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爋殺了人?！?/br>
    劉長閣不安地看了一眼有些驚訝的朱允炆，連忙解釋：“安全局牢房有限，不得已安排部分陰兵到朱有爋的囚牢，不知為何，朱有爋突然暴起傷人，打死了一個陰兵。”

    朱允炆很難想象，一個紈绔藩王竟親手打死了人。

    死了一個陰兵嗎？

    這些陰兵馬上就要被砍頭了，雖然說被打死和被砍死在結(jié)果上沒什么區(qū)別，但事實上不是如此，陰兵處決，需要朝廷動手，朱有爋現(xiàn)在的身份是囚犯，要?dú)⑷艘膊惠啿坏剿?/br>
    一句話，朱有爋狗拿耗子，越俎代庖了。

    “走吧，去安全局總部?！?/br>
    朱允炆看了看桌案上的勾決名單，命雙喜收起帶著，然后走出武英殿，步行至西安門外大街。

    雖時有寒風(fēng)吹來，但難擋京師熱鬧。

    武會試，賭坊，白蓮教被捕，成了京師人的飯后談資，尋親訪友，結(jié)伴而行的人到處可見，路過的酒樓，無一不呼聲一片。

    香車寶馬，絡(luò)繹而行。

    朱允炆經(jīng)歷著民間的生活氣息，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好了許多，進(jìn)入安全局總部之后，召集顧三審、薛夏等人，詢問古今與白蓮教追索情況。

    顧三審拿出了一份尚未寫完的文書，道：“古今背后的家族基本上都已控制起來，按照皇上吩咐，并沒有將事情擴(kuò)大，就地審訊，沒有驚擾其家人。現(xiàn)已交代伏罪且核對過情報的，只有京師附近三家，其他地方尚未傳回消息。至于白蓮教其他匪首，已依名單發(fā)至地方安全局分部與布政使衙門，相信用不了太久，也會傳來消息?！?/br>
    朱允炆微微點頭，考慮到佛母人頭已經(jīng)被掛了出來，消息早已開始傳播，便叮囑道：“務(wù)必快速行動。”

    “遵旨?！?/br>
    顧三審等人答應(yīng)下來。

    “讓朱有爋過來，你們該忙的，就不用在這里候著了。”

    朱允炆端起茶碗，安靜等待。

    朱有爋越發(fā)憔悴了，原本一個不錯的精神小伙，經(jīng)過了沉淪、放縱、關(guān)押，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個乞丐了，衣服破破爛爛，渾身還散發(fā)著惡臭味，臉上帶著傷，看起來還有些淤青。

    朱允炆強(qiáng)忍著難聞的味道，對朱有爋呵斥：“待在安全局，你還不知悔改，竟還敢殺人，真當(dāng)朕不敢處置你嗎？”

    朱有爋有些麻木，沒有半點畏懼之心：“他們說沫兒是陰兵，還說馬上就要被處死，所以該死！”

    啪！

    朱允炆抓起茶碗就摔向朱有爋，茶碗砸在朱有爋腳下，碎成一片，喊道：“沫兒，又是沫兒，她是是陰兵，是白蓮教圣女，現(xiàn)在白蓮教佛母死了，陰兵也要死了，她被處死不是應(yīng)該的嗎？朕告訴你，白蓮沫兒已經(jīng)上了勾決名單，朕也勾了，你是不是想找朕拼命？！”

    朱有爋身體一晃，雙眼無助地看著朱允炆，猛地跪了下來，雙腿重重壓在了破碎的陶瓷片上，刺穿了不太厚實的棉褲，血緩緩滲了出來。

    “皇上，求你，求你放了沫兒。只要讓她活下去，讓我去死，我也愿意！”

    朱有爋哀求。

    朱允炆很是憤怒：“你是太祖的子孫，還有一點骨氣嗎？為一女人如此卑躬屈膝，如此胡亂非為，你想替她死，為何不說陪她一起上路！”

    朱有爋緊握著拳頭，大聲喊道：“那就求皇上成全，讓我與沫兒共赴黃泉！”

    朱允炆憤然站起，走到朱有爋面前，一腳踹倒在地：“想死是吧，好，朕成全你們！把勾決名單來過來！”

    雙喜連忙送上勾決名單。

    朱允炆接過一支筆，也不管什么朱砂黑墨了，當(dāng)著朱有爋的面，直接在白蓮沫兒的名字后面打了勾，然后寫上了朱有爋的名字，勾過之后，丟下毛筆：“現(xiàn)在，你滿意了吧？”

    朱有爋看著勾決名單，呵呵笑了，朝著發(fā)怒的朱允炆，鄭重其事地跪了下來：“臣朱有爋，謝皇上隆恩！”

    面對癡情入魔，面死不退的朱有爋，朱允炆沒有任何辦法讓他屈服，他似乎已經(jīng)心思都留在了一個女人身上，為了那個女人，他真的愿意舍掉生命。

    一個連死都不畏懼的人，還能拿他怎樣？

    顧三審與劉長閣看著這一份勾決名單，對視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朝廷規(guī)制，皇上勾決名單是朱砂筆，只有朱砂筆勾決之后才會生效，拿著名單拉人，驗明正身，拖出去砍了了事。

    可現(xiàn)在是黑筆勾決，這個，生效，還是不生效？

    說生效吧，不符合規(guī)矩。

    說不生效吧，還是皇上親自勾的。

    這可把兩個人難為壞了。

    兩個人現(xiàn)在也不敢問，生怕朱允炆一怒之下再加幾個名字上去，罷了，反正勾決不是斬立決，還得留上幾天時間，改天再問。

    留幾天，是出于如下考慮：

    一是驗證白蓮教、古今等勢力提供的地方情報、名單準(zhǔn)不準(zhǔn)，別這邊殺了，那邊對不上號，回頭也沒個對口供的。

    二是需要保持對死亡的敬畏，如果有親屬的，安排親屬見個面，實在沒人送行，朝廷也得提前買點酒rou，準(zhǔn)備個四菜一湯，讓他們吃飽了再上路。

    朱允炆下令將朱有爋拉下去，指了指勾訣名單：“待消息確鑿之后，將這些人交給刑部處決吧，張貼告示讓天下百姓知悉，白蓮教徒制造了青州之亂，害死了數(shù)萬百姓，死有余辜，再次宣傳白蓮教乃是邪教，參與者必死?！?/br>
    “皇上，只說白蓮教？”

    劉長閣眼神微微一瞇。

    朱允炆點了點頭，說：“陰兵之事，是洪武冤案的延續(xù)，這種事少數(shù)人知曉也就罷了，還是不要流傳到民間。將陰兵充當(dāng)白蓮，一并殺了，威懾宵小?！?/br>
    劉長閣有點為王廣升、芒種、韓幀等一干人感覺到可惜，鬧騰了多少年，到死了，還被歸到了白蓮教的行列之中，這事業(yè)鬧騰的太過隱秘，也不是個什么好事，想要在歷史中留一筆，怕是不可能了。

    “帶白蓮沫兒。”朱允炆看著地上的殘破陶瓷與血跡，空氣中還有些難聞的氣息，便改了主意：“算了，朕出去走走?！?/br>
    白蓮沫兒聽到門外有動靜，連忙擦了擦嘴角，將一疊被子押在箱子里面，蓋住之后，又推開窗戶，任由冷風(fēng)吹進(jìn)來。

    門被推開了，卻沒有人進(jìn)來。

    白蓮沫兒坐在桌旁，忍不住看了過去，只見朱允炆站在門口，正看著自己。

    “朕答應(yīng)過你，會看著他們的腦袋落地，現(xiàn)在是時候了?！?/br>
    朱允炆邁步走了進(jìn)去，劉長閣在一旁跟著。

    沫兒起身對朱允炆行了個禮，平和地說：“佛母的人頭，顧指揮史已拿來讓我看過。白蓮教匪首被安全局一網(wǎng)打盡，公子也被抓獲，我心愿大致已了，縱讓我此時登上刑場，也可笑著赴死。只是，在這之前，小女還有一個請求?！?/br>
    朱允炆感覺到空氣有些渾濁，不由微微皺眉，道：“因為你，安全局才可以在短時間解決陰兵、擒獲白蓮教匪首，擒獲公子李祺。按理說，你于朝廷是有功的?！?/br>
    “然朕每每想起青州的死難的百姓、軍士，就無法原諒你。功過難抵，殺了，朕心中有愧，今日前來看你，一是為了送你上路，二是準(zhǔn)你一個合理請求，也算是對你的彌補(bǔ)吧。”

    沫兒聽聞，跪了下來：“小女手染鮮血，死不足惜。唯有一愿，懇求皇上赦免朱有爋的罪過，哪怕是讓他做一個尋常百姓?！?/br>
    朱允炆坐了下來，目光盯著沫兒：“你還不知道朱有爋為了你做過哪些事吧。他為了迫使朕讓步，竟在宗人府劫持官吏！”

    “??？”

    “朕將他關(guān)押在這里反省，結(jié)果他又因為陰兵說你該死，出手打死了陰兵！”

    “這……”

    “在來這里之前，朕特意見了他，希望他能悔過，只要與你劃清界限，讓他離開也不是不可以?？伤麑幵概c你共赴刑場，也不愿茍且偷生，朕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了，你的這個請求，怕是沒辦法答應(yīng)了?！?/br>
    “我……”

    白蓮沫兒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那么多消息，原來朱有爋在這里，為了自己，他已經(jīng)做到了生死與共。

    朱允炆起身，問：“還有其他請求嗎？”

    沫兒癱坐在地上，道：“若皇上不能免他死，那就讓我和他在刑場上再會吧?！?/br>
    朱允炆深深看著沫兒，沒有再說什么，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沫兒看著朱允炆的背影，突然問道：“我還有幾日可活？”

    朱允炆轉(zhuǎn)過身，簡短地回了句：“十日?！?/br>
    沫兒起身走向朱允炆，劉長閣側(cè)身攔住了沫兒，沫兒只看著朱允炆，輕輕說道；“若我十日后死不了，皇上能不能釋放朱有爋？”

    朱允炆平和地看著沫兒，問：“你這是與朕對賭嗎？”

    “是請求。”

    沫兒眼淚流淌出來。

    朱允炆看著柔弱中哀求的沫兒，最終點頭道：“好，你的請求朕收到了。十日，你若能讓朕改主意，重勾名單，朕就釋放朱有爋。若不能，你們一起死?！?/br>
    沫兒再次跪了下來，重重磕了幾個頭，然后看著朱允炆，輕輕說道：“謝皇上恩典，現(xiàn)在就請皇上下旨，釋放朱有爋吧?！?/br>
    第五百九十九章 比免死鐵券還厲害（二更）

    朱允炆看著白蓮沫兒那張看似單純?nèi)崛酰瑢崉t陰謀得逞的臉，咬牙切齒，踢翻了一張桌子，摔了兩個椅子，然后甩袖離開。

    是日，兩名太醫(yī)背了一大堆藥進(jìn)入安全局。

    哀鴻遍野。

    顧三審挨了板子，薛夏、岳四海、雄武成挨了板子，湯不平，郭綱也沒有跑掉。最讓劉長閣感覺到郁悶的是，明明和自己沒有關(guān)系，也挨了一頓板子。

    完了。

    安全局高層全都趴下了，太醫(yī)上了藥，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敷藥流程，還是惡意欺負(fù)，臨走之前還拍了一巴掌，疼得顧三審、劉長閣幾位吱呀亂叫。

    唯一沒被打的，就是跑到安全二局的龐煥……

    龐煥拿著一份文書來找顧三審與劉長閣，商議安全二局的未來之路，既然皇上決定留下安全二局辦事了，那就得立下規(guī)矩，分派好分工才行，否則按叢佩兒無憂無慮，整天吃喝練睡四大樣，這群人就廢了。

    可當(dāng)看到顧三審、劉長閣等人都趴在長凳子上哀嚎時，也蒙圈了，以為顧三審等人在這里表演什么把戲，很是友好地上前就想把顧三審扶起來，顧三審?fù)吹剡谘肋肿?，恨不得將龐煥一拳頭打飛。

    “停停！你再敢砰我一下，小心我砍了你！”

    顧三審滿頭大汗。

    龐煥見顧三審等人真受了傷，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問：“為何會如此？”

    這幾個加起來，就是安全局的全體高層啊，集體挨揍，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哪怕是安全局辦事不力，該抓的人沒抓到，該刺探到的情報沒刺探到，也沒見皇上動怒到集體板子伺候的地步啊。

    “你也有份啊，為什么你沒挨揍！”

    雄武成很是委屈。

    龐煥一攤手，自己也不清楚，不過看著湯不平那張死人臉，就走了過去，很不客氣地伸手抽了下湯不平的臀部，湯不平身體一緊，伸手就想要抓龐煥，可惜湯不平是趴在長凳子上，速度沒跟上，被龐煥饒到了后面。

    “嘖嘖，湯不平啊湯不平，叢佩兒仗著你的身份成天欺負(fù)我，你也有今日啊……”

    龐煥很是得意。

    湯不平甩了下額頭的汗珠子，憤怒地喊道：“你小子別得意，等我們下來，看你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