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父親就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謝嫵淡笑的看著謝崢問道。 “難道我不應(yīng)該生氣么?”謝崢眉心一擰,眼里對謝嫵這番云淡風輕的樣子除了有些詫異,更多的還添了些許的不滿。 邊關(guān)的將士們還在挨餓受凍,戶部一邊訴苦說拿不出銀子發(fā)不出軍餉,可另一邊京戶部侍郎的兒子卻能為哄花魁開心一擲千金!實在是荒謬! “我沒有說父親不該生氣,我只是想告訴父親,這樣的事情在京城每天都會發(fā)生?!敝x嫵看著謝崢,面色很是平靜的道。 就仿若這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謝崢瞪著眼睛,他心里雖然惱怒,雖然不服,可他也知道謝嫵說的話是真的。 “父親怎么會知道一擲千金討花魁歡心的是承恩公家的公子?又怎么知道承恩公是如今的戶部侍郎?”謝嫵看著謝崢又開口道。 謝崢目光所地閃了兩下,他看著謝嫵沒有哼聲,不過,眼神卻漸漸緩和了下來。 “是有人故意在父親跟前介紹承恩公家公子的身份么?”謝嫵又問道。 她知道陸湛在醉云樓布了這個局,可是,觸動這局的時間挑的太巧了,剛好挑在在她爹醉云樓赴宴的時候,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陸湛想將她爹也拖入這棋局之中! “阿嫵,你是在懷疑什么?”謝崢此時也開始冷靜下來。 確實太巧了。 他才剛回京城,近一個多月又將心思全都放在左翊衛(wèi),京城這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他可以說是一頭霧水,若無人提醒,他就算知道了那一擲千金的人是承恩公家的公子,也絕對不會想到承恩公是當朝吏部侍郎,更不會知道承恩公是皇后娘娘的胞弟,是徐首輔的兒子! 是有人故意向他透露這些。 可是,是誰了? 他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父親,京城這潭子水,又渾又急,咱們能不趟就不趟,今日這件事您只是看了一個熱鬧罷了?!敝x嫵目光幽沉的看著謝崢道。 如若真是陸湛想要將武安侯也拖入這渾水之中,那她…… 也只能奮起一博! 這一世,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將武安侯府架在火上烤! 絕對不允許! “阿嫵……”謝崢被謝嫵眸底溢出來的那抹陰狠和堅定給震住了。 他從來沒在謝嫵的臉上看到這樣表情,哪怕是那次在榮華院被楊氏和貴安步步緊逼、污蔑陷害,她都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 “父親。”謝嫵的纖長的睫毛垂了下來,將她眸中的狠戾徹底掩了下去。 她又恢復(fù)到了平日冷清自持的模樣。 剛剛陰狠和堅定仿若是謝崢的錯覺。 “阿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謝崢凝神看著謝嫵道。 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不簡單,她沒有閨閣女子的天真明媚,也不像其他閨閣女子被囿于后宅,她對朝局的見解不輸那些浸yin朝堂數(shù)十載的人,所以,他下意識才來跑來找她說醉云樓的事。 其實,按理說,他應(yīng)該跟二弟說這事更為合適。 可他當時腦子里真真切切閃現(xiàn)的只有一個阿嫵。 而現(xiàn)在看來,他沒有來錯,阿嫵是真的知道這其中的內(nèi)情。 想到這里,謝崢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謝嫵緊抿著唇角。 看著謝崢一副堅定等她答案的樣子,謝嫵有些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將陸湛和蕭慕北設(shè)局的事告訴他。 依謝崢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能幫助邊關(guān)的將士們,他肯定是愿意的!可這樣一來,不就正好入了陸湛設(shè)的局。 她不想如陸湛的意,更不想讓武安侯府趟進這灘渾水里! 謝崢看到了謝嫵眼里的猶豫和遲疑,可他也沒有催促,他只是一直堅定的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他相信她會給他一個答案。 “是陸湛,定國公府二公子陸湛,他和鎮(zhèn)南王世子布的一個局……”謝嫵閉了閉眼睛,權(quán)衡再三,她最終還是決定將事情的始末告訴謝崢。 他是她的父親,也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她必須告訴他如今武安侯的處境,這讓才能更有助于他看清腳下的每一步路該怎么走。 “父親應(yīng)該知道戶部拖欠軍餉的事,撥去鎮(zhèn)南王府的軍餉只有往年的三層,而且,去年他們的軍餉也沒有撥足?!敝x嫵看著謝崢面色沉凝的道。 謝崢眉心一下擰了起來。 他身為寧夏軍的副帥,自然知道只有三層軍餉意味著什么。 今年寧夏軍的軍餉也沒有撥足,但也有往年的八層,雖然說確實少了,但咬咬牙也不是能不將就,而且,戶部又有正當?shù)睦碛伞l叫安慶府遭了災(zāi)。 更別說后來陳氏知道此事又從私房銀子里挪了三萬兩出來。 寧夏不缺銀子,所以,謝崢理所應(yīng)當?shù)挠X得其他軍營應(yīng)該也能堅持,可誰能想到鎮(zhèn)南軍只撥了往年的三層? 難怪鎮(zhèn)南王妃會突然回京! 這要是換成他爹,那可就沒鎮(zhèn)南王這么沉得住氣,只派王妃和郡主回來,換作他爹,早就擼起袖子趕回京城了! 他估么著,戶部是不是早就料到這一點,所以,才不敢太過刻意在他爹頭上放肆? 說到底,還是鎮(zhèn)南王涵養(yǎng)太好! 這一瞬間,謝崢腦中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 “所以,戶部到底有沒有銀子?”千萬個念頭最終全化成了這一個疑問,謝崢盯著謝嫵,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個答案。 寧夏雖然不缺銀子,可他也沒忘自己媳婦因此往里填了三萬兩銀子,雖然他媳婦不差錢,可有錢也不是這么個填法呀! 看著謝崢迫不及待的模樣,謝嫵牽了牽嘴角,微側(cè)著臉看著謝崢輕聲道,“父親怎么會問我這個問題?” 謝崢怔住了。 因為他忽地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 謝嫵就算再聰明那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啊,戶部有沒有銀子怕是連陛下也未必清楚,阿嫵又能從哪里知道去。 “不過,我猜戶部銀子是有的,只是……” 只是卻進了太子的腰包。 戶部一直以來就是太子的錢包,太子要巴結(jié)圣上,要拉攏朝臣,要打點關(guān)系,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花無數(shù)銀兩,可這銀子從何處來,那就只能從戶部來?。?/br> “只是什么?”見謝嫵話說了一半?yún)s沒有下文,謝崢不由皺了皺眉,不死心又追問道。 謝嫵卻只是笑了笑,又道,“這次承恩公公子為花魁一擲千金的事想必很快便會在京城流傳開來,到時,鎮(zhèn)南王妃少不得要進宮在陛下面前哭訴一番,戶部這個年怕是過不好了?!?/br> 豈止是戶部過不好年,承恩公府、太子、皇后這個年都別想過好。 齊王也不會允許他們過好這個年??! 陸湛選在醉云樓不就是想讓齊王也知道這件事?有齊王在暗中推波助瀾,這件事太子和承恩公府就別想壓下去。 謝崢聽了謝嫵的話,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而后,他咬著牙道,“活該!看他們以后還敢隨便苛扣軍餉么!” 對謝崢這些話,謝嫵淡笑了笑,不置一詞。 太子不會輕易放棄戶部這個錢袋子,陛下也不會為了這些事就輕易廢黜一個正二品的戶部尚書,戶部頂多只是挨一頓訓斥罷了。 陸湛要不是想到了這一點,又怎么會拐彎抹角把承恩公府牽扯進去。 大魏國誰不知承恩公府背后站的是太子和皇后?若是不能平息流言,那些為國駐守的邊關(guān)將士們會如何看待他們未來的君主和國母? 更別提一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齊王,若是齊王這個時候向鎮(zhèn)南王府示好…… 太子和皇后是不敢冒這個險的,雖然說當今圣上對鎮(zhèn)南王忌憚比信任要多,但鎮(zhèn)南王手里那十萬鎮(zhèn)南軍卻是實打?qū)嵉模绻荒芪赵谒麄兪掷?,那他們也絕不允許鎮(zhèn)南軍落到齊王手里,所以,他們必定會逼著戶部再例拿出銀子來安撫住鎮(zhèn)南王。 這才是陸湛這局設(shè)的最為精妙之處。 從頭到尾他都沒出現(xiàn),借齊王的手,借百姓的口,逼著太子不得不忍痛割rou。 現(xiàn)在就看戶部尚書如何想法設(shè)法求太子找補找補點銀子給他,否則,這差他可怎么交哦! “不對?。 敝x崢腦中忽地一閃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頭重新看向了謝嫵,而后不解的道,“阿嫵,你剛剛不是說有人想將我也牽扯其中,可我看不出這件事能與我扯上什么關(guān)系?” 謝嫵眸子動了動,良久,她才緩緩沉著聲音道,“父親,您覺得這些軍餉是誰苛扣的?” “當然是戶部那些官……” 話還未說完便忽地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雖然戶部尚書位高權(quán)重,可若說他敢這么明目張膽的苛扣拖欠軍餉…… 絕無可能。 別說朝中還有官員看著,就是他上頭還有一個首輔壓著。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朝中有人護著他。 至于那個人是誰還有說嗎? 陸二和鎮(zhèn)南王世子為何從承恩公府的公子下手,自然是因為戶部尚書背后的人與承恩公府息息相關(guān)?。?/br> 答案其實早已呼之欲出。 可是,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他是太子?。∈沁@大魏未來的君主!不管是寧夏軍還是鎮(zhèn)南軍,他們都是大魏的將士!都在為他駐守著國土,他原本應(yīng)該比其他人更應(yīng)該重視體恤這些將士才對! 可他卻在暗地里苛扣這些將士的軍餉。 這一刻,謝崢的眼里滿滿的全是失落和黯然。 他說不清楚自己此時是何種心情? 憤怒? 失望? 難過? 都不是。 也都是。 似是看出了謝崢的心情,謝嫵用力牽了牽嘴角,聲音忽地有些苦澀起來,“知道了這么多,父親,太子在您心中還是一個完美的儲君嗎?” 謝崢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謝嫵,半晌,他都沒有開口說話。 謝嫵卻是垂眸諷刺的冷笑了一聲,“這才是那個設(shè)計你的目的啊……” 在你心里種一根刺,為將來他扶植端王而減少一分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