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沉重地點了點頭。

    白依依是公子李祺一手養(yǎng)育、培育出來的第一個陰兵，跟著李祺辦事多年，從未失手，此人在佛母的幫助下加入白蓮教，成為白蓮圣女，在白蓮教眾中頗有影響。

    她的地位較之白蓮廣袖、沫兒更高，只不過因為長期蟄伏長江南北，沒有活躍于北方，佛母的諸多安排她并沒有參與其中。佛母等白蓮教高層被安全局一網(wǎng)打盡后，白依依憑借著陰兵技能，隱匿躲藏，避開了安全局一次次的搜捕，后依附在楊五山身邊，這才重新與陰兵取得聯(lián)系。

    白依依看著李六指，平靜地說：“公子雖不在身邊，但公子的血海深仇，依依可不會忘?！?/br>
    李六指抬起殘缺的左手，低聲感嘆：“我當(dāng)年砍下手指，為的就是時刻警醒自己要報仇。一晃多年，可仇依舊沒有得報。你們說，我們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那人付出代價！”

    趙九見有人走過來，咳了咳，示意小聲一些。

    李六指將殘缺的手收到袖子里，端起一杯茶，吹了吹：“聽聞你們在大閱兵的現(xiàn)場，膽量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李九無奈地說：“我們也想知己知彼，不得不兵行險著。”

    白依依想起大閱兵時嚴(yán)密的檢查，幸是沒有攜帶武器，否則就是肋生雙翅也別想逃出去。陰兵不是沒想過在大閱兵上刺殺朱允炆，但分析來分析去，發(fā)現(xiàn)根本就不現(xiàn)實。

    別說刺殺，就連武器都帶不進去。即便是僥幸?guī)Я宋淦鬟M去，也沒有機會接近朱允炆。

    廣場至閱兵街道之間隔著護欄，護欄外有軍士護衛(wèi)。再說了，哪怕是付出代價突破了這些護衛(wèi)，也根本殺不到觀禮臺上。

    而在朱允炆乘坐蒸汽機車檢閱軍隊時，更有安全局的劉長閣、湯不平貼身護衛(wèi)，他們兩個在，誰也別想輕易接近朱允炆，更別說刺殺了。

    陰兵與白蓮教的力量已經(jīng)被削弱太多了，不到必須的時候，白依依也不舍得送自己人去死。

    “都到了?！?/br>
    一個頭戴帷帽的人走了過來，抬手將帷帽微微掀開，露出了戴著面具的臉，沉聲說：“時間緊迫，找一隱秘地，商議事宜吧?！?/br>
    趙九、白依依、李六指連忙起身，看著又落下紗帷遮住面目的楊五山，拱手行禮。

    李六指指了指一旁的雅間：“我已定下了房間?！?/br>
    楊五山擺了擺手：“不必了，直接去江心吧。”

    說著，楊五山便轉(zhuǎn)身離開，趙九、白依依見狀，只好跟了上去，李六指有些郁悶，安排紅衣侍女看管古箏，跟著下了茶樓。

    一艘畫舫船，飄于長江之上。周圍只有江水，還有時不時路過的夜航的船只。

    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偷聽。

    船艙中，楊五山摘下帷帽，設(shè)了酒菜，嚴(yán)肅地說：“時至今日，是時候好好商議下未來如何走了。”

    李六指看了看桌案托架上的白色玉笛，伸手取出，端詳著說：“笛噴風(fēng)前曲，歌翻意外聲。

    年來老子厭風(fēng)情，此時更趁景。楊五山，這白笛有煞氣，我拿回去養(yǎng)養(yǎng)。趙九，你倒是說說，我們的前路在何方？”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楊五山的密謀

    紀(jì)綱戴著面具站在船頭,看著遠處江面上晃動的燈火，眼底滿是陰森之氣。

    好好的前途，驟然毀了。

    好好地容貌，驟然毀了。

    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權(quán)利，沒有來得及入主安全局，沒有來得及攀爬至高處，就重重跌落，摔在了萬丈懸崖。

    曾經(jīng)地紀(jì)綱死了，現(xiàn)在的自己，只是別人手中地棋。

    但是！

    我紀(jì)綱生來就不喜歡被人擺布，我要做掌控他人生死地人,而不是被人掌控地人！

    楊五山，李六指，趙九，白依依，好，很好！

    陰兵與白蓮教的力量都在，只要自己控制了這兩個力量，未必不能撬動朱允炆的皇位，成為千萬人之上的那一個！

    紀(jì)綱抬手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冰冷讓野心的火開始消退。此時的自己還沒有力量,談不上什么野心，只能給楊五山辦事，爭取他的信任，獲得更大的權(quán)利。

    船艙內(nèi)似乎爭論了起來，紀(jì)綱巡視過一圈，命劃船的伙計精神點,自己則避在暗處，小心靠近船艙，想要聽清楚船艙內(nèi)的對話。

    船艙內(nèi)，氣氛有些壓抑。

    趙九有些不快，聽著楊五山的嚷嚷，不由地站起來喊道：“楊五山，你說話注意點，不要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還有，這里就我們幾個，你為何連面具都不摘，你見我們誰戴面具了？”

    楊五山冷著臉，盯著趙九：“沒錯，我是戴著面具，可你難道沒有面具嗎？趙九，你姓張嗎？還有李六指，他的真實姓名告訴過誰？你們隱身多年，身份早就換了?？晌乙坏┱旅婢?，我又拿什么身份去隱在暗處？”

    白依依也很好奇楊五山面具背后的容貌，但今夜討論的事，不是這些旁枝末節(jié)，而是事關(guān)陰兵與古今的大事，只好開口說：“眼下局勢對我們不利，就不要再內(nèi)訌了吧。六指先生，你讀書多，想來有些見解，不妨說說?！?/br>
    李六指嘆了一口氣，讀書多和有見解是兩碼事，看向楊五山與趙九：“好了，大家聚在一起不是來吵架的，而是尋一個出路。我們失去了公子，盤谷，京師的情報網(wǎng)也被徹底摧毀，想要行動實在是太難，也沒有一個主心骨。我認為，我們需要先把棋手找出來，讓他主持大局。”

    趙九點頭：“我贊同，棋手、盤谷是陰兵中最有智慧的兩個人，現(xiàn)在盤谷被抓，棋手應(yīng)該出來幫我們?！?/br>
    楊五山敲了敲桌子，冷冷地問：“去哪里找棋手？”

    李六指、趙九頓時蔫了。

    棋手沒有消息很長時間了，他要是真想潛藏起來躲避人追尋，幾乎是別想找到的。

    楊五山目光深邃地說：“棋手隱藏，本身就是一種逃避。一個逃避的人，有什么資格領(lǐng)導(dǎo)陰兵？依我看，無需管棋手，我們應(yīng)該選出一人，統(tǒng)領(lǐng)各自勢力，集合起所有力量，掀起驚濤駭浪！”

    李六指眉頭一抬。

    趙九呵呵冷笑，看著楊五山：“選出一人？好啊，選我如何？”

    李六指搖了搖頭，說：“楊五山，你手中有一枚古今蓮花令，應(yīng)該知曉規(guī)矩，想要統(tǒng)領(lǐng)所有陰兵力量，只有兩種可能。其一，古今親自出面，其二，擁有五枚古今令，或其他四枚古今令的主人臣服于你?！?/br>
    楊五山起身，看著趙九、李六指說：“只要你們臣服于我，交出你們的古今令，我就能調(diào)動所有的陰兵力量。”

    趙九搖頭：“湊不齊五枚古今令，你根本就沒資格，也不可能調(diào)動更多力量?！?/br>
    楊五山從懷中取出了古今蓮花令，放在桌上：“這是蓮花令，六指先生，你手中的有一枚復(fù)字令吧。趙九，你有一枚禍字令。”

    李六指瞥了一眼蓮花令，微微點頭：“但這也只有三枚。”

    楊五山將目光看向白依依，輕松地說：“她手里還有一枚古今令?！?/br>
    “什么？”

    李六指瞪大眼，沒想到白依依竟手握一枚古今令牌！

    白依依無奈，只好拿出了溫字令，交給了楊五山，絲毫沒有尷尬之色：“看來，什么事都瞞不過你?！?/br>
    楊五山并沒有追究白依依隱藏古今令的事，而是看向李六指與趙九：“只要你們交出古今令，我就擁有四枚令牌。”

    趙九皺眉：“依舊不夠。”

    楊五山微微點了點頭，承認道：“確實不夠，但有這四枚令牌，我們可以召集這四股殘余的力量。然后找尋下落不明的呼令、怨令?！?/br>
    李六指連忙問：“你的意思是，呼字令、冤字令都沒有落入安全局手中？可彭與明、傅添錫已經(jīng)被抓了！”

    楊五山笑道：“人被抓與古今令被取走是兩碼事，據(jù)我打探的消息，建文皇帝手中只有兩枚令牌。一枚是公子李祺的善字令，一枚是余十舍的死字令！可以確定一點，彭與明、傅添錫守住了秘密，將令牌隱藏了起來。我需要你們的力量，將這兩枚令牌拿到手。”

    李六指、趙九明白過來，楊五山想要獨攬大權(quán)，想要控制半個陰兵勢力。當(dāng)年佛母都沒有這個膽魄，可這個第二任蓮花令主人，竟動起了如此心思！

    楊五山凝重地說：“棋手隱藏不出，丁三失去消息多年，想要尋得他們兩人手中的古今令很難。眼下最可行的，就是找出彭與明、傅添錫藏起來的呼字令、冤字令。你們要清楚一點，陰兵作為古今的力量，若是沒有撼動天下的本事，沒有可以支持古今上位的實力，古今是永遠不會出現(xiàn)的?！?/br>
    李六指、趙九、白依依沉默下來。

    確實如此，陰兵之中誰都可以死，誰都可以出事，唯獨古今不能。

    佛母死了，楊五山接過了蓮花令。

    盤谷死了，白依依接過了溫字令。

    陰兵可以憑借著古今令尋找新的領(lǐng)袖，換一個人并不影響大局?？蓻]有了古今，所有洪武遺孤想要徹底復(fù)仇，并在復(fù)仇之后控制朝堂與軍隊，翻身做主，那就是癡心妄想。

    李六指抬頭看著幾人，知道他們也并不清楚誰是古今，這是古今與陰兵中的至高秘密。

    傳聞古今一旦現(xiàn)身，就如彌勒降世，如紅日東升，將帶領(lǐng)所有心懷仇怨、背負血債的冤魂，將皇位上的人給拉下來，摔死他，抽死他，杖死他，剝皮揎草，凌遲，讓曾經(jīng)的酷刑都加在他身上！

    古今是陰兵的靈魂所在，希望所在，但他并沒有現(xiàn)身過，也沒有召集過所有陰兵首領(lǐng)。

    或許正如楊五山所說，古今在蟄伏，在等待，在看著時機，若是他始終看不到機會與力量，或許至死都不會拿出至高無上的古今——十口令，進行改天換地的行動。

    楊五山咬牙說：“陰兵應(yīng)該團結(jié)，展示出力量與實力，只有如此才能召喚古今，讓他出來主持大局。時間不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也等不了太久了。再給朱允炆五年、十年，朱文奎都已經(jīng)成年了，到那時候再動手，即使是除掉了朱允炆又能如何？”

    白依依見狀，站在楊五山身旁：“是時候團結(jié)起來了，公子李祺之所以被抓，其中一個原因就在于盤谷與公子的力量是分散的，并沒有統(tǒng)一。當(dāng)初若盤谷屈尊于公子之下，定不會發(fā)生如此之事，也就不存在京內(nèi)陰兵被搗毀之事。”

    趙九看向李六指，李六指沉思良久，才開口說：“楊五山，我可以調(diào)動手中的所有力量，你也可以命令我。但在沒有找到第五枚古今令之前，我的復(fù)字令是不會給你的?！?/br>
    楊五山看向趙九。

    趙九如李六指一樣，聽差不交令。

    楊五山對這個結(jié)果頗是滿意：“我并而非貪圖你們的力量，而是出于我們終究的使命考量。這些年來，我們損失了太多力量，也失去了余十舍這個最大財源，陰兵想要生存下去，壯大起來，就必須團結(jié)，聽從統(tǒng)一調(diào)配。既然你們同意，那我們就說說下一步如何走吧?！?/br>
    白依依、李六指、趙九圍繞在楊五山身旁，楊五山清楚，想要讓他們真正臣服，就需要拿出足夠的智慧與手段，拿出可以解決問題與困境的舉措。

    楊五山自信地看著幾人，伸出一根手指，說：“下一步，我們需要做三件事。第一，找到財源，支撐陰兵運作，這件事由我來負責(zé)?！?/br>
    李六指、趙九驚訝不已。

    財源可謂是最難搞定的事，這個世界雖然商機不少，但想要讓人給自己白白送錢，可是不容易。楊五山竟然大包大攬，負責(zé)起了這件事！

    楊五山將兩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繼續(xù)說：“第二，重建情報網(wǎng)，京師是天下消息之本，我們不能失去京師的情報網(wǎng)。這件事交給白依依負責(zé)，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白依依重重點頭。

    楊五山將溫字令交給白依依，警告道：“下不為例，若再敢隱瞞，休要怪我不客氣?！?/br>
    白依依看著手中的溫字令，深深看著楊五山：“再無下次。”

    楊五山微微點頭，對趙九、李六指嚴(yán)肅地說：“第三，培育陰兵，加大傳教！我們的人手不能只減不增，白蓮教也不應(yīng)該束手待斃，應(yīng)該深入民間，傳播教義！尤其是白蓮教根基穩(wěn)的地方，更應(yīng)該擴大宣傳，如山東青州！”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永嘉學(xué)派，解放思想

    大明朝廷如同精密的機器,七千萬百姓是動力，一個個官員是大大小小的齒輪，動力驅(qū)動著齒輪轉(zhuǎn)動，嚙合，傳動，運轉(zhuǎn)……

    哪一個齒輪對接哪一個齒輪，傳遞多少扭矩，轉(zhuǎn)動多少幅度，已沿著制度固定了起來。

    朝堂形成了自己地秩序，坐在武英殿里地人，只不過是駕馭整體的方向,決定對若干齒輪進行潤滑、修理、更換。

    在機器大部分完好地情況下，武英殿里坐著地人是朱允炆，還是朱文奎，對于走在一條直路上地大明，并不重要。

    受益于朝廷規(guī)劃的清晰、財政預(yù)算的精細，六部職能的明確，官場的持續(xù)治理，農(nóng)業(yè)基礎(chǔ)面的穩(wěn)定，商業(yè)方面的繁榮，大明處在加速運轉(zhuǎn)階段,初級的工業(yè)開始出現(xiàn)，社會分工隨之而來……

    朱允炆就是在這種背景下離開金陵的。

    黃淮看著站在船頭的朱允炆，他似乎很是愜意，享受著風(fēng)的吹拂。眼前的水，已不是長江水，而是碧藍的海水。

    朱允炆回過頭,對發(fā)愣的黃淮招手，在黃淮走近后，開口說：“看來你不暈船啊，這一點比湯不平強多了?！?/br>
    湯不平有些無奈，自己是北方人，最初并不適應(yīng)船搖搖晃晃。但后來坐船坐多了，也就適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