    “在外喪彪就算了，在家要做咪咪?！?/br>
    馬爾巴士燦爛一笑，渾身金光閃閃，過分亮眼。

    西迪眉頭更皺。五哥動不動就彈魔腦袋的壞習(xí)慣還能不能改啊。

    一旁的瓦沙克則說：“總而言之，擔(dān)心歸擔(dān)心，目前階段我們還是只能相信阿加雷斯和父親?！?/br>
    “是的?！?/br>
    列拉金點(diǎn)頭，“我剛剛試了一下，沒有阿加雷斯的允許，我們應(yīng)該都進(jìn)不去?！?/br>
    “這樣吧。西迪，你留下來做預(yù)備手段吧，你說過，你的權(quán)能對阿加雷斯有效?！?/br>
    馬爾巴士看著西迪的眼睛，毫不客氣的使喚弟弟。

    要這么說的話，西迪也沒有什么意見，祂本來就準(zhǔn)備守候在這里。

    最重要的是，跟祂們不一樣，之前就鍛煉過的祂現(xiàn)在可以免除鍛煉的環(huán)節(jié)。

    瓦沙克看到祂們隱隱之間有火花，對西迪道：“我們家族同胞多，你有什么困難盡管說，說不定我們就有解決方法。多依賴一下哥哥？”

    西迪微妙地頓了下，終于意識到祂們一個個都變了，“你們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br>
    除了巴巴托斯外，可沒幾個魔有正兒八經(jīng)的家族愛。

    “魔當(dāng)然是會變的?！?/br>
    馬爾巴士理直氣壯。

    “八千多年沒改變，這一兩個月時間反而改變了？”

    “哈哈，跟長度關(guān)系不大?！?/br>
    看著兩魔你來我往，阿蒙突然對西迪道：“怎么，家族溫情反而讓你害怕了？”

    從旁一看，馬爾巴士的熱情好像讓西迪有些招架不住。

    好一對沒頭腦和不高興組合，聚在一起怕不是能說相聲吧？很好，家族會議的表演曲目確定了是吧。

    西迪聞言立即否定，不以為然道：“溫情有什么可怕的，阿蒙哥，你也變了?！?/br>
    阿蒙笑了笑，倒是不反對這點(diǎn)。跟這些魔來往八千多年，即使沒有兄弟愛也有熟魔愛。

    祂往左一看，發(fā)現(xiàn)瓦沙克已經(jīng)原地睡下了，一副即將在此鎮(zhèn)守的作態(tài)。

    瓦沙克道：“既然如此，我繼續(xù)守在這里，西迪反正不能走，馬爾、阿蒙還有列拉金，你們看你們有沒有事做?！?/br>
    馬爾巴士轉(zhuǎn)頭，感知了一下自己在無限試煉的本體，然后道：“我也要進(jìn)入下一個階段了，這邊交給三哥你可以吧？”

    “可以可以，快去吧?！?/br>
    瓦沙克攤攤手。

    馬爾巴士笑了笑，于是轉(zhuǎn)身打開空間，忽然想到什么，轉(zhuǎn)頭看了西迪一眼。

    西迪冷目。

    馬爾巴士瞇了瞇眼，道：“多笑一點(diǎn)吧，你就是成天板著這張臉，大家才會以為你會葫蘆娃?！?/br>
    西迪愣了愣，心想什么葫蘆娃。

    但沒等祂吐槽，馬爾巴士便走進(jìn)空間離開了，只留下最后一句：“父親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瓦沙克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是祂打哈欠的動作有些不靠譜。

    阿蒙選擇留下來，一邊消化混沌之力，一邊守望事態(tài)發(fā)展。

    一心兩用效率必然不太好，但是阿蒙執(zhí)意這樣。

    列拉金本來也想留下來，但是祂需要穩(wěn)定一下實(shí)力。

    列拉金猶豫的時候，瓦沙克從睡姿調(diào)整到坐姿，捏了捏眉頭，“嗯，造物神那邊來了好多神。”

    列拉金頓時一怔。

    西迪冷不丁道：“擔(dān)心打不過了嗎?！?/br>
    瓦沙克搖頭，微微一笑道：“怎么可能，方法有的是，我已經(jīng)找?guī)褪至??！?/br>
    “哦？”

    話音未落，“幫手”忽然出現(xiàn)了。

    一道圓形的空間通道打開，從中走出了兩位神明。

    祂們正是小光體與大光體。

    確切的說，是小光體把大光體牽來的。小光體一個月前才是只能在地上亂爬的小嬰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走動了，正走在虛空中拉著祂生父的手。

    看到五魔，小光體還親切地挨個喊哥哥。

    五個魔哥哥的面色各有各的精彩。

    怎么說呢，乖巧的meimei太稀少了。

    列拉金看著祂們出現(xiàn)，內(nèi)心閃過幾分詫異。

    瓦沙克看向大光體，開門見山，直說：“是時候該加速了?！?/br>
    聞言，大光體化身，變成一個俊美的男人，并且回答了瓦沙克。

    “好，我會幫你們?！?/br>
    祂一開口，聲音帶著無數(shù)回響，自帶莊嚴(yán)肅穆的宗教感。

    西迪則道：“看來你也知道不少了。”

    時間之神側(cè)過頭，注視著西迪。

    “你為什么會選擇站在我們這一邊？”

    西迪好奇問。

    時間之神道：“女兒承蒙照顧，還以恩情?！?/br>
    西迪更覺不可思議，因?yàn)榈k不覺得亞空間的神明會有這類親子溫情，按照亞空間神明的習(xí)慣，吃孩子或吃爹才是祂們的神性所在吧。

    瓦沙克笑道：“不僅如此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