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譚申卻表現(xiàn)得很生氣，他一邊拒絕一邊反問顧方圓：“你是在可憐我么？”

    “……”顧方圓沒說話，他的確是在可憐譚申，盡管，譚申可能并不想要他的可憐。

    “我不需要你的錢。”

    “可我想幫你。”年少的顧方圓看起來比年少的譚申更擔心他的處境。

    “我需要你，如果你愿意讓我去你家蹭個飯，我就心滿意足了。”

    顧方圓點頭答應(yīng)說“好”。

    然而說是“蹭飯”，譚申大多數(shù)上門的時候，雙手都會拎著些食材，有時候多一點，有時候少一點，如果他成績不錯得了學(xué)校的獎學(xué)金，就會買上一點昂貴的食材。

    譚申的廚藝一直很好。

    他要做早飯，顧方圓也很期待，期待到會湊到廚房邊，向里探個頭，問：“快好了么？”

    譚申的身上洗著粉色格子的圍裙，很認真地用鏟子給鍋里的煎蛋翻了個面，說：“快好了，去外面等著吧，里面煙大?！?/br>
    譚申做了素面條、煎雞蛋、煎火腿腸，還拌了個蔬菜沙拉。

    顧方圓很認真地把所有他不愛吃的蔬菜都挑出來，然后堆到譚申的面前。

    譚申也只看了他一眼，就沉默地把他挑出來的蔬菜都吃下去。

    每當這個時候，顧方圓總會覺得，譚申對他其實還不錯。

    ——他知道他心思縝密，他知道他錙銖必較，他知道他表面善良實則待人冷漠。

    他知道他所有的真實與壞，但他也知道，他對他真的很好。

    不止會給他做飯，會吃掉他不喜歡的東西，會記得他所有的喜好，甚至?xí)退⑶蛐?/br>
    如果不是他極力阻止，譚申甚至?xí)樖謳退岩m子和內(nèi)褲都洗干凈。

    譚申也不圖的錢，也不指使他做什么，每當顧方圓問他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的時候，譚申總會回答，因為是你我唯一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

    “唯一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

    顧方圓是因為這句話而放縱了自己的情感。

    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譚申不會太排斥他的喜歡，以為他們可以慢慢轉(zhuǎn)變關(guān)系，以為譚申會接受他的情感。

    然而對譚申而言，朋友似乎只是朋友，永遠都不會變成親密的愛人。

    即使在運動會上，他們穿著同樣的校服并肩向前走，路過女同學(xué)集聚的區(qū)域，換來她們超大聲的“好般配”“在一起吧”。

    即使當時的顧方圓有些別扭地小聲喊“要不你松開我”，譚申卻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

    即使顧方圓不會騎自行車，總是坐在譚申的車后座上，譚申總是載著比女生要重一些的他，越過其他載著女朋友的男生，對他說：“我們會是第一對到學(xué)校的。”

    即使譚申在手頭并不寬裕的情況下，依舊省吃儉用給顧方圓買了那個粉紅色的掛墜，起因不過是他多看了幾眼，說了句“好看是好看，但有點貴，算了不買了”。

    曾經(jīng)的譚申，對顧方圓真的很好，好到了讓他有能一輩子這么過下去的錯覺。

    顧方圓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他又想起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他去廁所，譚申都粘著他。

    譚申倒也不會變態(tài)地挨著他，盯著他不可描述的地方瞧，而是會站在門外，帽子一戴，雙手插兜，像極了在等女朋友出來的耍帥男朋友。

    看起來不耐煩極了，偏偏動也不會動。

    顧方圓洗過手，就小跑著出來了。

    他總是說“下次不要陪我來了”，但下一次，譚申跟著他走出來的時候，他又總是忍不住覺得喜悅，但為什么喜悅，偏偏又說不清。

    后來，顧方圓才知道，那時候?qū)W校里的很多同性戀將他視作臆想的對象，在校園的貼吧及論壇里發(fā)布一些很不好的言論，其中不乏有模有樣地討論該如何將他堵進廁所里占便宜的言論。

    譚申在那段時間里幾乎與他寸步不離，最后又揪出了始作俑的那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貼吧和論壇的帖子都被他們主動清空了。

    這事是后來譚申和他說的。

    譚申說完了這件事，又冷冷地補了一句：“早知道你喜歡男人，我何必攔著他們，我以為我在救你，實際上攪合你的好事吧?！?/br>
    顧方圓剛剛因為得知往事真相而被暖到的心臟直接被砸進了冰窖里。

    他氣得手指和嘴唇都在發(fā)抖，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反駁：“我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是誰都可以的?！?/br>
    “是么？”譚申貼著他的耳垂對他說，“當時對你有企圖心的那些人，有幾個人長得還不錯，不管是你是上面的那個，還是下面的那個，和他們搞在一起，也不吃虧吧?！?/br>
    “譚申——”顧方圓深吸了幾口氣，“夠了，別說了?！?/br>
    “為什么偏偏要看上我呢？”

    顧方圓低著頭，他看不清譚申此刻的表情，他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啊，最討厭的就是同性戀了，顧方圓，你變成了我最討厭的那種人了?！?/br>
    第32章

    ——明明最討厭我這種人,為什么還要找過來、叨擾我的生活呢？

    顧方圓很想站在譚申的面前，對他問出這個問題。

    但事實上，他又恐懼和譚申再次見面。

    顧方圓揉了揉發(fā)疼的眉心,先是沖了個澡，又換上了家居服。