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然而看起來機靈的孩子只是乖巧地扯著他的長袍,仰頭喊他兄長,指著一株柳樹問他,那是不是當(dāng)年推死去的地方。 那其實不是推當(dāng)年藏身的柳樹,但他在那樹上感覺到了推遺留的意志,面對孩子的提問,寒食忽然啞然失笑。 因為那柳樹身上有推追求政治清明的意志,而“清明”剛好是這孩子的名字。 彼時人間也因政治清明,海晏河清、四方無恙。 但是寒食依舊對人間的帝王生不出太多親近之意。 因為他們位高權(quán)重,僅憑一道旨意,就能改變他們的存在。 唐朝時期,寒食和清明之間便成為了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寒食對此沒有反感,大抵是因為對方是清明,可他仍然沒有辦法否認——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的力量。 只不過寒食看了太多滄海桑田,也經(jīng)歷了足夠多的物是人非,所以面對自己時而強盛時而薄弱的力量變化,也已然熟視無睹了。 只是清明會擔(dān)心。 寒食大抵也能理解清明的憂慮,因為人們斷火冷食的緣故,他常看起來羸弱而蒼白。 上巳還同寒食開過玩笑:“有時見到你,我也頗為膽戰(zhàn)心驚,覺得你會同蜉蝣一般,朝暮間化成灰,轉(zhuǎn)而隨東風(fēng)去了?!?/br> 當(dāng)時上巳說這句話的時候清明剛好在,寒食見清明臉色因此變得不妙起來,便笑著和上巳轉(zhuǎn)移了話題,結(jié)果須臾過后,清明忽然撞進他懷里,像個孩子似地埋在他胸口,也不說話。 他只好輕聲哄著清明,終于讓清明抬起了頭,那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與此同時,上巳在一旁嘀咕了一句:“怎么還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 清明也聽見了,他回頭看了上巳一眼,然后模樣乖順著對兄長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聽到上巳的話有些控制不住……” 寒食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小孩兒的背,然后低聲對清明說:“你不是喜歡蕩秋千嗎?現(xiàn)在外頭天氣很好,去玩一會吧。” 哄走了清明,他才對著上巳說:“以后別說這種話了,畢竟清明還是個孩子。” “孩子?”上巳難得有些驚訝的樣子,嬌俏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不敢置信,“他年歲可和我們差不了多少。” “寒食兄,你不覺得……你現(xiàn)在太寵他了嗎?” 上巳接著說:“我沒記錯的話,那秋千可是我們姑娘家才玩的?!?/br> “無礙?!?/br> 這兩個字近乎脫口而出。 寒食看向已經(jīng)在蕩秋千的清明,那張青澀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堪比三月時分的春光,明亮得像是一場溫暖的夢,于是他就這樣看著他,不自覺地又添了一句—— “他喜歡就好?!?/br> 清明喜歡的東西不少,其中以茶尤甚,還曾跑到苕溪去,同陸鴻漸學(xué)茶。 只是平白打攪了人家的歸隱生活實在不妥,寒食曾想勸清明,卻未料那茶仙真教了清明如何烹出更好的茶,寒食思來想去,只覺是清明得人喜歡,亦或是他和茶仙高山流水,結(jié)了知音之交。 萬物有靈,厚薄之差而已,當(dāng)靈積攢的人間信仰達到一定程度,便能脫離俗世生死,亦或誕生意識。 后者如寒食、清明以及上巳,前者如茶仙。 所以茶仙成了真的“仙”,百年寒來暑往,清明時常去茶仙那里探望。 最近清明又去找茶仙了,閑來無事,寒食看著窗外春色正好,想著既然清明都去找自己的知音好友了,他不妨也出去一趟。 ——他想去一趟密州。 第14章 殺青 只因故人從杭州移守密州,第一年寒食并不知曉這個消息,所以未去拜謁,后來他從中秋那里得知,故人到密州之后的第二年修葺了一座舊臺,那座舊臺現(xiàn)在名為“超然”。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寒食忽然來了興致,便帶著清明那里上好的明前茶,匆匆來到了密州。 此時密州春雨細膩,像能將人間淋成一塊柔軟的酥飴。 故人生性放達,平日里嗜茶也愛肴饌,還是個經(jīng)綸滿腹的文人墨客,就是私底下相處多了,在知曉寒食有清明這個幼弟之后,便開始和他炫耀自己的弟弟。 “超然這個名字,是子由取的?!?/br> 他呷了一口明前茶,明明已近不惑之年,卻仍留著率真模樣:“那臺雖高,卻很安穩(wěn),有機會你也可以帶你弟弟去看看,那上面的居室幽深卻明亮,冬暖夏涼,想來他應(yīng)該會喜歡。” 見寒食的目光落在窗外春和景明的景色中,有些失神的模樣,他便爽朗地笑了:“這里的景色很不錯,雖然不比杭州,但是我也很喜歡這里,純樸得讓人悠然暢快?!?/br> “我常和其他朋友出門游玩,園子里的蔬菜那叫一個水靈,池塘里的游魚也很肥美,可惜你不能吃熱的東西,不然也不至于錯過那么多珍饈美食?!?/br> 他又斟了一杯茶,仍在說著:“像這熱茶你就喝不了?!?/br> 語氣竟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 寒食聽后不禁笑了,說道:“我下次來時,還是不給你帶茶好了?!?/br> 清明從茶仙那里回來時,寒食也拜別了友人。 這次拜會使他感觸良多,沉在胸口的一絲郁氣也散了,他本來就是有些冷淡散漫的性子,只是在上巳消失后,心情也難免有些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